骄阳与梧桐
  • 骄阳与梧桐
  • 分类:女频言情
  • 作者:路归舟作者
  • 更新:2022-07-16 03:31:00
  • 最新章节:第三章 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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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予柔在高中时家中出现了变故,以至于不经常去学校,导致错过了很多新闻,比如说沈牧野被选中做了飞行员。在回乡的飞机上,她被空姐送来了生日祝福,卡片下方的机长签字,让她十分惊喜,难道真的是记忆中的那个男孩吗?缘分就是如此奇妙,与沈牧野的这次久别重逢,是上天送给她最好的生日礼物……

《骄阳与梧桐》精彩片段

“抱歉,今晚的庆功宴我无法参加了,先提前给你说声恭喜。”

候机大厅里人来人往,张予柔待在饮水机旁边打着电话,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话,让张予柔神情严肃,连同眉头都皱了起来。

“陈总,又让你破费了。”

张予柔挂断了电话,叹了一口气。

面对上级领导陈燃时不时无关痛痒的关怀,她并不是很能吃得消。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将为您提供点心餐,茶水,咖啡和饮料。欢迎您选用。需要用餐的旅客,请您将小桌板放下。为了方便其他旅客,在供餐期间,请您将座椅靠背调整到正常位置。谢谢!】

餐前广播响起,张予柔放下手中的数据分析报告,右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公司股东会有意做出爆款产品,指令上传下达,经过大半年的筛选,上个月前终于签下合同。

董事长更是明确地表明,公司占用一整个季度的财务预算斥资买下这部IP,准备在明年第一季度之前完成初步开发,两年内投入使用,作为研发部刚升职的产品研发经理,这是张予柔升职后第一次独挑重担,压力可想而知。

而眼下部门成员的前期调查工作做得一塌糊涂,更是让张予柔的头痛加深了几分,她从口袋里掏出随时放在身上的彩色笔,在文件上标记着。

昏暗的光线让她的眼睛发酸,加之坐姿的不适,张予柔终于选择放下手中的文件,将背靠在座椅上,放松自己。

“张小姐,我是本次航班的乘务长陈英,我谨代表乘务组全体工作人员和309名乘客祝您生日快乐。”

短短两个小时的航班已经过半,穿着统一蓝白相间制服的空姐们开始送餐。

空姐推着餐车停在张予柔身旁的过道上,动作轻柔地给张予柔摆好餐具,最后还在她的小桌板上面放了一张卡片和一个小型飞机模型。

张予柔眼睛里充满了惊喜,她给乘务长道谢,闺蜜李笑笑和陈翌去北欧旅游,母亲住院她又匆匆从北京飞回西安,连她自己都忘记了她的生日。

旁边的乘客也往张予柔的方向看来,友好地对着她说了一句“生日快乐。”张予柔道谢,嘴边挂着微笑,她的心脏因为开心而加速跳动,张予柔喝了一口冰凉的可乐来缓解自己的情绪。

卡片上写着航空公司印刷的统一的生日祝福,唯有右下角的机长签字让张予柔出了神,地球上有着很多同名同姓的人,她不确定是不是她心里想着的那个人,但熟悉的笔迹让她不得不多想。

三点水偏旁写得像个数字“1”,除了他,张予柔不知道还有谁写得这般丑。

这次,她已经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连胸膛都一起震动着。

一顿简单的便餐被她吃得味如嚼蜡,在张予柔光影交错的回忆中,飞机很快就落地,张予柔没有向往常那样急着走出机舱,她在座位上多坐了一会儿,等客舱的人都离开了,她才起身离开座位。

“你好,我想问一下机长离开了吗?”

“您好,女士,机长还没有离开,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张予柔摇了摇头,朝外走去。

现在的通讯网络这么发达,只要有心找,就不怕找不到,只是自己内心的不甘心作祟罢了。

“张予柔,等一下。”

张予柔走到廊桥的中心位置,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喊自己,声音低沉又带些沙哑。

她回头望去,廊桥的玻璃反射着西北冬季灰蒙的阳光,穿着双排扣制服的男人往这边跑来,右手上还拿着帽子。

“真的是你啊!”

