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州,萧府锦绣苑。
白思思倚坐在窗前,手持绣花针在布帛上认真绣着牡丹花。
她要在月底前将这幅《百花祝寿》绣好,作为寿礼送给皇宫里的贤妃娘娘。
“夫人,不好了!”婢女小枝急匆匆走进来,神色慌张,“锦衣卫来报,大人出巡受伤了……”白思思手一抖,绣花针刺破指尖,血珠落在了牡丹花蕊之上,一瞬妖娆至极。
她顾不得处理,匆匆起身往外跑。
萧祁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身负巡查缉捕之责,一旦受伤,怕是生死未卜。
拱卫司。
萧祁坐在榻上,赤着的胳膊缠着带血的绷带,血迹斑驳的飞鱼服被丢在一旁。
白思思看到这一幕,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她站在门口,气息还有些不稳。
“萧祁……”白思思正要进去,却看到一抹艳红身影坐在萧祁身侧,熟稔地给他穿上衣袍。
她愣住,未尽的话如倒刺卡在了咽喉。
道不出,咽不下。
萧祁觉察到了什么,抬眸看向门口。
看到白思思,他的脸色比方才冷了几分:“你来作甚?”白思思攥紧手指:“下人说你受伤,我不放心……”“死不了。”
萧祁嗓音寡淡,不想多言。
那红衣女子转身看向白思思,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白思思看着她,同为震惊。
“……知诩?”江知诩是她儿时的好友,自八年前自己被晋州县令白恒收养为女后,两人就此别过。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们竟然在这样的场面重逢。
“我现在是晋州六扇门的捕快,替白大人办案。”
江知诩淡笑说道,英气眉宇划过一抹晦暗。
白思思顿了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六扇门和锦衣卫合作办案是时有的事,江知诩身为捕快,她和萧祁的接触也无法避免。
只是,想起刚才她给萧祁穿衣的那一幕,白思思心底始终不是滋味。
“明日我再来给你上药,伤你的人,我定要他活不过今晚。”
江知诩对萧祁说道,转而对白思思拱手道别,握紧腰间的佩剑离开。
瞧着那抹炫红身影愈走愈远,白思思踩着绣花鞋朝床榻上的萧祁走去。
“我看看你的伤……”她满眼担忧,但素白指尖还未碰到萧祁衣襟,便被他避开。
“不用。”
萧祁嗓音透着疏离。
白思思心一滞,停在半空的手僵硬了几分。
“她能碰,我便不能了吗?”萧祁蹙眉:“她与你不一样。”
白思思有些迟缓地将手收了回来,蔓延满屋的血腥气息让她有些呼吸紧促。
她与江知诩不一样——一个是因公处事的女捕快,一个是成亲三年的结发妻。
到底谁才有资格碰?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萧祁母亲神色紧张走了进来。
“昀儿,你受伤了?可有大碍?”萧祁脸上的冷漠收敛了几分,对萧母宽声道:“母亲放心,皮外伤而已。”
白思思站在一旁听着他们母子俩和睦说着话,有些拘谨地插不上话。
她看着地上触目惊心的飞鱼服,沉默地弯腰挽起衣袖,准备将飞鱼服拿去清洗。
萧母的视线在她身上一扫,随即定在了她手臂上。
“慢着。”
萧母语气威严了几分,拽住了白思思的手腕,将她素锦宽袖挽上几分,露出了白皙肌肤上刺目的朱砂痣。
“这是怎么回事?”
白思思拢紧了衣袍,依旧觉得手脚冰寒。
她正要命小枝去寻个暖炉来,房门却被人从外推开。
萧祁走了进来,带着一身酒味。
“你饮酒了?”白思思愣住。
她顾不得天寒地冷,连忙将灌风的门关紧,再搀扶着萧祁躺在榻上。
看着他湿漉的发丝,白思思拿干毛巾细细帮他擦拭。
“知诩,别闹。”
萧祁拂开她的手。
一瞬,窗外电闪雷鸣。
男人的话好似窗外这雷鸣声,重重撞击着白思思的心扉。
第三章 自请下堂
她松了毛巾,直直看着床榻上的男人。
“萧祁,你看清楚,我是你的妻子白思思,不是江知诩。”
窗外划过一道刺目闪电,接踵而来的是响彻天际的雷声。
萧祁睁开眼眸,原本带着醉意的狭长双眸清明了几分。
“萧某与你,毫无瓜葛。”
说完,他起了身,步态虚沉地离开锦绣苑。
轰隆,闪电再次划过,照亮了白思思苍白的脸。
她看着漆黑的雨夜,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撕扯啃咬她的心。
片刻,门口又传来脚步声。
白思思怔了怔,以为是萧祁去而复返。
她怀揣着一丝彷徨抬头,却看到进来的人是萧母。
“母亲。”
白思思起身行礼。
萧母扫了一眼清冷的锦绣苑,淡淡看向她。
“方才昀儿来了,你没能留住他。”
白思思低下头:“……是。”
空气骤然变得压抑,缄默得只有雨水滂沱声。
“伴君如伴虎,锦衣卫这条路,昀儿走得步步惊心,开枝散叶,对萧家而言迫在眉睫。”
良久,萧祁母亲眸底闪过一抹复杂,嗓音沙哑了几分。
“萧府家规,男丁终生一妻不纳妾,你既得不到昀儿的欢心,就主动让位,自请下堂吧。”
……辗转一夜,白思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捱到天明的。
萧母最后说过的话,在她耳畔回旋了整宿。
自己该如何抉择,毫无头绪。
白思思决定出府走走,说不定能在街头看着人来人往,悟到答案。
雨后的晋州,天空澄澈无云。
但她的心底,却依旧乌云密布。
“快看,贤妃娘娘在寻二十年前丢失的小公主……”一旁的人群朝告示墙走去,议论纷纷。
白思思听到贤妃的名字,也跟了过去。
告示墙上,果真贴着皇榜。
贤妃诞辰之际,想寻找曾在颠沛时期丢失的小公主,认领物件是一枚鸾鸟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