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畅读全文
  • 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畅读全文
  • 分类:现代都市
  • 作者:怡然
  • 更新:2024-09-20 03:56:00
  • 最新章节: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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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重生《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由网络作家“怡然”近期更新完结,主角谢玉渊李锦夜,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谢玉渊这一声命途多舛,没想到死后还被缠着研习药理医术,当了个练手的傀儡。一朝重生,她把滔天恨意化为实际行动,从苏醒的那一刻起,她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某瞎子却赖着不走,“他们都说我家王妃心狠手辣,可我怎么看都觉得,是贤淑可爱……...

《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畅读全文》精彩片段




孙老娘一听,气得拿起一旁的笤帚。

“你个赔钱货,瞪什么眼睛,再瞪老娘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干活去。”

孙兰花既挨了打,又挨了骂,看着阿婆手里的扫帚,只能忍着愤怒,乖乖去干活。

刘氏见女儿吃亏,又气不过谢玉渊这么好的命,两眼翻翻,差点晕过去。

天杀的张郎中,你是眼瞎了不成,我女儿这么机灵的你不用,非用那个小贱人。

我呸!

莫非你也眼馋高氏的美色!

“阿嚏,阿嚏!”

张郎中揉揉鼻子,心想,这是哪家的小媳妇在惦记他!

……

中午吃饭。

谢玉渊直接和孙老大坐一条板凳,碗里的满满一碗山芋疙瘩。

吃完,她搬了个矮凳子坐在太阳底下晒太阳,看着忙进忙出的孙兰花,心里没有半点得意。

爹明天就得回矿上,她往张郎中那边去,家里就剩下娘一人,孙老二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想个什么法子,能护着娘的安全呢,总不能天天给那条死狗下巴豆吧。

爹不去矿上,是最好的办法,但孙家绝不可能让爹不去。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娘先带在身边。

谢玉渊眯了眯眼睛。

找个什么理由把娘带在身边呢?

……

正逢冬至,孙家又双喜临门。

这天晚饭,孙老爹破天荒的杀了一只不下蛋的老母鸡。

鸡汤端上来,谢玉渊分到了一只翅膀,两条腿都在孙富贵一人碗里。

谢玉渊舍不得吃,把翅膀埋在高氏的碗里,给她端过去。

捧着空碗出来的时候,她看到孙老二站在屋檐下,手里捧了个饭碗,眼神却不停地往大房这里瞄。

爹还在家,这条色狗就这么明目张胆?这孙老二时时刻刻在刷新她对无耻的底线。

天暗了下来。

谢玉渊借口到张郎中去一趟,走出孙家。

到了路口,她拐了个弯,来到了村西头的破庙。

这个破庙就是上辈子他们被赶出孙家的栖息之地,四面透风。

谢玉渊在破庙前静静地站了一会,突然敲开了隔壁陈货郎的门。

这个村庄是孙家庄,陈货郎是陈家庄的人,到孙家庄是做上门女婿来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命太硬,把老婆一家人统统克死了。

前世,她记得陈货郎再有两个月,又说了一门亲事,要到别村去做上门女婿,破房子留着没用,五两银子卖给了里正。

大房早晚要和孙家分开,破庙不是人住的地方,她得为将来早做准备。

陈货郎见是孙家的拖油瓶,没当回事,他正准备着明天要挑担出摊。

“孙货郎,我有个东西求你帮我卖了。”

“啥东西 ?”陈货郎头也不抬。

谢玉渊轻轻道:“一块玉,我要一百两银子就行,多卖的,算你的。”

陈货郎猛的抬起头。

这丫头片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百两银子的玉,那得好成什么样?

谢玉渊低头,从脖子里解下一块玉,递到陈货郎手上。

陈货郎一看,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中了一样。

血玉?

“陈货郎走南闯北,一定知道这玉是玉中极为罕见的珍品,别说一百两银子,就是一千两都未必能买得到。”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让陈货郎惊得差点没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你……你从……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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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玉渊吓得脸色发白,哐当一声扔了木盆,呆立在原地。

孙老娘一看儿子被烫,气得头皮都炸裂了,抡起胳膊就去打谢玉渊。

谢玉渊用手一挡,夹在指尖的竹针朝她颊边的大迎穴轻轻一戳。

孙老娘只感觉脸上被蚊子轻轻的咬了一口,整个人直挺挺的仰面倒下,四肢一阵抽搐。

变化,就在瞬间。

等孙老二扭头看时,自家老娘的嘴角都已经抽出了白沫。

谢玉渊挑挑唇角,挂起邪笑,“小叔,快冬至了,阿婆不会是撞到鬼了吧。”

鬼?

孙老二吓得抖了个机灵。

是啊,自家老娘身子骨硬朗,平常连个咳嗽都没有,几十斤重的大粪挑着撒腿就走,怎么就吐白沫了呢?

正想着。

一阵寒风呼呼刮过,尘土飞扬,吹得捆扎的秸秆唰唰的响。

孙老二吓得“啊--啊--”惨叫两声,双腿一软,直直跪了下去。

怂货!

谢玉渊身子一缩,装作害怕到了极点,一溜烟跑进了屋,转身,把门栓推上,身体虚脱似的靠在门背后。

许久。

她慢慢的低下头,看着手中断成两截的竹针,手一松,竹针应声而落。

“丫头,大迎穴,能使人的面部神经麻痹,痉挛,力道重到三分,人就能四肢抽搐。”

谢玉渊像被戳破的皮球,慢慢地坐了下去。

那只吊死鬼,果然没有骗她。

……

刘氏听到动静,赶紧披了衣服跑出来。

一看自家男人跪在大房门口,气得心疼,肝疼,浑身都疼。

不敢骂男人,手一插对着房门嚎起丧来。

“天杀的的小娼妇,白天勾不着男人晚上勾,这么欠操怎么不去窑子卖……”

“你给我闭嘴!”

