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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我听到门板被“嘭嘭嘭”的拍响。

一个女声急促的道:“江安邦你快起来,张文丽她跳河自杀了!”

江安邦一个激灵跳起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跑了出去。

我被吓了一跳,又慢慢的躺回去,把房门关好。

明天还有一场硬仗呢。

太阳还未升起,家里就吵嚷了起来。

江安邦在用力拍门:“姚红梅,昨天晚上你到底和张知青说了什么?你为什么要逼她去死?”

我打着呵欠道:“她不是没死吗?你冲我嚷什么?一天寻死觅活的,该不会是她见不得人的心思被我戳破了,没脸见人了吧!”

江安邦一脸震惊的看着我说:“红梅,我以为你和其他农村妇女是不一样的!你是有知识、有文化的进步青年!你现在怎么变得如此庸俗、泼辣!”

我双手抱胸,依靠在门板上:“对,我就是这样的人!现在后悔,晚了,我们都结婚四年了!”

婆婆气得拍着大腿叫唤:“哎呀呀,哪家的媳妇敢和她男人这样说话啊!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大队长从外面走进来,一脸严肃:“张知青还在医务室,说是被你家红梅逼得跳河,知青们都在闹个不停,你们先想想,要怎么对张知青交代!”

我抢在江安邦开口前道:“大队长,我可没有逼她,我只不过去把我的衣服要回来而已。她要跳河什么的,都不关我的事!”

江安邦一言不发,只用失望的眼神看着我。

再次看到这熟悉的目光,我心内一颤,下意识的低下头去。

在前世,只要他这样一看我,我就觉得心虚,说话都不敢大声,立即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让他不开心,让他失望了。

可现在,我不应该对他抱有期望了。

我抬起头对大队长说:“大队长,现在闹的不可开交的人是她,你得问问她,到底在闹什么?她想要什么?”

大队长叹了一口气,背着手转身离开:“让卫国和你说吧!”

江安邦不悦的说:“文丽什么都没说,但是,刘知青说,你坏了文丽的名声,必须补偿她!”

我没出声,等待他说下面的话:“刘知青说,要你自愿把你的录取通知书给文丽,让她去上学!”

我笑着说:“是不是还要赔给她一笔钱,当做她上学的学费?”

江安邦的声音软下来:“你能这样想就好,我知道你现在怀着孩子,容易多思多虑,所以,我把你的通知书给文丽的时候,就没告诉你!谁知道,你又把通知书拿了回来。至于钱,她也不多要,只要200块就行!”

“什么?200块,我们家那里来的那么多钱!你去告诉张知青,没钱!”我还没有说话,婆婆先嚷了起来。

江安邦无奈的看着他妈:“妈,这个时候你就别添乱了!”

婆婆不满的说:“什么叫添乱?她这是再讹钱!她要死要活的关我们家什么事?最多,就是把通知书给她!”

看来,每个人都知道通知书被江安邦送给了张文丽,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江安邦却道:“妈,文丽家里条件不好,她这些年下乡也没有存下什么钱,你总不能让她空着手去上学吧!”

婆婆嘟囔着道:“那是她的事!”

看着江安邦和婆婆两个人,几句话决定再次把我的通知书给张文丽。

他们明明知道我反对,甚至把通知书抢回来了,都没有询问一下我的意见。

我只觉得莫名的心酸。

上一世,我是不是也这样,在家里从来没有被尊重过。

我越过他们出门:“我不同意,我的录取通知书凭什么给她?我倒是要去问问她,她有没有脸拿着我的通知书去上学!”

我走到门口却被江安邦一把拽了回来,他压低声音道:“姚红梅,你真的要逼死她才甘心吗?”

我反问他:“我做了什么?我只是去要回了我的衣服,要回了我的通知书,这就叫逼她?”

江安邦不耐烦的道:“你在知青点说的那些话,还进屋搜她的东西,把她的名声都毁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说的没有一句是谎话!”我甩开他的手。

“是我!是我坏了她的名声,可以了吗?”江安邦突然提高音量道。

我回头轻笑:“那好啊,既然是你坏了她的名声,你去解决!”