张予柔不知自己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场久违的重逢,那一刻,她的内心翻起惊涛骇浪。

只有她自己知道,“沈牧野”这三个字在她孤独而沉默的世界温暖了她多少次。

“是我。”

沈牧野轻轻点头。

张予柔抬头看向他,前面的人,已经不能用“男孩”来形容了,沈牧野浑身上下透出成熟与稳重,唯有清亮的眼眸,还是张予柔记忆中的样子。

“沈牧野,你当飞行员了?”

张予柔指了指廊桥外正在起飞的飞机,语气里颇有些意外。

“你都不看班级群吗?高三那年招飞我被选中了,老张开心的发了一百块钱红包,高一的群里也发了,那天我两次都是手气最好的,你领到了吗?”

沈牧野口中的老张是他们高一的班主任,每逢节日,别的班快快乐乐嗑着瓜子看电影,过节气氛从窗户外都能感受到,只有他们班接受老张的批评。同学们大开脑洞,猜测是老张不想给他们买零食,一年下来,人送外号“铁公鸡。”

后来文理分科,张予柔去了文科班,沈牧野选择了理科,老张三年来都是沈牧野的班主任,因为沈牧野的缘故,张予柔和老张高中三年来一直都有联系。

“老张难得大方,是我错过了。能让他从‘老婆本’里面取一百块钱出来是多么不容易。”

张予柔浅笑了一下,眼里却满是遗憾。

因为家里的变故,高三下学期张予柔已经不太去学校上课了,又被父亲没收了手机,有很多事情已经无从知晓,也无从参与。

“你是从北京出差回来吗?”

沈牧野没有多说什么,他看了一眼张予柔眼底的疲惫,默默地走到她身边,替她拉过手里的小型行李箱。

“没有,我在北京工作,我妈生病了,身边也没个人陪她,我休了十天假,顺便陪她过元旦。”

张予柔的父亲在张予柔上大一的时候便去世了,那时候张予柔在北京念大学,本想着和母亲李雅以后在北京生活,却不想李雅舍不得离开西安,长期以来,张予柔只能北京西安两头跑。

幸好公司每隔两周就有一次Fly Back,不然张予柔的工资四分之一就要贡献给航空公司和网约车司机了。

随着李雅年龄渐长,张予柔已经动了回西安定居的念头,还没等她下定决心,就等来了李雅住院的消息。

“阿姨不严重吧?你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陪你去看阿姨。”

没等张予柔拒绝,沈牧野就拉着她的衣袖往前走,沈牧野把她带到员工休息室里,临走前还叮嘱张予柔,“别乱走,我很快就好,等我五分钟。”

张予柔只得点头,她看向休息室的窗外,停机坪和塔台闪烁的红灯遥相呼应,她于陌生的环境竟回味到一丝熟悉的暖意。

车子小心翼翼地行驶在结冰的路面上,发出声音,张予柔看向窗外,路边已经挂满了红灯笼,新年的气氛扑面而来。

两个人都很安静,沈牧野在等红灯的时候连上了车载蓝牙,等到车子再次启动时,车里响起了张予柔熟悉的音乐,她跟着轻唱了起来。

“看来这些年,你有在苦练唱歌,最起码不跑调了。”

沈牧野把音乐调大了一些,张予柔转头看到了他嘴角的括弧。

“不多,也就练了几千遍吧!”

张予柔笑着说,当时沈牧野转去的第一节音乐课老师就教了这首《蒲公英的约定》,沈牧野也亲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魔音贯耳,”偏偏张予柔霸道地不准别人说她唱歌难听。后来沈牧野没事就在张予柔耳边唱,长时间下来张予柔晚上做梦都在唱歌。

这首歌是那个年代里承载着她和沈牧野回忆的歌曲,每每想起,那些叫做“青春”的岁月历历在目。

车子一路顺畅地从咸阳驶入西安,张予柔在医院门口等沈牧野停车的时候,李雅已经从住院部出来接她了。

“妈,你怎么出来了?”