一道浑浊的声音冷冷地从背后响起,孙老爹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刘氏被骂,屁都不敢放一个,目光狠狠的扫过地上的老女人,眼睛一翻,心里骂了声“老不死的”,一扭头气冲冲地回了房。

孙老爹走上前,冲着儿子后背用力一脚,“没出息的东西,还不把你娘扶起来。”

孙老二一咕噜把人扶起来,跌跌撞撞地背着就走。

孙老爹这才走到大房门前,重重的咳嗽了几下,“玉渊啊,侍候你娘早点睡。”

玉渊听着这个声音,心里冷笑一声。

暗地里的刀子,比明面上的刀子,更伤人。

这个老畜生看着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实际猪狗不如。孙老二提着裤子走出娘的房间,这条老狗接着又走了进去……

她想到这里,用力的咬了咬牙。

痛意,逼着她冷静下来。

“阿爷,你也早点睡吧。”

玉渊挣扎着站起来,一口气吹灭了油灯,然后悄无声息的走到门背后,侧耳听外面的动静。

等听到孙老爹脚步走远时,一转身,她吓得魂飞魄散。

不知道什么时候,高氏站在她身后,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谢玉渊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娘,今天不洗脚了,咱们睡吧。”

“他……还没回。”

高氏的嘴里含混地吐出四个字。

谢玉渊眼眶一热。谁说疯子分不清好歹,爹对娘千疼万疼,娘心里也有他。

“还有两天,爹就回来了。”

谢玉渊扶娘上床,学着爹的样子,像哄孩子一样拍打着。

许久,清浅的呼吸声传来。

她站起来,缓缓走到堂屋,在黑暗中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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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不到。

谢玉渊被帘子外悉悉索索的穿衣声给惊醒了。

她赶紧起床给爹做早饭。

趁着孙家人还在睡,她蒸了两个土豆捣成泥,和着面粉做了五张香喷喷的土豆饼。

留一个给娘,余下四个都给爹盛碗里,自己就喝了碗薄粥。

孙老大吃了顿热呼呼的早饭,交代了几句,匆匆消失在黎明的夜色里。

他一走,谢玉渊把锅碗洗洗,拉着高氏便往张郎中家里去。

孙老娘是被饿醒的,到灶间一看,冷锅冷灶,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谢玉渊你个杀千刀的……”

话一出口,才想到这个小贱人现在替家里挣银子,又生生咽了下去。

气冲冲的走到孙兰花房里,把被子一掀。

“你个死丫头,还不死起来去烧早饭。我老孙家作了什么孽,生个赔钱货还懒得要死!”

睡得正香的孙兰花整个人都蒙了,“阿婆,烧早饭不是那个小贱人的事情吗,怎么轮到我。”

“啪!”

一记大嘴巴子扇下来,孙兰花被打地晕头转向。

孙兰花赶紧哆哆嗦嗦地从床上爬下来。

孙老娘狠狠瞪了她一眼,走到大房窗下,竖着耳朵听了一会。

都日上三竿了,这一大家子还没有动静。

娘的!

别以为赚几个银子,老娘就不敢骂,瞧这一个个懒的。

孙老娘一脚把门踹开,正要破口大骂时,发现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都走了?

孙老娘心里嘿嘿干笑几声,提口气走进里屋,一通乱翻。

翻半天,什么都没有翻到。

一转身,看到孙老二抱着胸阴阴地看着她,吓得拍了拍胸口,气骂,“不声不响的站在门口,你做鬼呢。”

孙老二白了她一眼,走到床边,低头在被子上嗅了几下。

他娘的!

是高氏的味道,贼香!

孙老娘见儿子这样下作,气得一巴掌扇了上去。

孙老二又用力的吸了几下,咬牙切齿道:“娘,老大和小贱人都走了,今儿白天动手吧,我等不及了。”

浑身的精虫,都被那白白嫩嫩的疯子给勾出来了。

孙老娘有些犹豫。

玉渊那个小贱人现在到底是挣银子了,万一……

“你犹豫啥,那高氏是个疯的,谁会信她说的话。再说我和大哥是兄弟,那个疯子分得清谁睡了她吗?”

听儿子这么一说,孙老娘立刻点点头,“行,今儿动手,一会我把刘氏他们都支走。咦,那个疯子呢?”

……

那个疯子正往灶膛里塞柴火。

“娘,火压着点。”

谢玉渊往锅沿烙上一个饼,把锅盖一盖,走出灶间,往院子里喊了一嗓子。

“郎中,早饭好了。”

张郎中吓得直直从床上跳起来,愣了几分钟,才想起这声音是那个小妖精的。

“谁让你一大清早过来的?”

顶着鸡窝头的男人冲过来,谢玉渊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怯生生道“郎中,不是你让我寅时三刻来的吗?”

张郎中眼珠子转了几下,似乎是想到了这一茬,脸色有些讪讪的。

“郎中,我做了豌豆稀饭,烙了四个土豆饼,挺香的,趁热吃吧。”

谢玉渊转身走到灶间,突然顿住脚步,回首,笑了笑。

“对了,郎中身上的衣服好几处都破了,我把我娘请来了,她针线活儿好,帮着郎中缝缝补补。不算工钱,就是做好事。”

来一个还不够,还要再带一个疯子来。

士可忍,郎中不可忍。

张郎中怒气冲天,蹬蹬蹬跑到灶间,一抬眼,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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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微波闪过,谢玉渊灵机一动,“阿爷,疑难杂症郎中收费三文钱。”

“什么?”孙老娘浑身的肉都在痛,“这不是抢钱吗?”

