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全文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
  • 精选全文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
  • 分类:现代都市
  • 作者:怡然
  • 更新:2024-09-15 03:07:00
  • 最新章节:第四十六章
继续看书
《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是作者大大“怡然”近日来异常火爆的一部高分佳作,故事里的主要描写对象是谢玉渊李锦夜。小说精彩内容概述:孙老大一听这话心里有数。离开孙家,不代表危险就不再有了。他一走,剩下娘俩个,万一孙老二又起色心……......

《精选全文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精彩片段




这话就像瞌睡递了枕头,里正大人一听, 心里立刻有了主意,“孙老爹,你什么态度?”

“不能分。”孙老爹咬牙切齿的蹦出三个字。

一家的嚼头都在老大身上,这个家一分,老二是个不中用的,自己家吃什么,喝什么。

他还指着老大这货给他们孙家当牛做马呢!

“对,对,对,不能分。虽然老大是捡回来的,可也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现在翅膀硬了,拍拍屁股就要分家,哪有这么好的事,先还了我们老两口的养恩再说。”孙老娘怒气冲天。

“阿婆,养恩值多少银子?”谢玉渊怯怯的问了一句。

“二十两,不对,五十两。”孙老娘叫了个天价。

她抖了抖脸上的肉,里外里恶狠狠地说。

“拿得出五十两,你们一家三口拍拍屁股给我滚。拿不出……我替我儿子给那疯子磕头认罪,今天这事就算过了,谁也不许追究。”

“五十两啊,我这辈子都存不到啊!”

“分家别想了,还是捞点实惠的吧。”

“要我说在院子里砌堵墙,把大房二房隔一隔。”

“爹--”

谢玉渊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声。

她的脸雪白,染了血的嘴唇比胭脂还要刺眼,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孙老大。

孙老大被女儿嘴角血渍烫了下,呼吸一下比一下急促,胸口好像一扇破风箱。

风箱呼拉了几下后,爆出一声怒吼:“分!五十两我认了。”

“里正大人,听到没有,他认。大家伙都在啊,他认这五十两,也别说我这个做娘的狠心,一个月内,你必须给我把五十两拿来,否则,我就上衙门告你去。”

孙老娘话里狠绝的气势,让所有人都心里寒凉。

这孙家真真是狼窝虎穴,留下,不死脱层皮;离开,怕也只有死路一条。

“画押,画押。”

孙老娘怕老大反悔,赶紧从孙子房里拿出纸和笔。

五十两啊,发了,发了,孙家要发了。

里正大人没有想到事情一下子演变成这个样子,正想劝一劝,就听谢玉渊轻声道:“我爹不识字,我来替他画。”

立刻有人上前替她松了绑,谢玉渊慢慢站起来,瘦弱的身子像纸片一样,被风一刮就倒。

她眼里蓄着泪,柔柔地看向地上的孙老大。

孙老大将牙齿咬得咯咯咯响,却发狠般的点了点头。

谢玉渊眼睫轻轻的眨动了下,唇角牵起一抹笑,手拿过纸笔,在上面郑重的写了三个字:孙有平。

孙老娘一把抢过纸,朝谢玉渊狠狠唾了一口,“我呸!滚,立刻就给我滚,别在我孙家地盘上杵着。”

“对,滚出去。”刘氏上前重重的推了谢玉渊一把。

谢玉渊一个踉跄,被孙老大扶在怀里。

父女对视一眼,走进屋,把受了惊的高氏扶出来。

高氏一看围了这么多人,吓得头一缩,缩进了孙老大的怀里,两只手像八爪鱼一样死死的搂着。

一家三口安静的站在那里,不争不辩,相依为命,反倒博了不少同情。

谢玉渊走到里正面前,“大人,各位乡亲,你们看清楚了,我们一家三口空着手出来,没拿走孙家一针一线。等改明儿五十两银子还了,就两清。”

“等你还了再说吧,小贱货,否则……回来看我怎么弄死你。”孙老娘一脸恶狠狠。

谢玉渊心愿达成,懒得理这条疯狗,“爹,娘,我们走。”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

谢玉渊紧紧握住高氏的手,抬头挺胸走出孙家充斥着恶心的房屋。

月光如洗,暗夜依旧。

漫天的雪花散落下来,她摊开手,一朵雪花落在掌心,瞬间消失不见。

她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一步,她终于走出来了。

……

“等下。”

里正大人追出去,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压低了声道:“孙老大,这是陈货郎让我给你的,正好可以落脚。”

孙老大一脸发懵。

谢玉渊却利落的接过钥匙,“谢谢大人,有房契吗?”