张予柔连忙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系在李雅的脖子上,西安十二月底的冬天寒气逼人,李雅只在病服外面穿了一件羽绒服就出来,医院里进出的许多病人就是这样的穿着,但这样的李雅却让张予柔莫名酸了眼眶。

“病房里太热了,我出来透气顺便接你。”

张予柔一脸疲惫,李雅知道她早上还在公司加班,下午就已经飞回西安了,李雅看着女儿,也是满眼的心疼。

“妈,你先去旁边的快餐店里面坐着暖和一会儿,我同学去停车了,然后我们一块吃顿便饭。”

“哪个同学啊?是不是谈朋友了?妈给你说,人要是可以就赶紧定下来,妈现在身体还可以,能给你们多带几年孩子。”

“妈,您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眼看着李雅越说越离谱,而沈牧野也停好车过来了,张予柔赶紧制止住李雅。

“小伙子不错,个子挺高的,一表人才。”

李雅顺着张予柔的视线往过看,脸上露出赞许的神情。

“妈,他是沈牧野,我高中同学,经常去咱家吃饭,你应该有印象。”

张予柔低声提醒着。

“难怪呢?我当时看他就觉得这孩子不错,只是那时候你们以学业为重,现在可以考虑一下,把你们的同学关系升级一下。”

李雅满脸的喜悦,张予柔还想说些什么,看沈牧野已经走近,到了嘴边的话变成了一声轻叹,被北风吹走。

“阿姨,您怎么出来了?身体还有不适吗?”

沈牧野手里还拎着刚刚买的果篮,他不露声色地站在了张予柔的旁边,替她挡住些凛冽的寒风。

“牧野,阿姨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血压有点高,这丫头非让我住多几天院。”

“阿姨多住几天也好,把身体调理好,予柔也能在北京安心工作。”

十二月太阳逐渐靠向南回归线,大西北的天色很快便转向黑夜,马路旁的路灯亮了起来,在李雅的盛情邀请下,三人在外面吃了顿便饭,等把李雅送回病房安顿好,张予柔又送沈牧野。

“你晚上要住医院里吗?”

住院部的走廊很安静,电子表滴的一声调转到下一个整点,沈牧野把自己的声音压得很低。

“有护工陪着她,而且我妈不会同意我过夜的。”张予柔顿了一下又说,“等医生查完房我就回去了,我刚回来,想多陪陪我妈,和她说说话,解解闷。”

“张予柔,加下微信吧!”

沈牧野突然很认真地叫张予柔,然后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锁后打开微信二维码。

张予柔用私人账号加了沈牧野,之后便恢复沉默。

“就到这里吧!”

刚出住院部,沈牧野就停下了脚步,示意张予柔赶紧进去。

张予柔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两三行人走在人行道上,张予柔把围巾给了李雅,她一只把外套的衣领往上拉,不让风灌进脖子里,一只手打开软件叫车。

“张予柔,上车。”

银灰色的奥迪车停在她的身旁,在沈牧野说话前,吓了张予柔一跳。

“你怎么还没走?”

“怕你回家太晚不安全。”

“谢谢。”

张予柔坐进车里,没过多久身上就暖和了起来,她把手放进嘴边哈了一口气。

“你们现在住哪里?”

“新西区,四洲小区。”

张予柔的住址还是没有变,沈牧野很熟悉那里,熟悉到回到西安就会去那里逛一遍,哪座过街天桥拆了、哪个街道重新铺设下水管道了,他恐怕都比张予柔了解得多。

十分钟的路程一路绿灯,小区安保比之前严了许多,沈牧野把车停在了小区外面,陪张予柔走了进去,“下雪了。”

天空落下大片雪花,张予柔从口袋里伸出自己的手,去接成片的雪花,沈牧野在她的身边站定。

沈牧野看向张予柔,这是他在每个下雪天都会想到的场景,越过十年漫漫的难捱与等待,然后与十年前的那个冬季相遇。

沈牧野注意到张予柔冻红的脸颊和露在外面的脖颈,把自己的围巾绕在了张予柔的脖子上,最后还打了一个结。

“张予柔,别来无恙,还有,生日快乐。”

沈牧野把放在背后的纸袋放进张予柔的手中,说完话就转身走进了风雪之中,雪花落在他的身上,昏暗灯光下他的背影依然挺拔。闻着鼻尖怀念的味道,张予柔突然很想放声痛哭。

十二月的西安还是记忆中那般寒冷,南下的西伯利亚冷空气中,张予柔与那个可以温暖她的人,久别重逢。

张予柔晚上回到家里已经快十一点了,房子里落了一层灰,她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躺在沙发上时收到了李笑笑姗姗来迟的生日祝福。