张郎中一听抢钱两个字,脸立刻沉了下来,“不想看,把人抬走,老子闲着没事干,要来抢你三文钱?”

孙老爹刀子似的眼睛剜了老太婆一眼,陪着笑脸,“想看,想看,就是……能不能便宜点。”

“郎中,我家那死丫头很能干的,什么粗活脏活你都别客气,往死里使唤,抵那三文钱。”孙老娘伸长脖子补了一句。

倒也是个主意,反正那丫头鬼灵精怪的很。

张郎中正要答应,一偏头,他怔住了。

谢玉渊整个人一只脚在门槛外,一只脚在门槛里,烛火挂在她脸上,泛起苍白的光晕。

黑亮的眼睛里,哀伤一闪而过,恰恰好闪进张郎中的眼里。

鬼使神差的,他冷笑一声,“这丫头哪值三文钱?”

孙老娘习惯性抬起手,给了谢玉渊一个耳刮子,“我呸,三文钱都不值,真是个赔钱货。”

谢玉渊挨了打,低眉顺眼地跨过了那道门槛,纤弱的背影看得张郎中眼里冒出万丈的怒火。

他娘的!

别人不知道这谢玉渊的身份,他却刚刚查得一清二楚。

堂堂金枝玉叶的谢家大小姐,竟然被个老太婆打,这狗日的还有天理吗?

还有王法吗?

张郎中怒从脚底心起。

“你儿子这病确实是疑难杂症,要治,三文钱是治不好根的,拿二两银子来,否则,他这辈子都别想站起来。”

二两银子?

这一下,孙老爹肉痛的眼珠子都要弹出来。

家里扒拉扒拉,总共能扒拉出五两银子,看个病二两银子没了,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可又能怎么办?

儿子的命比银子重要,再舍不得,这病还得治啊!

谢玉渊虽然不明白张郎中为什么突然狮子大开口,但孙家倒霉,她就喜欢看。

怕再挨打,她躲到墙角,清幽的目光落在脚下,心思飘得很远。

原以为张郎中只是个江湖郎中,没想到他很有几分真本事。

跟着他学两年,将来女扮男装行医是没问题的。到时候存够了银子,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起来……

突然。

后背有冷汗渗出来。

谢玉渊莫名的有种感觉,后面有什么东西正盯着她看。

她猛的回头。

半掩半开的窗棂前,猝不及防的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那双眼睛很特别,让人无端想起飘着浓雾的峡谷,幽深,阴冷。

什么孙家,什么郎中,什么隐居,瞬间化为烟云。

她心口咚咚作响,快得似要从里面跳出来,“你……你……是人……是鬼?”

“砰!”

窗棂猛的关上。

谢玉渊抖了个激灵,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站在了张郎中侄儿的东厢房前。

她捂着胸口,长叹出一口气,“大晚上的,真的要被吓死了,鬼都没他吓人。”

话落。

孙老二杀猪般的嚎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有针刺我!”

谢玉渊刚刚平缓下来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谁刺你的?”张郎中问。

“鬼,鬼刺我的。一阵邪风,呼的一下就吹过去了。”

张郎中心想,这孙老二莫非也是个疯子。

“刺你哪儿了?”

“身上,不对!脚上,也不对!脖子,刺我脖子上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谢玉渊的心,吊到了嗓子眼里。

“我看是你刺你脑门上了。”

张郎中眼中闪过鄙夷,像挥苍蝇一样挥手道:“行了,回去吧,明儿别忘了我把二两银子给我送来。”

……

这通折腾,直到亥时一刻,孙家才安静下来。

“玉渊啊,明儿去张郎中家,你和张郎中好好说说,看看能不能把那二两银子给抵了。”

谢玉渊听着窗外孙老爹的声音,心中冷笑不止,声音却怯怯的,“张郎中说我三文钱都不值,更别说二两银子了。”

孙老爹:“……”

孙老爹布满皱纹的脸有些扭曲,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早些睡吧。”

那副假惺惺的长辈样子,真是既虚伪又恶心。谢玉渊应了一声, 慢慢睁开眼睛。

孙家这个狼窝真的不能再呆下去了,必须要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才行。

……

冬日的清晨。

天气阴寒。

寅时定更的梆子声响,谢玉渊摸黑起身,胡乱披了件薄棉袄,掌了油灯,想把娘叫醒。

“呀!”

谢玉渊一惊,见娘正瞪大眼睛瞅着她。

“娘,该起了。”

“他……没回。”高氏喃喃自语。

“爹快回来了,以后我再不让他离开你。”

谢玉渊等高氏起身,迎着呼呼的北风站到正房门口。

“阿公,阿婆,我去郎中家了,那二两银子……”

“……”屋里的老夫妻俩直接装死。

谢玉渊眸子一转。

“阿公,要不带银子过去,郎中说不定就把我赶出来了,好歹每月五文钱呢,也能给家里添个馒头不是。”

话落,房门打开。

孙老爹颤颤巍巍走出来,伸手在袖口里掏啊掏,哆哆嗦嗦摸出两锭碎银子。

谢玉渊接过来,“阿公我去了。”

“记得给郎中!”孙老爹有气无力的叮嘱了一句,两只眼睛涨得通红。

谢玉渊带着高氏到了郎中家。

有了昨天的经验,母女俩一个烧火,一个揉面,不消片刻,热腾腾的薄粥和香喷喷的烙饼便起了锅。

谢玉渊把早饭摆到东厢房的房门前,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双眼睛。

一瞬间才想起,头天晚上的梦境里,那双眼睛出现了好几次。

她心头一颤,片刻都不愿意多逗留,便回了房间。

这时,张郎中慢悠悠地踱着方步跟进来。

谢玉渊从袖口把银子掏出来:“郎中,昨儿的诊金,阿公让我带给你。”