婆婆却不高兴了:“红梅,你说什么呢?男人的事不就是你的事?红梅,你这样,我可要找亲家母说说,问问她是怎么教你的,怎么把你教的那么独呢!”

不用她去找,我妈已经来了。

他们坐下来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给张文丽50块钱,然后把我的通知书给她。

我妈一边对婆婆和江安邦说着好话,一边狠狠地瞪我。

我甚至能猜到,等会我妈会把我叫到房间里,教训我,让我不要忘记了当初江安邦对姚家恩情。

8.

我流着眼泪对我妈说:“妈,我知道没有江家就没有我们家,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报恩。我们家甚至还供着江安邦考上了大学。妈,我也想去上大学,你就不能成全我吗?”

“等我以后有了工作,赚了钱,我会报答江家的!”

前世,我做了一个手心向上的女人,连我妈生病都拿不出钱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病痛折磨。

这一世,我想用自己的能力庇护自己的亲人。

我妈给了我一耳光,气呼呼的走了。

江安邦端了一碗红糖水进来,为难的说:“红梅,我一直知道你念书很厉害,可是你现在怀了我们的孩子,你就不能多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吗?还有我们的儿子,才三岁呢,你就要抛开他去上学,你真舍得吗?”

儿子这个时候也迈着小短腿跑进来,朝着我伸手:“妈妈抱!”

看着他眼中的清澈懵懂,他现在还不是50年后那个白眼狼,我不该恨他。

我抱起孩子,坚定的对江安邦道:“卫国,不管怎样,我都一定要去上学!”

江安邦崩溃的道:“当初考试,你说,只是试一下,不会去上大学的!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我抿紧了嘴巴,没有说话。

江安邦,最没有资格说我的人就是你。

江安邦沉默了一会。走过来,抱着我:“红梅,其他的事我都可以依你,唯独这件事不行!你和我都结婚了,我们都去上学,把我妈和孩子丢在家里,像什么话?村子里的人会怎么说我们?你乖,你听话,等我毕业分配工作后,就把你接到城里去生活!”

“红梅,我知道你不会让我为难的,对不对?你对我最好了!你放心,我一定会记着你对我的好!你帮我照顾好家里,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你把通知书交给我吧!”

我抬头看着他,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江安邦似乎是信守诺诺的,上一世,在他死前,确实是陪伴了我一辈子。

可他也爱了张文丽一辈子。

我开口道:“卫国,我去上大学,你在家带孩子,种地,你觉得怎样?”

江安邦脸色突变:“那怎么行,你一个女人,上什么学!”

见我定定的看着他,他苦口婆心的道:“红梅,你看看,哪家不是男人去上学,女人在家里的!你让我在家里带孩子,让别人怎么看我!你是个女人,就该呆在家里!”

我冷笑:“女人不能去上大学,那你为什么把我的通知书拿给张文丽?”

江安邦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说不出话来。

江安邦朝着我伸出手:“红梅,好话歹话我都说尽了,你怎么就油盐不进了!快点把通知书拿来,你别闹了行吗?”

我淡淡的看着江安邦:“要么让我去上学,要么离婚,你有两个选择!”

江安邦惊诧出声:“姚红梅,你疯了?我们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婚!”

“离婚!就离婚!”儿子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跑到张文丽身前,紧紧抱住她的小腿:“我要张阿姨当我的妈妈!”

我倒吸一口凉气,攥紧了拳头。

目光看向儿子,果然,他的眼眸不再清澈懵懂,里面夹杂了太多的东西。

儿子重生了?

他抱着张文丽继续道:“爸爸,我要张妈妈,我就要张妈妈!”

江安邦连忙上前把他揪过来,面红耳赤的向张文丽道歉:“对不起啊,孩子还小,胡言乱语,你别放在心上!”

