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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华姑姑吃了痛,回过身来,看到叶倾怀正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像个受了惊吓的小兽。

芳华姑姑轻轻拍了拍叶倾怀的手,坐到床边,将她抱在了怀里,像哄孩子一样拍着她的背,轻声道:“陛下不怕,奴婢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奴婢守着陛下,陛下什么都不用怕。”

先帝尚在潜邸时,芳华姑姑是跟着叶倾怀母妃嫁到太子府里的丫鬟,叶倾怀是她一手带大,整个后宫中唯一知道她女儿身份的人。叶倾怀小的时候特别粘她,每夜都要她陪着入睡,不然就又哭又闹,吵得整个东宫不得安宁,连她母妃也没有办法。那时候芳华姑姑就是这样哄她,每次不一会儿她就能安静下来,屡试不爽。

“姑姑……”这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让叶倾怀不禁眼中一酸。

芳华姑姑不是死了吗?

叶倾怀女子身份败露后,整个朝廷对她母亲敬敏太后诟病至深,认为是她祸乱宫闱,欺君罔上,奏请裁撤其封号,尸骨迁出皇陵。芳华姑姑披发跣足上殿陈情,声称一切是她的主意。可惜最后不仅没能保住敬敏太后,连芳华姑姑自己也折了进去,在殿前被鞭刑至死。

“你还活着……朕是不是在做梦?”

“傻孩子,还说梦话呢?奴婢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呢么?”她拍了拍叶倾怀的手,道,“奴婢去给您拿衣服更衣,今日是陛下亲政后的第一个早朝,要精精神神的。”

叶倾怀身子一僵。

亲政?

“姑姑,今日是岁和二年的腊月初一吗?”

“是啊,陛下这是怎么了?当真是魇着了?”

“……朕没事,姑姑去拿衣服吧。”

看着芳华姑姑走远,叶倾怀叹了口气,心生疑惑:这是怎么回事?朕怎么回到了一年前?

岁和二年的腊月初一,是她年满十六岁亲政的日子。

一个她永不会忘记的日子。

正是这一日,陆宴尘在课上借古喻今地暗示叶倾怀立后纳妃,叶倾怀心中委屈愤懑,一时便将女子的身份告诉了他。

所幸,现在一切还没有发生。

此时还无人知晓她的女儿身,战火也还没有燃起,万事皆有可为。

叶倾怀的脑中飞快地运转了起来。

前世她能在短短一年内就走到国破家亡,一是因为她的女子身份走漏,二是因为承天门之变。

岁和三年二月,春闱放榜次日,文校学子联名上书,认为今次春闱有舞弊内幕,要求京兆府尹和刑部彻查。次月,刑部查明春闱舞弊是谣言不实,就此结案。然而,文校学子们并不认可这一结论,上百学子于承天门外请愿,请求朝廷重查此事。

满腔愤懑的学子们没有等到朝廷的回答,却等到了京畿禁卫军的武力镇压。

涉事学子一律当街诛杀,血溅朱门。当日的承天门外犹如人间炼狱,惨绝人寰,史称承天门之变。

此事如同投入大景这潭池水的一颗石子,在各州各郡激起了涟漪。大景治下反旗四起,战火越烧越烈,直至陆宴尘兵起允州,彻底烧尽了大景的气数。

这件事实情如何,纵然是到了今天,叶倾怀也知之不详。她只记得有一日她正在文轩殿里读书,禁军统领带着兵部尚书前来请令,说宫门外有民众闹事,请求调动京畿禁卫用于威慑,叶倾怀当时简单过问了两句未觉不妥,便点了头。彼时的她并不知所谓的民众是手无寸铁的文校学子,也不知他们“闹事”的背后是春闱舞弊案,更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那样的地步。

“陛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芳华姑姑捧着明黄的内衫走了过来,打断了叶倾怀的沉思。

她回过神来,对着芳华姑姑笑了笑,站起身来,由着她给自己裹胸穿衣。

叶倾怀身量高,芳华姑姑比她矮了大半头,她低头看着芳华姑姑熟练地打理着她的龙袍,想到她前世死得凄惨,心中有些不忍。

重来一次,纵然此生她守不住江山,至少也要守住身边人。

“姑姑,如果有一天,朕禅让退位去游历河山,姑姑还会跟着朕吗?”

芳华姑姑微微一怔,问道:“陛下怎么生出这样的心思了?”

“朕若是在这个位子上坐着,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一儿半女,这江山早晚是要拱手让人的,倒不如早点让出去,朕还能出宫去快活几年。”

芳华姑姑不以为意,她一边打理着叶倾怀的龙袍,一边笑道:“陛下都是要亲政的人了,怎么还能如此孩子心性,总惦记着出去玩。”

叶倾怀知她并未当真,索性叹了口气,道:“朕生在这宫墙里,长在这宫墙里,即位后更是半步不曾踏出过宫门,就是惦记惦记,也不行吗?”

芳华姑姑最后理了理叶倾怀的领口,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道:“行。陛下若是有一日要退位出宫去了,就赐奴婢一道旨,让奴婢去守皇陵,奴婢的下半辈子就想在皇陵陪着娘娘。”

她口中的娘娘自然是叶倾怀的母亲敬敏太后。叶倾怀似乎没想到她会有此决议,不禁愣了愣,才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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