“有。”

“回头我来拿,顺便给大人磕个头。”

谢玉渊挥挥手,走进夜色里。

里正大人眯了下眼,难怪这孙老二绞尽脑汁要干坏事,光看这小的,就知道那大的是绝色。

……

一家三人走到陈货郎的屋前,拿钥匙开了门。

三间朝南土房,东边住人,中间堂屋,西边堆放杂物,桌椅板凳一样不缺。

左厢房里摆着一张大床,床上垫被棉被都有;

后头的灶间堆着一捆柴火,米缸里还剩下几斤白米,白面。

谢玉渊这才明白,陈货郎真是甩着两个膀子回到了陈家庄。

“爹,你清扫卫生,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孙老大此时此刻才相信,刚刚发生的事情是真的,不是一场梦。他看了眼怀里的高氏,重重叹了口气。

谢玉渊知道他为何叹气,锁了房门,从衣服内里掏出一百两银票,“爹,别愁,咱们有钱,看!”

孙老大吓了一大跳,“你哪来的银票。”

谢玉渊指了指脖子,把托陈货郎卖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末了,她小脸一抬又道:“那玉虽然珍贵,却也不是什么好物件,我和娘不要大富大贵,就想跟着爹踏踏实实过日子。”

孙老大心中那个百感交集啊,都交集出眼泪来了。

“阿渊,爹没用,没让你和你娘过上好日子,反而……”

“爹,过去的事儿咱不提。明儿我去找张郎中把银票换开,五十两给孙家送去,还有五十两,够咱们仨过几年好日子。”

孙老大看着女儿稚嫩的面容,喉咙上下滚动,嘴里哽咽着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高氏似察觉到,怯生生的拉了下他的袖子,等男人的眼睛看过来时,她嘿嘿嘿的傻笑了下。

这一笑,把孙老大内心结郁的五脏六腑都笑开了。

他溺宠的摸了摸高氏的头发,背过脸擦了把眼泪。

谢玉渊看了这一幕,鼻尖控制不住地泛酸,“爹,以后你别再去矿上了,就在家陪着娘吧,咱们省着点用,日子总过得去的。”

孙老大一听这话心里有数。

离开孙家,不代表危险就不再有了。他一走,剩下娘俩个,万一孙老二又起色心……

果不其然。

老实巴交的孙老大朝女儿投去歉意的眼神,“阿渊,一会你生火,爹来做饭。”

林冰清笑笑:“爹,我也就只能帮你这一日,明儿个张郎中让我去他家干活呢。”

“放你娘的屁!”

刘氏蹭的一下站起来,精气神哪像是刚刚晕倒的人。

“张郎中怎么可能让你去他家干活,青天白日的,你做什么梦呢?”

谁不知道张郎中这人,是个夹生货,就怕别人偷学了他的医术,抢了他的饭碗。

村长家的二小子,送了好几两银子,头皮都磕破了,想拜倒在他门下做个药童,都没成。

她这一嗓子,把孙老娘也引了出来。

“阿渊,你瞎说什么混话?”

“阿婆,她脑子和她娘一样,拎不清。”孙兰花鄙夷的撇撇嘴。

孙老大冷冷地看了侄女一眼,“阿渊,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林冰清眼中的讥讽一闪而过。

“张郎中还说了,每月给我五文钱。兰花姐姐,你娘怀了身子,以后家里的活你可得多出把力,我得给家里挣钱呢。”

孙兰花嗤笑:这小贱人真的疯了。

刘氏也嗤笑:大疯子生出个小疯子,孙家从窑子窝变成疯子窝。

孙老娘:小贱人要真能每月赚五文钱,我叫她祖宗都行。

林冰清把三人脸上的表情看在眼里,走到孙老娘跟前,递过纸:“阿婆,你看,这是张郎中立的字据。”

孙老娘不识字,家里唯一识字的人就是大孙子。

她一把把人从书房里拽出来,急吼吼地问,“大孙子,这上面写的什么?”