张郎中目光扫过她破破烂烂的袖口,翻了个白眼,“买块料子让你娘给做件棉袄吧。”

堂堂谢家大小姐穿成这副寒酸样,说出去真是丢人现眼。

谢玉渊浓墨般的眸子里,带出一点戒备。

她不明白为什么隔了一个晚上,张郎中对她的态度就截然不同起来。

“以后饭再多煮点,替我张郎中干活还饿肚子,你想恶心谁呢?不少你们娘俩一口吃的。”

谢玉渊猛的睁大了眼睛。

“来来来,鬼爷我亲自为你刺—刺,你感觉—下……”

谢玉渊手起针落,不多时,便把李大侄儿刺成个刺猬。

最后—针落下,她两腿—软,跌坐在床沿上,浑身大汗淋漓,像从水里捞上来的—样。

李锦夜眉心—敛,动了动唇,低唤了—声:“虚怀?”

张虚怀这会正魂游天际。

这—套针法他从头看到尾,越看越惊心,这丫头行针的手法怎么看都有点像西晋时针灸大家玄晏先生的手法。

只是玄晏先生早就死得透透透透的,而且门下根本没有后人,莫非这丫头是玄晏先生投胎转世?

“啊,啥事?”

“你帮她诊—下脉。”

诊啥?

张虚怀—看谢玉渊像死人—样惨白的脸,当下明白为啥。

行针最伤元气,这丫头年岁又小,瞧着又是个营养不良的豆芽菜,于是赶紧伸手扣住了她的脉搏。

冰冷的指尖触上来,谢玉渊打了个激灵。

张虚怀—诊脉,心里有数,“从明儿开始,你—日三餐上桌吃,我得给你想办法营养营养,否则这毒还没去,你就先给熬死了。”

谢玉渊累得连道谢的力气都没有,强撑着浮出个笑脸,算是应下来了。

心里却在想着,原来她这个二五不着调的便宜师傅也有字:虚怀?

听着挺高大上的。

对了,那个瞎子的字叫什么?

对,是暮之。

这年头,男子有表字,除了读书人以外,就是高官贵族,皇亲国戚。

由此可见,这两人的身份,绝不简单。

……

拔针和药浴,张虚怀没让谢玉渊动手,而是亲力亲为。

他这边—耽搁,堂屋里看病的人就排成了长队。

张虚怀分身乏术,心里打定了主意要让谢玉渊尽早学会看病。

这个念头—起,态度就来了个—百八十度大转变,由放养改成圈养。

每看—个病人,张郎中自己望闻问切—番,谢玉渊跟着望闻问切。

张郎中每写—个方子,谢玉渊在旁边必抄—个方子。

师徒俩—个愿教,—个愿学,配合的天衣无缝。

—天下来,谢玉渊大有长进,可谓—日千里。

黄昏时分,又到行针的时候。

谢玉渊也不私藏,将这—套行针穴位法——说与张郎中听。

李锦夜听着师徒二人细声的交谈,连眼都懒得睁开,思绪飘得极远。

日子—天赶着—天,转眼,便到腊月二十八。

张郎中行医有个规矩,过了二十八这日到正月十五,他不看病,

这日,家里统共来了两个病人。

张虚怀这些日子为了瞎子的事忙进忙出,累出几根白发,前几日夜里又染了点风寒,身上正不得劲,说什么也不肯再看病,于是打发徒弟去。

谢玉渊赶鸭子上架,望闻问切还做得像那么—回事。

她是天不怕地不怕,但两个街坊邻居怕啊。

小丫头毛还没长齐,虽然跟张郎中学了些日子,但多半是皮毛吧,他们怎么放心让“皮行”给自己瞧病。

谢玉渊也不恼,用纸笔把她诊出的病因,——写下来,自说自话的开了药方,然后到西厢房把郎中请出来。

张郎中百般不愿意,懒懒的搭了个脉,说了些病症,开了药方。

谢玉渊把两张药方—起递到病人手里。

竟是—模—样的诊断,—模—样的药方。

这时,俩街坊心里才琢磨出些滋味来。

乖乖,这丫头还挺聪明的,瞧着是得了张郎中—些真传,以后可不能小瞧。

孙老娘一看儿子被烫,气得头皮都炸裂了,抡起胳膊就去打谢玉渊。

谢玉渊用手一挡,夹在指尖的竹针朝她颊边的大迎穴轻轻一戳。

孙老娘只感觉脸上被蚊子轻轻的咬了一口,整个人直挺挺的仰面倒下,四肢一阵抽搐。

等孙老二扭头看时,自家老娘的嘴角都已经抽出了白沫。

谢玉渊挑挑唇角,挂起邪笑,“二叔,快冬至了,阿婆不会是撞到鬼了吧。”

鬼?

孙老二吓得抖了个机灵。

是啊,自家老娘身子骨硬朗,平常连个咳嗽都没有,怎么就吐白沫了呢?

正想着。

一阵寒风呼呼刮过,尘土飞扬,吹得捆扎的秸秆唰唰的响。

孙老二吓得连连惨叫,双腿一软,直直跪了下去。

谢玉渊也装作被吓到了,身子一缩,一溜烟跑进了屋,转身,把门栓推上,身体虚脱似的靠在门背后。

许久。

她慢慢低下头,看着手中断成两截的竹针。

“丫头,大迎穴,能使人的面部神经麻痹,痉挛,力道重到三分,人就能四肢抽搐。”

那只吊死鬼,果然没有骗她。

刘氏听到动静,赶紧披了衣服跑出来。

一看自家男人跪在大房门口,气得心肝疼,浑身都疼。

不敢骂男人,手一插对着房门嚎起丧来。

“天杀的的小娼妇,白天勾不着男人晚上勾,怎么不去窑子卖……”

“你给我闭嘴!”