“柔柔,生日快乐,当当当当——这是我在北欧给你买的包包。”

李笑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陈翌拿着毛巾站在她的后面给她擦头发,张予柔开屏就被吃了一口狗粮。

“谢谢你哦,又送礼物又送狗粮的。”

张予柔把手机拿远了些,似乎是不想看到这些辣眼睛的画面。

“不客气啦,买一送一。”

李笑笑拿过陈翌手里的毛巾,拉着陈翌坐下,她换了一个姿势,“柔柔,阿姨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血压高,本来前几天就可以出院了,我让她多住几天,多做几项检查,这样我也放心。”

“那就好。对了,你打算在西安待几天?”

“请了一周假,怎么了?”

“等我后天回去,我们一块吃顿便饭,顺便把陈翌的同事介绍给你。”

李笑笑和自己的小竹马陈翌结婚了,过得很幸福。她看着张予柔至今还是一个人在北京飘着,也希望能找个人陪着,至少生病了也能有人在身边照顾。

“对啊,张予柔,那个人条件挺好的,是北京本地人,父母都是高校教授,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不抽烟不喝酒,当代绝世好男人。最重要的是,头发和我一样茂密。”

陈翌也加入其中,一条一条数着那个男人的优点。

“你一边去,你还好意思说你的头发茂密,每天起来枕头上十几根头发不知道是谁的。”

李笑笑把陈翌推出镜头,一张素颜朝天的脸怼着镜头,眼睛一眨一眨的。

“笑笑,我今天……今天遇到沈牧野了。”

“啊!”

“他还给我买了礼物,你看。”

张予柔把那个很漂亮的水晶球放在屏幕前,清澈明媚的眼睛里住着名叫“沈牧野”的男人。水晶球是很普通的款式,里面装饰着一架飞机。张予柔不了解飞机型号,却觉得很像她乘坐的那架飞机。

“不是吧,就这一个破水晶球就把你收买了?”

“不是,是这个。”

张予柔跑出镜头,等她再次出现在屏幕前,手里拿着一袋糖炒栗子,“我最喜欢的,冬天吃栗子太幸福了。”

李笑笑突然远离了镜头,她把手机靠在被子上,认真地问,“你怎么想?”

“还是会心动。”

张予柔苦笑,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在经历着或许走过“暗恋”的秘密,这条路上千军万马,但每个人都是孤独的,有的人爱而不得,有的人想忘不忘,有的人辗转反侧,有的人小心翼翼……张予柔缄默不语,她那叫做“暗恋”的秘密,淌过青春的河流,只被李笑笑一人知晓。

看到卡片签名的那一瞬间、转头望向他的那一刻、听着熟悉的车载音乐、看到他送给自己的礼物袋子里面还有冒气的糖炒栗子时,都还是会心动,可惜一切都已经不是之前的模样,她和沈牧野,那条时间缝隙存在了十年之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修复。

那是2007年的初秋,八班窗外的梧桐树叶已经变得微黄,叶子还是繁密地挂在枝头上,遮住午时耀眼的光。

秋风一吹,零零散散的叶子也跟着落下。

十一中的高一八班的晚自习上,年轻的班主任领着一个帅气的男生进了教室,安静的教室里不知道是谁发出第一声欢呼,随后的自习课突然变得沸腾。

张予柔放下自己手里画着受力分析的铅笔,也跟着一众同学起哄,同学兼闺蜜李笑笑掐着张予柔的胳膊,不住地发出惊叹。

张予柔拉下她的手,嘴里安抚地说着“淡定淡定。”

十月初旬的西安下了几场秋雨,气温下降到10摄氏度,台上的男生穿了一件单薄的深蓝色卫衣,胸口处印着篮球图案,衣袖挽到了胳膊肘,束口的运动裤也漏出了白皙的脚踝。

他确实很帅,在那个奇特的人人喜欢五颜六色长头发的时代里留着的寸头,露出眉骨,双眼清澈透亮,脸上却满是冷酷,在同学的起哄下,都没有什么表情和反应。

如果是班里的罗涛站在讲台上,一定会厚着脸皮把气氛炒得更热。

“看样子是一个有个性的人。”