“请玉渊做佣人,每月五文钱,怎么了?”孙富贵一脸懵逼。

“哎哟喂,我的个小祖宗哎!”孙老娘实现了自己的诺言,笑得见牙不见眼。

孙家这是要发啊!

“阿婆,谁知道这纸是真是假啊,万一是假的,给街坊邻居知道了,不要给人笑死啊!”孙兰花冷笑。

话刚说完,孙老娘“啪”的一声拍在大腿上。

“林冰清,你给我说实话,这纸是真是假,要是假的,老娘打断你的腿。”

林冰清吓的,赶紧躲进爹的身后,头一缩,不说话。

孙兰花眼里划过一抹不明显的笑意,“妹妹啊,咱们家虽然穷,但也不能说谎啊。”

“就是,整天满嘴胡话,谁教的你啊!”刘氏讥笑得更得意。

林冰清装着害怕的样子,扯了扯孙老大的衣角:“爹,阿渊没有说谎,不信,你去问张郎中。”

“大伯,我去问。”

孙富贵丢了这一句,撒了腿就跑。没几分钟,他气喘吁吁的又跑了回来。

“张……张……张郎中说,明儿寅时三刻,他要吃到热呼呼的粥和土豆饼,迟半刻钟,扣工钱。”

孙富贵的话刚说完,刘氏母女的脸,比死人还要难看。

孙老娘心里却乐开了花,看林冰清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财神爷。

一个月五文,十个月就是五十文,一年下来,这可就是笔巨款啊!

她甩起手,抽了孙兰花一记巴掌,恶狠狠地骂。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还不赶紧滚去喂猪,喂鸡,洗衣,做饭。这些事做不完,今天没你吃的份。”

孙兰花捂着半边脸,凶悍地瞪了林冰清一眼。

林冰清淡淡一笑,根本没把她的凶悍放在眼里,头一低,可怜兮兮地说:“爹,兰花姐瞪我,她是不是不乐意我赚钱啊!”

顾晚谣故意“哎啊”一声,一碗粥被她泼出小半碗。

孙老大赶紧站起来去扶女儿,一低眼,看到碗里只有米汤,半颗米粒都没有。

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

“阿渊,你娘的饼呢?”

顾晚谣弱弱的挤出一个笑脸,扭头就走。

“你媳妇不爱吃饼,就喜欢喝粥,昨天阿渊烙的,她都没吃。”孙老娘睁着眼睛说瞎话。

孙老大回到桌上,目光扫过众人的碗,就连孙家最不起眼的兰花碗里,都是一半的米汤,一半的米粒,更不要说孙富贵了。

他的碗里,几乎是干粥,手边还有一个刚烙出锅的野菜饼。

孙老大三下两下吃完早饭,走到灶间,揭开锅盖一看,锅里空空如也。

阿渊还没有上桌呢,她吃什么?

瞬间,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深吸口气,从怀里掏出半块碎银子,也不怕硌脚,塞到鞋底里。

吃完早饭,刘氏收拾桌子,洗灶头。

孙老大走到老两口房间,把十文钱放桌上,“爹,娘,这是十天的工钱。”

孙老爹朝老婆子递个眼色,一脸慈祥道:“赶了半宿的路,回房歇着吧。”

孙老大前脚刚走,孙老二后脚扶着墙就过来。

“爹,什么时候动手,我等不及了。”

“娘的,急啥?你把身子给我养好再说。”孙老爹狠狠的剜了儿子一眼。

老大早晚要走,一个疯子,一个小丫头片子,想怎么弄死她们,就怎么弄死他们。

还不是三个手指捏田螺的事!

……

孙老大回到自个房间,左右看了几下后,把门关上。

走进里屋,高氏正在替他缝衣服,阿渊在旁边打下手。

高氏疯归疯,做的针线活计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好,那针脚,花样,方圆十里都找不出比她更好的。

他身上的衣服,里里外外都是高氏亲手做的,工友见了,哪个心里不羡慕死。

“阿渊,你过来?”

“爹,啥事?”