张文丽看着父子两个人,耳朵都红了。

两个人郎情妾意的样子,显得我倒是像一个外人。

看着儿子投过来,淡漠的眼光,我想,江安邦会不会重生呢?

要是他也重生了,他会怎么选?

9.

我没有等到江安邦重生,倒是等到了知青们上门来江安邦麻烦。

他们说,他占了张文丽的便宜,要让他负责。

刘知青义愤填膺的道:“我们知青上山下乡,是来帮广大农村人民建设美丽家乡的,你们本地人却欺负我们知青,我们要上报,要让知青办来替我们主持公道!”

原来是江安邦和张文丽两个人在后山抱在一起,被人看到了。

之后,张文丽就一直哭哭啼啼,知青们以为是江安邦欺负了张文丽。

再加上我前几天对张文丽的辱骂,他们都认为,是江安邦对张文丽贼心不死。

所以才闹到了家里来。

我平静的问刘知青:“江安邦已经结婚了,你们想让他怎么负责?让他和张文丽结婚吗?”

知青们面面相觑,刘知青咳嗽一声:“文丽说是误会,我们也不想太过逼迫,你家就拿出2000块钱,算是给文丽赔礼道歉!”

“没有!就算有也不给!”我直接拒绝。

刘知青大怒:“既然舍不得钱,我们就去报公安!江安邦耍流氓,可是要吃枪子的!”

我摊开手:“反正没钱,你们想报公安,就报公安吧!”

江安邦痛心疾首的看着我:“红梅,你真的好狠的心啊!你这是想要我死啊!”

我故意悄声对他说:“他们不可能报公安的,张文丽那么喜欢你,她怎么舍得送你去死!”

刘知青看着我不愿意妥协,恨恨的跺脚:“我们现在就去报公安,你可别后悔!”

她还没出门,婆婆飞奔而来:“不行,不能去!不能去!”

她上前就打了我一巴掌:“姚红梅,你这个白眼狼,当初要不是我们江家救你,你早就死了!你竟然还想害我的儿子,你这个害人精!”

我连忙躲避过她的巴掌:“妈,你这可冤枉我了,是卫国他……他不检点被人看见了,和我没关系!”

婆婆气急了:“怎么没有关系,她们要钱,你还不快点拿钱!”

我表示我没钱,婆婆让我找我妈拿钱。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拒绝。

当初我嫁过来的时候,我妈掏空家底给我的陪嫁全部加起来都快有1000了,要不是我妈给我的嫁妆,江安邦和婆婆都得饿死。

江安邦怎么可能顺利上完高中,参加高考。

看到我拒绝,江安邦满脸受伤的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去:“你们去报公安吧!”

“不行!卫国哥!”张文丽突然出现在门口,她一脸的隐忍,向众人解释。

“是我在山里崴到脚,卫国哥才扶着我的,他没有占我便宜,你们看错了!”

她说完,抽泣这一瘸一拐的走了。

江安邦想要追出去,伸出手又缩了回来,抱着头蹲在地上哭。

小腿一痛,我低头,却是儿子在踢我,他一脸的愤恨,骂我:“坏人,坏人!”

张文丽的名声到底是坏了,村里的小流氓在偏僻处拦住她,想占她便宜。

还好,江安邦及时出现,打跑了小流氓。

张文丽冷冷的让江安邦离她远一些,她现在只是个声名狼藉的女人,而江安邦马上就要去上大学,是个前途无量的大学生。

她流着眼泪说:“卫国哥,我们终于还是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成了两条永远没有交汇的平行线!我祝福你前程远大,未来一片光明!卫国哥,你忘了我吧!刚刚的那个人说,他不在乎我的坏名声,她愿意娶我!我要嫁给他!”

江安邦一把抱住她吻了上去:“不,我不允许!”