张予柔低声笑了一下,又拿起笔在草稿本上继续受力分析,物理一直是她的弱项,为了保住第一的位置,她每天都会多花点时间在物理上。

但不管再怎么努力,物理也只能勉强地维持在及格线上,高冷地不肯超过班级平均线。

“柔柔,他真是与众不同。”

李笑笑取下张予柔手中的笔,又转头双手托腮一脸花痴状地看着那个男生。

“给大家介绍一下自己。”

班主任张志俊示意大家安静,转身说道。

“我是沈牧野。”

沈牧野从张志俊手里接过粉笔,在黑板上写了狗爬的几个字,张予柔艰难地识别出了是哪几个字。

“这样,你坐张予柔旁边,她是班长,有什么不懂得问她。”

张志俊指了张予柔那边,张予柔站了起来方便沈牧野找。

“老师那我坐哪里?”

李笑笑不情愿地站了起来,朝老张噘嘴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坐那个陈翌旁边,你别不高兴,你以为我不知道每次听写化学方程式你都是抄张予柔的吗?说到这里,大家都打起精神来,我给你们大家讲,你们学习都是为了你们自己,为了你们自己以后的生活,你们学习是为了我学吗?说句难听的,等你们以后飞黄腾达了,赚的钱我一分钱也分不到,你们好好想一下,老师为什么要这么苦口婆心……”

眼看着老张又要开始长篇大论,张予柔拉了拉李笑笑的衣角。

“老师,道理我们都懂,您别说了,我换。新同学还等着呢。”

李笑笑开始收拾自己的书包,陈翌过来给她帮忙,被她用眼神瞪了一下,不知所措地站在了一旁。

“陈翌,你去帮忙给新同学搬一套桌椅过来。其他人上自习,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我看你们能考出什么新花样来。”

“还有,张彬彬、陈伟,你们赶紧给我把那一头乱翘的黄头发进行剪短染黑操作,下周学校校领导要进行班容班貌检查,你们几个可千万别给我掉链子。”

张志俊咬牙切齿地说完就走了,随着关门声响起,教室里又闹腾起来,有些自来熟的男生直接跑过来问沈牧野要不要去打篮球什么的,愣是把张予柔挤到一旁。

八班是个很神奇的存在,其他班男女比例差不多持平,但是八班男女比例严重失衡,女生只有八个人,正是在如此失衡的比例下,男生和女生之间关系融洽,有时彼此吐槽挑刺、斗嘴吵架,整体气氛倒是意外地和谐。

离放学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有些胆大的男生已经偷着跑出教室买夜宵吃了,面对这些情况,张予柔身为班长挑起了“帮助犯”的大梁,和同学们内应外合,互相打掩护。因此,张志俊对此毫不知情。

张予柔看着坐在靠墙一面正在玩游戏机的沈牧野,犹豫了一下,本着“友好同学、互帮互助”的原则说道,“沈牧野,你晚上要是饿了,就去西门买东西吃,那边有个小夜市,各种小摊,卖什么的都有,你要吃什么喊一下就行,他们会顺着栅栏门给你递过去的。不过你最好去早点,因为他们的生意很好,卖完就走了。”

“嗯。”

沈牧野视线没有离开游戏机,只是“嗯”了一声,张予柔只得自己在心底骂自己了一句自作多情。

那边李笑笑叫张予柔过去问问题,临走前张予柔看到沈牧野收拾书包准备离开,有了前车之鉴,她什么也没有说。

十点十五分的下课铃像高中生的救命稻草,刚响起整栋教学楼就像炸开了锅,张予柔不住校,她不慌不乱地从桌兜里取出校园出入证,又塞了几本书到书包里,打算晚上回家看。

期中考试就要到了,一直名列第一的她压力不小。

下楼的时候遇到了又返回来的沈牧野,他手里拿着一瓶牛奶和一串糖葫芦,张予柔站在楼梯上,看着停下来轻微喘气的沈牧野,正纠结着要不要打招呼,对方就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她。

“张予柔是吗?牛奶是热的,趁热喝。以后就是同桌了,请多多关照。”

张予柔取下耳机,机械的英语听力变成了张予柔陌生的北京口音,她愣了下,从沈牧野的手中接过牛奶。

这是张予柔第一次看到沈牧野笑,露出浅浅的小括弧,眼睛亮亮的,像是倒映了一整个灿烂星河,让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回教室吗?”