孙老大脱下鞋子,倒出小半块碎银子,“藏起来,谁也别告诉 ,这是爹额外挣的。

顾晚谣看着手心里的银子,眼泪唰唰落了下来。

半块碎银子,是一个壮汉挖死煤十天的工钱,爹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铤而走险,为的是存钱给娘买个金簪子。

她这一哭,孙老大的心揪得生疼。

“阿渊,爹没用,以后爹一定多赚银子,让你和你娘过好日子。”

“爹平安,就是好日子。”

顾晚谣擦了把眼泪,淡定的把银子收进怀里,“爹睡觉吧,我出去玩会。”

孙有平脸一红,双手搓了搓,知道女儿这是在给他挪地方。

家里穷,大房就一间房,房里一张大床,一张小床,中间用帘子隔起来。

从前孩子小,他还能深更半夜等孩子睡着了,搂着高氏做那事;现在孩子大了,他总得避讳着些。

孙老大心想,等攒足了钱,一定给女儿再起一间房间。

……

顾晚谣走出孙家,直奔村里的郎中家。

郎中姓张,也不知道跟谁学了点医术,回村里自己扯了个门头,开铺子看病。

张郎中医术不错,收费又便宜,十里八乡的人都愿意请他看病。

平常张郎中很少在家,也巧了,今天天冷,张郎中没有出诊,在家挺尸。

顾晚谣掀了帘子进去,开口第一句话,就把张尸体惊得诈了尸。

十二岁的孙兰花杀到,孙福贵不阴不阳的看了她一眼,翻了个白眼就走了。

孙兰花没吃到鸡蛋,冲到谢玉渊面前,甩手就是一巴掌。

“小烂货,跟你那个疯子娘一样,早晚是妓院里的货。”

谢玉渊不闪不躲,一巴掌挨得实实在在,白瓷般的脸又红又肿,五个指印清晰可见。

孙老娘听到动静,冲进来抬起腿对着孙兰花就是一脚。

“你个赔钱货,你大伯明天就要回来了,让他看到,看他不打死你。”

“啊,我忘了。”

孙兰花吐吐舌头,朝谢玉渊啐了一口,拍拍屁股上的灰,没事人般走出了灶间。

孙老娘阴恻恻地盯着谢玉渊看。

谢玉渊一脸害怕地低下头,诺诺道:“阿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我爹的。”

“算你识相。”

孙老娘冷哼一声,“把灶间洗干净一点。”

“嗯。”

谢玉渊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

话音刚落,刘氏杀猪般的声音从前院传来。

“什么,我男人拉裤裆了,放你娘的狗屁!青天白日的,我男人怎么可能……咦,当家的,你怎么回来了?”

孙老娘听到儿子回来,像阵风一样跑了。

谢玉渊慢慢抬起头,从灶膛扒拉出两个焐熟的土豆,也不怕烫,一个袖子塞一个。

路过院子的时候,目光掠过二房的门口,眼中有光芒闪过。

巴豆磨成粉,只放在那条色狗的碗里。

一样的吃食,谁也怀疑不到她身上。

娘,你快竖着耳朵听。

这个曾经侮辱你的男人,看我怎么一步步弄死他!

……

谢玉渊下足了份量。

孙老二这一天,就光顾着往茅厕跑了。

下午太阳落山前,他整个人拉得脱了形,躺在床上像条真正的死狗一样,有气无力的哼哼叫唤。

孙老娘吓得赶紧在灶间点了三根香,跪在地上磕头连连。

昨天她病了,今天又轮到儿子,莫非真的是坏事做多了,招了鬼?

这一夜。

是谢玉渊重生以来,睡得最踏实的夜,连个梦都没做。

翌日。

谢玉渊依旧天漆黑就跑到了山坡下,有了昨天的经验,她很快又摸出了二十几颗巴豆。

这玩意成本低,功效大,必须随身备着,以防万一。

回到家,刘氏已经在灶间干活。

今天爹要回来,她再不乐意也得装个样子。

前世,谢玉渊还会凑上去打个下手什么的。这会,她把竹篮一扔,回房间给娘梳头穿衣。

不多时。

高氏安然地端坐在堂屋里。

肤白似雪,乌发如墨,目似秋水,眉若远山,说不出的美丽端庄。

如果不是那双痴呆的眸子,任是谁看了,都以为她是大户人家的当家奶奶。

谁说不是呢!