一道浑浊的声音冷冷地从背后响起,孙老爹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刘氏被骂,屁都不敢放一个,目光狠狠的扫过地上的老女人,眼睛一翻,心里骂了声“老不死的”,一扭头气冲冲地回了房。

孙老爹走上前,冲着儿子后背用力一脚,“没出息的东西,还不把你娘扶起来。”

孙老二这才把人扶起来,跌跌撞撞地背着就走。

孙老爹走到大房门前,咳嗽了几下,“玉渊啊,侍候你娘早点睡。”

谢玉渊听着这个声音,死死握住了拳头,却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阿爷,你也早点睡吧。”

屋外,孙老爹的脚步声渐渐走远。

谢玉渊这才松了口气,一转身,却见高氏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他……还没回。”

高氏的嘴里含混地吐出四个字。

谢玉渊眼眶一热。

谁说疯子分不清好歹,爹对娘千疼万疼,娘心里也有他。

“还有两天,爹就回来了。”

谢玉渊扶娘上床,学着爹的样子,像哄孩子一样拍打着。

许久,清浅的呼吸声传来。

她站起来,缓缓走到堂屋。

有刺骨的寒风顺着窗棂的缝隙刮进来。

谢玉渊打了个寒颤。

那条色狗没得手,心里肯定不甘心,后天爹就回来了,明天他们一定会找机会动手。

今天自己之所以一击即中,一是就着夜色,二是孙老娘到底是个妇人。

可孙老二是个结结实实的庄稼汉,他绝对不会这么好打发。

再加上那两条老狗,自己这刚满十岁的小身板,根本不是对手。

要怎么样才能拖到老爹回来呢?

翌日,寅时刚到,谢玉渊悄悄起床。

就着黑漆漆的夜色,她简单的洗漱了下,拿个竹篮就走出家门。

树林后面是座山坡。

夏天,山坡绿树成荫,草木繁盛。冬天,则是一片枯黄的景象。

谢玉渊沿枯木一寸寸摸过去。

吊死鬼曾经说过,你恨哪个人,就在哪个人的吃食里下巴豆,吃不死他,也要拉死他。

她现在想找的,就是巴豆。

巴豆八月熟,若无人采摘,九月自然脱落。

现在十二月,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在地上找到几颗。

东边慢慢天亮的时候,谢玉渊终于在地缝里挖出了七八颗小小的巴豆。

赶回家,孙家人还没有起床。

谢玉渊淘米生火,煮了一锅稀粥。

把野菜切成丁,和在稀薄的面粉里,烙了六个野菜饼。

孙家人闻着饼香起床,六个饼一个都没给谢玉渊母女留。

吃过早饭,孙老二便跟着孙老爹去了地里。

谢玉渊看着他的背影,清幽的长眸里,划过一丝冷意。

转身走到灶间,把最后一点薄粥汤喝了。

没过多久,刘氏杀猪般的声音从前院传来。

“什么,我男人拉裤裆了,放你娘的狗屁!青天白日的,我男人怎么可能……咦,当家的,你怎么回来了?”

姜竹心简直哭笑不得,感觉张郎中上辈子应该是投胎到了大族贵小姐身上,否则这辈子不会有这么阴晴不定的臭脾气。

她抚了抚微疼的太阳穴,上前,笑眯眯道:“师傅侄儿,我帮你额头擦擦……”

姜竹心的话,戛然而止,她猛的睁大了眼睛,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只见床上的少年嘴一张,血顺着嘴角渗出来。不光是嘴,连鼻子,眼睛,耳朵……都在往外冒血。

七孔流血,乃死亡之兆。

姜竹心浑身的血液直冲向头顶,她战战兢兢的伸出手,飞速的拔下他身上的几根银针。

然后,像是在脑子里预演上百遍上千遍一样,准而狠的插入他的阳白穴,四白穴,攒竹穴,迎香穴……

刺痛,排山倒海般袭来。

黎泽风身体抽搐了几下,嘴一张,从喉咙里直喷出两口腥黑的血,头一歪,昏了过去。

“喂……哎……你怎么样了?”

身后传来风声,姜竹心警觉地一回头,肩膀被人死死按住。

张郎中目露凶光地看着:“说,刚刚你对他做了什么?”

姜竹心心头一颤,秀眉微微上挑:“师傅,我在帮他止血。”

张郎中两条剑眉微微上挑,以此来压制住心中的震惊。

他甩袖而出仅仅片刻时间,心里就后悔了,折回去时,正好看到这丫头下针的那一幕。

说实话,他活了三十多岁的年纪,从来没见过有人如此准确而犀利的用针。

她一个小小年纪的乡村小丫头,怎么可能?

姜竹心这会后悔莫及,但后悔归后悔,如果再重演一次,她依旧会出手。

医者,父母心。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你怎么学会用针的?”

“师傅平日里给人看病,我在一旁就记住了。”

做鬼六年这种话,就不必要拿出来说了。说了,也不会有人信。

张郎中愕然,“还会些什么?”

“该会的,都会。”

张郎中静静地看着他,眼中的惊讶一晃而过,半晌,他指了指床上的黎泽风。

“他的毒,你有什么办法?”

这话一出口,张郎中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是疯了吧,问一个乡野丫头如何治病?

姜竹心长睫半垂,肌肤在油灯下苍白透明。

就在张郎中以为她说不出什么的时候,这丫头从黎泽风身上拔出五根银针,重新刺入不同的穴位。

“师傅,要去根不太容易,但保命还是可以的。”

张郎中将她刚刚的动作尽收眼底,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卧了个大槽!

他怎么就没想到将针插入那几个穴道?

“你……你真的是从医书上学来的?”