张予柔用手指了指楼上,身体倾斜了一下,给沈牧野让出上楼的位置。

“原来要上去的,现在不用了,人太多了,我们往下走吧!”

两个人站在二楼和三楼之间的楼梯上,下楼的同学嬉闹着和他们擦肩而过,沈牧野让张予柔走到了他的前面,他望着女生低着头下楼的背景,思绪飘了很远。

短短的一天,他就站在了离家1200公里陌生的土地上,这本应是他印象中贫瘠干旱的大西北,黄沙漫天的黄土高原,是他的固有思想让他对这里有着厌恶和抗拒,可眼下,矗立在学校周边高楼亮起的霓虹灯,车水马龙的街头,校园西门外络绎不绝的小贩叫卖声,让他知道自己有多么可笑。

“沈牧野,北京的教材和这里的应该不一样,你有什么不会得可以问我。”

两个人往校门口走去,张予柔看着两个人的影子,率先打破了沉默。

“嗯,其实对我来说都差不多。”

张予柔看着地上属于沈牧野的影子点了点头,“都一样简单可以懂”还是“都一样难学不会”,不大的校园很快就从教学楼走到了校门口,对于这个问题,张予柔没有问出口。

疑问并没有持续多久,期中考试告诉了张予柔答案。

“老沈啊老沈,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我妈说如果这次考试我不是倒数第一就给我买我喜欢了很久的飞机模型,哈哈哈哈,多亏了你,等我妈给我买了,我们一块玩。”

张彬彬狗腿的大半个身子都趴在沈牧野的桌子上,丝毫没有顾及对方不爽的表情,乐呵地给他年级倒数第一的“继位者”分享着好消息。

“张彬彬,老张叫你去他办公室。”

从外面进来的张予柔拍了拍张彬彬的肩膀,顺利解救了压在张彬彬大肚子下面的沈牧野的课本和试卷。

“嘿嘿嘿,老张叫我去肯定是表扬我,同学们,再见,我要去领赏了。”

哄笑声齐齐从八班发出。

“沈牧野,语文老师让我看看你写的作文。可以吗?”

张予柔去老师办公室取作业,正巧语文老师在办公室和班主任讨论这次考试情况,然后恨铁不成钢地说沈牧野把班里的语文成绩拉低了一分。看到张予柔就让张予柔给沈牧野看一下作文的问题。

沈牧野没有说话,乖巧地从一堆试卷里掏出语文答题卡给张予柔。

张予柔拿过直接翻到背面看作文,分数那里写着惨不忍睹的二十分,作文从未下过四十分的张予柔沉默了片刻。

“沈牧野,你知道你作文分数为什么这么低吗?”

“不知道,就这样了,反正也不会再差到哪里去了。”

“你的出发点是错误的,所以整篇作文严重跑题。比如说这次作文考‘初心’,你把题目写成‘扶摇直上九万里’。”

“我考试的时候脑子里有什么就写什么,八百字的作文太难写了。考场上我只想把作文赶紧写完。”沈牧野戴上帽衫的帽子,把放在左上角的一摞书拉到在桌子中间偏下的位置,这是他睡觉前的准备。

“因为你没有知识储备。这样,以后自习课你少玩会儿游戏,拿个本子摘抄,长时间下来肯定有效果。”

张予柔从书包里把自己的摘抄本拿给沈牧野看,沈牧野翻开,先是类似于目录的东西,写着主题,稍微带着连笔的笔迹很清秀,不知道比自己狗爬似的字强了多少倍。

“好吧!”

沈牧野无力地回答,把头放在那摞书上,他甚至自暴自弃地想着自己肯定不行,他不想努力。从父母决定让他只身一人来西安上学时,他已然在内心放弃了自己,这么爽快地答应张予柔,只是让她可以给语文老师一个交差。

无非是多写几个字,沈牧野自认为自己还是可以接受的。

期中考试过后,张予柔和沈牧野的关系亲近了很多,在李笑笑的心中有一个计数器,张予柔和她去食堂吃饭的日子越来越少,少到一周内的次数可以用一个手数完。

“她就是见色忘友,还堂而皇之地说什么照顾新同学。陈翌,你看看外面的雪,都已经是冬天了,沈牧野也已经来了快三个月了,这算哪门子新。”