我和小流氓和他的几个兄弟,在旁边看着,在他们亲的难分难舍的时候,站了出去。

我妈和婆婆跪下来求我,不要和江安邦离婚。

只要我把录取通知书给张文丽,她愿意嫁给小流氓,再也不见江安邦。

我却不相信她说的话。

前世,她拿走我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也说过,不会在和江安邦见面,可他们后来还是藕断丝连几十年。

我妈一巴掌一巴掌的打我:“我怎么不知道你的心那么野呢,你都是当妈妈的人了,还整天想着往外跑!你要是走了,这个家怎么办?卫国那么好的一个人,你要是错过了他,你上哪里去找那么好的男人!”

“红梅,听妈的话,妈不会害你的!你别闹了,想想肚子里的孩子!”

其实,不用想了。

我已经感觉到肚子了一阵阵的抽痛,我在山里找的草药终于起效了。

看到我脚边流下的一滩献血,我儿子一脸复杂的看着我,我朝着他咧嘴一笑。

这一次,什么都不能绑住我的脚步。

我终于和江安邦离了婚。

在妈妈唉声叹气的声音中,被接回了家。

10.

半个月后,我拿着自己攒下来的十四块五毛八,背着简单的行李,上了火车。

我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来送我。

寒风凛冽,我却走得热烈。

这一条路我走得孤独,却也无悔。

这一走,就是十年。

十年后,我再次回到了家乡,身边跟着的是揣着武器,随时警惕的便衣。

我到了大学以后,没有去学习大学的课程,而是把前世记忆中的东西,写出来,交给了老师。

这十年,我帮助国家避开了前世国内工业走过的弯路,超前研发了炼钢技术,改良油漆,研发新型数控机床……

这些东西曾经作为江安邦研究的项目,放在他的书房里,我打扫房间的时候顺便也会翻翻。

在我过去的50年里,国内的工业飞速发展,我记住了它们的轨迹,给了研究人员一个方向,大家沿着这个方向,果然进步神速。

我成了国内最年轻,研发成果最多的研究人员。

是国家最重要的科研人员之一。

我又见到了江安邦。

我以为他和前世一样,已经成为一名技术员。

没想到,他竟然成了农民,又生了两个孩子。

原来,他和张文丽结婚前,张家人来了,要了200块的彩礼,还把他的录取通知书抢走,给了张文丽的哥哥。

如果他不给,就要去告江安邦犯了流氓罪。

江安邦本来打算第二年再考,可他被家里的琐事缠住,根本没有用心复习。

他一年年的想要去高考,一年年的被张文丽用各种方法阻止,直到他的岁数超标,只得作罢。

两个人彻彻底底的落脚于农村。

至于我那个儿子,小小年纪,得下地干活,还得做家务,带孩子。

再次看到我的时候,他竟然腼腆的擦了擦手,仰着头看我:“妈,你真厉害,我新闻里看到你的名字,都不敢相信这么优秀的人,是我妈妈!妈,你是来接我走的吗?我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可以走!”

我摇摇头:“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有空带孩子。再说,你在这边就能更好的见证你爸爸美好浪漫的爱情!”

儿子一脸的失望:“妈,你也看到了,现在我过得是什么日子,我过不下去了,你带我走吧!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来接我!”

我笑着回答:“这都是你选择的啊!”

儿子不甘的吼叫:“妈,你也重生了是不是?你为什么这么自私,是你抢走了爸爸的机会!”

我冷笑一声,没有理会他。

江安邦在我面前同样的畏手畏脚:“红……红梅,你回来了!要不要到家里坐坐?”

我摇摇头,拒绝了他。

前世对他的怨恨已经在这十年里消散了。

我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身后,是张文丽和他打架的声音。

我回到家,推开门,对头发已经花白的妈妈道:“妈,我回来了,这些年,我过得很好!你看,我没有嫁入,也做了很多事!”

我妈眼含热泪,对我道:“对不起!当年差点害得你……”

我抱住了她,对她说:“没关系,你也是想为了我好!”

只是,在你的认知里,真的以为有个能够依靠丈夫才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归宿。

妈妈,你看,我们女人自己也能够成为自己的依靠。

我重生回来的意义,不是让辜负过自己的人后悔,而是为了成为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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