“……咳咳咳,再加上自己一点点的领悟。”姜竹心眼波微动。

这世上难道真的有药王转世投胎这一说?张郎中惊到不能再惊,心里冒出来一个念头。

“师傅,其实明目草对你侄儿没多大用处,这套针行下来,三个月,他的视力会恢复一大半。”姜竹心轻声道。

送佛送到西,反正自己也掩不住,不如就试试那吊死鬼的针法有没有用。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令张郎中脸色大变。

他深深地凝着她的眸,似乎想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屋里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虚怀,让她试一试!”不知何时,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姜竹心目光轻轻扫过少年黑沉的眼睛,心里“咯噔 ”一下打了个突。

这双眼睛就算是瞎的,也瞎的很漂亮!

这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

姜竹心心里无由来的发寒,她立刻拔腿,冲出房间时,回首喊了一句,“师傅,这事儿明天再说,要下雨了,我得赶紧回家。”

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张郎中忍不住皱眉,好好冬日,怎么会有闪电。

……

姜竹心一路狂奔,像不要命似的。

此刻,高家刚刚开饭。

大门被推开,姜竹心捂着胸口气喘吁吁道:“爹,你带娘去后山避避,村里有官兵在抓捕逃犯,让娘避着些。”

高重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

他知道避着些是什么意思,高氏身份不简单,虽然是早应该死在乱坟岗的人,可万一呢?

他二话不说拉着高氏就从后门离开。

姜竹心指了指八仙桌,“青儿,赶紧收拾一下。”

李青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吓得脸色都白了,手和脚却没有停下来,很迅速的把桌子收拾好。

刚收完,大门就被踢开。

姜竹心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迎上去,“官爷,您来了。”

“怎么又是你?”为首的官兵皱眉。

“郎中是小的的师傅,这是小的家,这是我妹妹青儿,爹和娘去陈家庄走亲戚了。”

姜竹心陪着一脸的笑,从怀里掏出几吊钱,“家里穷,比不上郎中阔气,这是孝敬您的,您别嫌弃。”

官兵见这丫头小小年纪,却十分有眼色,掂了掂手中的钱,“可查到了什么?”

“老大,没有。”

“撤!”

姜竹心心中长松一口气,“官爷慢走,官爷辛苦。”

“小丫头这么机灵,等赶明儿长开了,给官爷我做媳妇啊,哈哈哈哈……”

“我呸!”

李青儿等人走远了,朝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姜竹心压根没把这些不重不紧的话放心上,“青儿,你把饭菜热一下,我去喊爹娘回来。”

“玉渊姐,高婶儿为什么要避着这些人?”

姜竹心眯了眯眼睛:“以后,你就知道了。”

……

深夜的孙家庄,下起了大雨。

诡异的是,中间还夹杂着轰轰雷声,寒冬打雷和六月下雪一样,都是非吉兆。

青山走进来,单膝下跪,“主子,那些官兵挨家挨户查了一遍,没查出什么来,这会已经骑马去陈家庄了。”

“可探出他们的来路了?”

“是扬州府衙门里的人。”

“扬州府?”张郎中脸色大变,“会不会是冲着那丫头和她那个疯了的娘来的?”

黎泽风挥挥手,青山一个跃身,消失在夜色。

“虚怀,那丫头的身世,你再帮我详细说说。”

孙家这一通闹,让林冰清这一天的心情都好极了。

夜幕快降临时,她提着食盒走进师傅家。

师傅家的年夜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要把菜温在锅里。

林冰清走到灶间,愣住了。

灶台上摆着一只托盘,托盘里的饭菜是满的,已经冷成冰渣子,显然一口未动。

奇怪,每次端进去的饭菜,小师傅总是吃得一口不剩,今天是没胃口,还是身子不舒服?

林冰清想着小师傅的怪脾气,不敢多问,烧了锅热水,把菜都温上,又温一壶酒。

刚净手打算去东厢房行针时,张虚怀从东厢房走出来。

“丫头,回去吧,我已经替他行过针了。”

林冰清想了想,走到门口,垂下头。

“小师傅,那我就不进来,锅里温着米酒,和师傅一道喝几盅吧。今儿除夕,咱们得高高兴兴的过。明年春暖花开,我一定让你看到师傅长啥样。”

庭院里,除了北风呼呼刮过外,无人应她的话。

林冰清也不恼,盈盈一笑,转身冲师傅弯腰鞠了个躬,一溜烟的跑开了。

张虚怀推门而入,冲着床上的人幽幽叹了一声,“怎么不答应一声呢,你就没那丫头想得开,你看看人家……”

顾北城脸色一沉,浑身上下透出凌厉,目光如刀割锋般的冰冷。

张虚怀轻叹了一声,不知死活的又添了一句,“暮之啊,人得往前看,才能活下去。”

……

林冰清回到家,家里人都在等着她。

满满一桌菜,闻着都香。

高重端起酒杯,想说几句,偏他又是个木讷的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个除夕,是他活这么大,过得最踏实、最满足的一个除夕,

“爹,咱们啥也不说,就放开吃,放开了喝,放开了乐。”

“对,对。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高重好不容易从肚子憋出来一句祝福的话。

“会越来越好。”高氏在一旁跟了一句。

高重柔柔地看她一眼,想把她杯中的酒倒些出来,怕她喝多了。

高氏吓得赶紧把酒杯藏起来,嘴一嘟,嗔怨道:“我要喝,不许抢。”

“好,好,你喝,你喝。”高重拿她没办法。

高氏喜滋滋端起酒杯,自己喝了半盅,又把半盅喂到男人嘴边,“你喝。”

高重笑得见牙不见脸,就着女人白嫩的手,将热酒一口喝完。

高氏眼波流转,把酒盅往前一送,樱唇儿一动,娇嗔的吐出两个字:“还要。”

这一眼,何止把高重的魂儿都看酥了,连李青儿的魂儿都酥麻了半天。

天啊!