李笑笑用筷子戳着眼前的米饭,盯着前方和沈牧野说说笑笑的张予柔,向陈翌表达自己的不满。

“好啦,快吃饭吧!食堂里暖气不热,你再戳下去米饭要凉了。”

陈翌把餐盘往李笑笑面前推了一下,身体微挺,挡住了李笑笑的视线。就餐的高峰期已经过去,食堂只零散地坐了些人,大部分还是聊天的。

两个食堂,各有三层,号称是本市最大最豪华的学生食堂,这样小概率事件,李笑笑吐槽的那个人就坐在她的前面。

“算了算了,吃饭,我不能把自己饿到。陈翌,小酥肉有点凉了。”

李笑笑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下一秒就皱着眉头看向陈翌。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总是习惯性地找陈翌,从小一起玩到大,当初那个还没有她高的陈翌已经不知不觉间比李笑笑高出一个头,李笑笑突然间生出悲伤感,她以为张予柔会永远和自己在一起,可张予柔遇到了沈牧野,那陈翌呢?陈翌是个男孩子,他也会有自己的人生,当陈翌有了女朋友,自己就要和他保持距离,然后慢慢地形同陌路。

“你先吃别的素菜,我再给你打一份。”

陈翌拿起放在一旁的饭卡,望着埋头吃饭的李笑笑,忍不住在她头上摸了一把。

“别摸,头发油。”李笑笑没有抬头,伸手打掉陈翌的手。

那边沈牧野看地清清楚楚,他奇怪李笑笑和陈翌之间的相处模式。

“沈牧野,你看什么呢?”

张予柔注意到沈牧野错愕的表情,往身后看了一眼,正看到陈翌把新买的小酥肉放在李笑笑面前,脸上挂着和帅气外表不相符的笑容,无比地违和。

“李笑笑和陈翌是邻居,小时候一块长大的,后来搬家还是上下楼的关系,不过李笑笑老欺负陈翌。知道的人,都说他俩是欢喜冤家。”

沈牧野点点头,“陈翌就不是受欺负的人,没想到对李笑笑百般忍耐。”

“他是甘之若饴。对了,你把作文写了没?”

果然,张予柔的话音刚落,沈牧野就苦着一张脸,“没有,写不出来。”他原本想着每天一页的摘抄是张予柔给他提高作文的方法,没想到还有实践写作文这一出。

“晚自习的时候把我给你的两本作文素材书好好看看,找找感觉。”

“好嘞!”

沈牧野的北京口音很浓,尾音上扬,和陕西话截然不同。张予柔默默地学了一下,就把自己逗笑。

“怎么突然笑了起来?”

张予柔摆摆手,“没事。”

“还有半个小时进教室,要不我们去操场堆个雪人?”

“也行,我们堆两个小的。”

沈牧野点点头。

这是西安2007年的第二场雪,不像第一场雪那样落地就变成雪水,转瞬即逝。这次漫天飞舞鹅毛似的大雪让沈牧野想到了很久之前学过的“未若柳絮因风起”,他笑自己竟然开始文艺起来。

教学楼两旁的四季青上面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操场一眼望去一片白茫,让人不忍心破坏这片纯洁。

最后张予柔和沈牧野选择在升旗台的台阶上堆了两个雪人,比张予柔的手掌大一点,比沈牧野的手掌小一点。一高一低地坐落在升旗台第二个台阶的边缘。沈牧野还用四季青的树叶做成裙子盖在右边的雪人上。

沈牧野手里指着那个矮一点的雪人对着张予柔说,“张予柔,你看,像不像你?”

张予柔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墨绿色的羽绒服,嘴上说着不像,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掏出记号笔,给左边的雪人晕染了一身的黑墨。

“对,这就是我。”

沈牧野蹲在地上,看着左边的雪人笑着说。

张予柔把笔装进口袋,“我废了一根笔塑造的你,怎么样?”

“很不错。”

张予柔低头仔细地看着两个小小的雪人,天气预报说今晚雪就会停,用不了多久雪人就会化掉,她估摸着带回家放进冰箱的可能性。

“别看了,教导主任来抓人了。”

沈牧野听到有人大喊“教导主任来了,”扔下手中的树枝拉着张予柔的手就跑。

两个人一口气跑进教学楼,沈牧野把张予柔的手放开,“马上上课了,我们回教室吧!”

“嗯。”

张予柔把带着沈牧野温度的手放进口袋里,故意走在了沈牧野的后面,不让对方看到自己通红的耳朵。

晚自习浓重的学习氛围之下永远隐藏着各种小动作,语文老师让自己看书,一方面为了让同学们放松一整天高度集中的大脑,一方面是为了让他们积累作文素材,所以不限于课本内容。

张予柔翻完《谁偷了我的奶酪》最后一页,往过道那边看去,沈牧野不知看什么看得认真,还用语文课本挡着。

老张在上次期中考试后重新排了座位,她和沈牧野已经分开坐了,但是中间只隔了一个过道。

她把沈牧野上课前给她的热水袋放在腿上,从作业本撕了一张纸。

【你在看什么?】张予柔一伸手,就把纸条放在了沈牧野的桌子上。

沈牧野看了一眼张予柔,小心翼翼地露出封皮给张予柔看——《养个闺蜜当老婆》。

张予柔被这几个字闪了眼睛,向沈牧野竖起大拇指,紧接地问,“谁的书啊?”

沈牧野指了指张予柔这边,她回头一看,看到了已经熟睡的同桌罗涛,伸出手在底下悄悄拧了一下罗涛的胳膊,罗涛动了一下,又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张予柔又写,【你还是好好学习,少看点小说。】

【没事,不碍事。】

【你不想考回北京的学校吗?】

听别人说沈牧野是因为中考成绩太差,又和父亲闹矛盾,他爸一气之下把他送回祖籍陕西来念书。沈牧野和父亲的关系怎么样,张予柔不得而知,不过沈牧野的成绩是真的很差,转学来的第一次考试成绩就成功垫底,全年级的那种。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哈哈哈哈,我以后想考华大,到时候你可要尽一下地主之谊。】

【没问题,你不是喜欢历史吗?我带你去故宫博物馆溜达。】

【好!】

张予柔想和沈牧野语重心长地说一些看起来很成熟的话,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说什么。两个人都是半大不大的孩子,说什么都有些可笑。

女孩子们向来都喜欢在课间趴在教室外的栏杆上聊一些八卦,从别人口中得知,沈牧野会和别人打架,会和别班男生翻墙出去上夜机,还会在课间出去吸烟,因为她不止一次闻到过沈牧野身上的烟草味。

她很想给沈牧野说,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让我们的未来熠熠生辉。但是总觉得暧昧,从来不敢说。

而且有关沈牧野学业外的生活,他从没有给张予柔提及过。

沈牧野活成了两面派,一面对着张予柔,阳光开朗;一面对着其他人,不羁冷漠。

高一很快就要结尾,六月中旬张予柔陷入了焦虑之中。

“张予柔,你要是没有想好,就先准备考试,等考完试还有两个月的暑假,到时候再好好想。”

“谢谢老师!”

张予柔低着头走进教室,她内心很乱,班里人大部分都选择了理科,即使她是班级第一,但是文科成绩比理科成绩出众太多,选择文科,继续保持这样的状态,考上华大没有悬念。但是选择理科,她就要承担风险。

每一次选择都不可打翻重来,每一个选择都可能让人生天翻地覆,哪怕这个选择在目前来看很小很小,小到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在盛行“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口号的背景下,张予柔迟迟下定不了决心,她想选择文科,她喜欢历史、喜欢地理,但是她又舍不得和朋友们分开。

“柔柔,想选什么就选什么,这有什么纠结的。”

张予柔一进教室,李笑笑就凑了上来,班里就剩张予柔没有交分科表了。

“张予柔,喜欢什么就选什么,不必被那些所谓的说法左右,你的人生只能你自己决定,文理又没有高低之分,别难受、也别想太多。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去看奥运会吗,可以放松一下,等回来再做选择。”

沈牧野从座位上抬起头来,他正在练字,经过大半年的训练,他的字已经从龙飞凤舞进化到了工工整整。

北京申奥成功,张予柔早已和沈牧野约定好,一起去看奥运会。

为了单独去北京,张予柔已经对父母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

“嗯。”

张予柔突然得心安,她想她不用再想了,其实决定从一开始已经做好了,不必改变,顺从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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