高婶到底是哪里长出来的仙女儿,长得标致不说,一举手,一抬眉都像戏文里唱的娇小姐,简直……简直……

“青儿,吃啊,愣着干什么?”

“噢!”

李青儿忙收回视线,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

林冰清此刻已经自斟自饮了两杯米酒。

这酒是从镇上买来的,家里的荒田才开垦好,麦子才刚刚播下去,得等着明年才能让爹在家酿些米酒。

过了这个除夕,她就得动心思找落脚的地方,是往西边去呢,还是再往南走走,找个水乡小镇定居下来?

“阿渊姐,少喝点,米酒后劲大着呢,会醉的。”李青儿小声劝。

林冰清嘴角牵上一抹笑意,“青儿,有酒喝,有饭吃,爹娘都在,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日子了,醉一场又何妨?”

做鬼的六年里,年年除夕夜,她听着前院传来的欢笑声,鞭炮声,心里总忍不住抱怨,这样的好日子,她一天都没有过过。

而现在……

林冰清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以后年年的除夕,她都要这么痛快的过。

……

扬州城过除夕,有守岁一说。

乡野村民没钱买烟花炮竹,团圆饭吃完,一家人吃了点瓜子花生,早早的烫了脚上床。

李青儿忙了一天,又喝了点米酒,酒劲上来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林冰清翻了两个身,刚要入睡,突然感觉房间里有异样。

她睁开眼睛,只见一条黑影直直的站在床前,她吓得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嘴一张,正要大叫。

黑衣人出手如电,点了她的哑穴,“公子发病,郎中请小姐过去,得罪了。”

说完,黑衣人把她从被窝里揪出来,把盖在床后头的棉袄往她身上一裹,脚步轻点几下,人就飞出院子。

林冰清被灌了一嘴的凉风,抖了个机灵,三魂五魄才归了原位,心说:小师傅还真不是一般人,竟然有护卫,还会轻功。

黑衣人像个飘飘荡荡的幽灵,落脚却极为精准,短短片刻,人就已经落在东厢房里。

张虚怀听到动静,抬眼正要说话,却见那丫头穿着中衣,像是被拔了毛的小鸡一样,冻得瑟瑟发抖。

“胡闹,也没急到那个份上,总得让人家穿了衣服啊。徒弟啊,你快来瞧瞧,你家小师傅他脸色发青,发黑,不对啊。”

张虚怀一侧身,林冰清就着微末的光看到小师傅的脸色,心里打了个突,这是怒急毒攻心。

“他……他受了什么刺激?”

张虚怀剜了顾北城一眼,遮掩的笑笑。

“和我抢鸡腿,我没给他吃,可能是因为这个受了点刺激。我刚刚用了针,压制不下去,你看看有什么法子。”

林冰清心里的疑惑一闪而过,迅速把棉袄穿好,走到床前。

走得近了,才发现小师傅整个人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蜷缩着,拳头握的很紧,手背上青筋根根暴出,额头一层细细的汗,常年不见阳光的皮肤此刻苍白的像只鬼。

“小师傅,小师傅……”

喊了两遍无人答应,林冰清也没了主意。

张虚怀这一下急了,“你就研究了这一套针法吗?还有没有别的了?”

“有是有,但也不能乱使啊。”

“使吧,使吧,死马当活马医。”

林冰清面不改色的沉吟道:“唔,让我想想……”

张虚怀当场差点疯了。

什么时候了,还想?

你这丫头到底是不是玄晏投胎啊!

林冰清此刻脑子里飞快的闪过吊死鬼教过她的那些针法,她下意识的走到床后,一掀被子。

“啊?”

张郎中—垂眼,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拽着人家小丫头的辫子。

天啦噜!

怎么就那么手欠呢!

张郎中吓得—缩手,用力的甩了几下袖子,背手而去。

……

这时,李青儿端着托盘走出来。

“青儿,把早饭给我吧,你回去陪娘。”

“阿渊姐,那我先回去了。”

李青儿把托盘递过去,撒了腿的跑开了。她现在肩负着两家人—日六餐,还得跟着高婶学做针线,时间不够用啊!

颜若晴走到东厢房前,深吸口气,“师傅侄儿,早饭好了,天冷搁外头会凉,我帮您端进来吧。”

师傅侄儿?

我?

冯江宁摸了摸鼻子,表情寡淡如水。

片刻后,他撩了下长袍,摆出个端正的坐姿,面色冷淡的答了两个字:“进来。”

颜若晴推门而入,不敢抬眼看,把托盘放在桌上。

“师傅侄儿,师傅说从今儿开始让我帮您行针,早晚各两次,您先吃早饭,吃完洗漱—下,我帮您行针。”

“暮之。”

“啊?”颜若晴目光闪了下,—头雾水。

“我的字。”

颜若晴猛的抬起头。

他还有字?

床上盘腿而坐的男人,深色的眸,淡色的唇,—身灰袍虽然简单,却给人—种惊世骇俗的风姿。

如果不是眼瞎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这真的是—个被老天雕刻过的男人。

暮之?

怪好听的。

“小丫头,眼睛往哪里看?”冯江宁冷冷的扬了扬眉。

颜若晴将目光收回,垂下眼帘,浓密卷翘的长睫掩去了眸中万千情绪。

这家伙明明看不见,却能察觉出她在看他,这份敏锐感不知道较常人高出几倍!

冯江宁从袖中掏出—块金子,放在桌上。

“受人恩惠,无以回报,这金子你收下,驱毒—事请守口如瓶。”

话,说得很客气,但言语中无不透出客套,生疏,甚至是隐隐的威胁。

翻译过来就是:你给我去毒,我给你重金,两不相欠,你要是嘴巴大,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颜若晴波澜无痕地直视他,突然莞尔—笑,上前把那锭金子牢牢的握在手里。

“您放心,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懂的。师傅侄儿,您先吃早饭,半个时辰后我替您行针。”

冯江宁听到脚步声渐远,皱了皱眉头。

师傅侄儿,这是个什么称谓?

颜若晴走出东厢房,冷风吹来,才发现自己后背密密的—层冷汗。

呼!

小小年纪,绷着—副棺材脸不说,讲出来的话之乎者也,怎么看怎么不像张郎中。

出手倒是挺大方,不像张郎中那么抠。

不管了,先把金子收起来,有了这锭金子,自己离远走高飞的目标,又更近了—步。

……

半个时辰后。

冯江宁平躺在床上,宽肩,窄腰,健硕结实,肌肤分明,身材比例堪称完美,全身上下—丝赘肉都没有。

根本不像—个病秧子该有的身材。

颜若晴当下就做出判断,这家伙是个练家子。

第—次行针,心里难免有些紧张,她咽了口水说:“我开始了。”

声音打着颤,听得张郎中心头发毛。

这丫头,行不行啊?

心里刚打着鼓,眼神却瞧见她拿起银针,干脆利落的刺下去。

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就凭这利落劲儿,张郎中知道这丫头不仅行,而且,很行。

第—针落下去,颜若晴脑子里什么杂念都没了,人体所有的穴道—个个浮在眼前。

“丫头,这些穴位你要背得,就像吃饭拉屎那样稀疏平常。”

“每个穴位的作用不—样的,—针刺错,那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刘氏手里的笤帚“叭”的一声落地,吓得呆愣在当场。

孙老娘听到动静,披着衣服跑出来,油灯凑近了一看,魂都没了。

儿子眼歪鼻子斜,这会只有进气的份,没有出气的份。

“哎啊,我苦命的儿子啊,你这是怎么了?”

孙老娘嚎得眼泪鼻涕都下来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拼命磕头,“观音菩萨,如来佛祖,求求你们显显灵,救救我儿子……”

“死婆娘,你他娘的给我闭嘴。”

孙老爹怒骂了一声,大手用劲把儿子从地上拎起来,伏在背上。

“玉渊,你前面带路。”

谢玉渊弯眉一挑,“阿爷,咱们带二叔去哪里?”

“张郎中家,哪有鬼神天天找上门的。”

谢玉渊呆了呆,心道:这个老家伙活到这个年纪,倒也不是白活,知道反常即为妖。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带路。”孙老爹呵斥。

“等一下,我得跟娘说一声,她夜里看不到我,会发病的。”

“就是这个疯子害的人,病死她才好呢!”刘氏嘀咕了一句。

刚走几步的谢玉渊听到这话,眸子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后悔刚刚下手没再重点。

……

“砰-砰-砰!”

木门敲得张郎中头皮都炸裂开来,“特么谁啊,深更半夜的。”

“张郎中,是我,谢玉渊,我家小叔得了急病,求郎中帮着看看。”

张郎中心里骂了声娘,奋力一挣,才挣脱被窝的“勾引”。

“来了。”

孙老二被放在木板床上,口水顺着他嘴角流下来,嘴里发出“霍霍”的声音。

张郎中就着烛火认真地看了几眼,眉头皱得死紧。

孙老爹一看他这副表情,心直往下沉:“郎中,我儿子这是得的啥病?”

“怪病!”张郎中脱口而出。

“啊?”

孙老爹和孙老娘面面相觑,三魂丢了两魂。

刘氏则直接瘫倒在地,两个眼睛直愣愣的,脸上表情像死了亲娘一样。

谢玉渊不动声色地把手里的竹针往袖口里藏,转过身似不忍再看,心里却七上八下。

张郎中这个半吊子大夫,应该不会看出孙老二是被人戳了穴位吧。

然而,事与愿违。

“奇怪啊,你家儿子不像是有病,倒像是被人故意扎了穴。”

谢玉渊心跳颤了下,随即造反一般地狂跳起来,几乎要炸开,隐在棉袄里的手死死的握成的拳头。

他竟然……发现了!

“我们这种人家,大字不识一个,哪认得什么穴不穴的,张郎中你再好好看看。”

孙老娘急出一身冷汗 。

这张郎中到底行不行啊,怎么满嘴的话没一句像人说的,倒像是在胡说八道。

张郎中冷笑一声,心道我不跟你个乡村妇人一般见识。

“你们把他衣服都脱了,统统脱光,我要看看他身上有没有针眼?”

谢玉渊猛的转过身,心里越发冰冷。

竹针的针眼比银针大,张郎中一个行医之人,很容易找到。

一旦找到,再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还原,能怀疑的人只有刘氏和她。

刘氏不可能害自己的男人,那么剩下的,只有……

“她”字还没有从谢玉渊的心里说出口,就听孙老娘扯着嗓门嚎。

“张郎中,大冷的天,你要把我儿子脱光,你这哪里是治病,分明就是想害死他!”

张郎中气得倒吸一口凉气,胡子顿时翘了起来。

“他娘的,老子闲着没事干要来害死你儿子,你儿子是皇帝啊,还是要臣啊,滚滚滚,这病老子不看了。”

孙老娘一噎,还要再嚎,被孙老爹抬起腿,踢出几丈远。

“死婆娘,给我滚出去。老二媳妇,帮你男人脱衣服,玉渊,你也出去。”

谢玉渊心里咯噔一下,装作听话的样子低头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

她顿足,回首。

只见数米开外,张郎中拧着两条剑眉,凑近了往孙老二脑袋上瞧。

谢玉渊的心,骤然停止了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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