……想及往事,谢玉渊心里一酸,眼中闪过一丝讥诮的冷笑,很快隐没在眼底。

“娘,爹要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

“爹,娘,我回来了。”

“老大回来了,早饭都烧好了,快,进屋来。”孙老娘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脸的谄媚。

高大壮实的朴实汉子咧着嘴嘿嘿干笑几声,“娘,赶了半宿的路,灰头土脸的,我回房洗一洗,马上就来。”

孙老娘一看老大钻进自个屋子,脸上的笑瞬间无影无踪,踮着脚尖偷偷站到窗下听壁角。

谢玉渊回灶间盛了早饭,端到东屋门口。

她找了把竹椅,把碗筷都放在竹椅上,朝屋里喊了一声。

“少爷,吃早饭了,天儿冷,得趁热吃。”

见屋里没动静,谢玉渊也没等,把余下的早饭一一摆上桌。

刚摆好,看到屋角有堆脏衣服,便抱着脏衣服走到井边。

目光像是被什么牵引住似的,她朝东屋看过去,竹椅上的早饭不见了,但那门还是关得严严实实。

奇怪,她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张郎中这时,抱着一堆旧衣服出来。

看到美丽的女子蜷缩在屋角缝衣服;堂屋的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饭;井边传来打水的声音。

恍惚间。

他感觉又回到了那一处遥远的地方……

“郎中,家里有皂角吗?”

张郎中猛地回神,“有,有,在灶间。”

谢玉渊冲他笑了笑,“郎中,咱们家得多买点皂角,衣服味儿大,得好好洗洗。”

张郎中脸色变了变,心想,你这丫头自来熟,也有个分寸,谁和你是咱们家。

谢玉渊拿了皂角走出来,又往东屋瞄了眼。

竹椅上,多了几个空碗。

谢玉渊飞快的把空碗收拾下,把竹椅放回原处,一边放,一边嘀咕。

“这少爷是饿死鬼投胎吗,怎么吃得这么快?”

屋里。

临窗而立的少年,手微微一颤,一双漆黑的眼睛,无波无澜。

张郎中吃好早饭,就陆续有病人过来看病。

谢玉渊怕高氏见多了陌生人发病,把她挪到了灶间。自己则在外面端茶递水打下手。

她眼睛耳朵都没闲着,把张郎中给病人说的话,开的方子,一样样记在心里。

孙老娘走进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张郎中半眯缝着眼睛,一只手捋着山羊胡子,一只手搭着病人的脉。

一旁,谢玉渊那个小贱人正在添茶。

添完茶,她顺势磨了几下墨,又拿起抹布东抹一下,西抹一下。

孙老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下子不太敢走进去。

“阿婆来了。”

谢玉渊迎出去,脸上带着笑。

“是来找娘的吗?娘在灶间给郎中缝衣服和被子。郎中说,娘的针线活儿好,要帮着在这里缝几天。”

孙老娘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啥,话都叫这小贱人堵住了。

“阿婆不用担心,我会把娘照顾好的,张郎中是个大善人,不会白让娘干活的,总会给几个钱的。”

一听到钱,孙老娘立刻扯出个笑。

“我哪里来找你娘的,我就是不放心你,好好侍候张郎中,多点眼力劲。”

“那阿婆慢走,我就不留你了,郎中那里离不开人。”

孙老娘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酸溜溜的想,她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谢玉渊走进屋,脸色变了变。

那老虔婆看她是假,把娘弄回去是真,幸好她早有准备,否则……

“咕噜咕噜”两声传来。

张郎中瞄了谢玉渊一眼。

意思是:这日头都快升上天了,你这丫鬟还不赶紧去做饭,想饿死谁呢?

谢玉渊眼明手快,放下抹布去灶间忙活。

不多久,热腾腾的饭菜就端上了桌。

张郎中闻到饭香,赶紧把最后一个病人打发走,凑过去一看:一碗咸肉烧白菜,一碗饭。

谢玉渊看看他的脸色,“郎中,灶间的那些鱼啊,肉啊,我没敢动,怕你……”

“只管动。记住,一天两顿饭,午时一顿,晚上一顿,每顿三菜一汤,只准多,不准少。”

谢玉渊心里大吃一惊。

这张朗中看着穿得破破烂烂,怎么在吃食上这么舍得。

“我侄儿的中饭送去了吗?”

谢玉渊忙敛了心神 ,“还没有,等郎中吃完了……”

“以后,先给他送过去。”

谢玉渊又一惊 ,忙道:“我知道了。”

送饭的时候。

谢玉渊依旧把饭菜放在竹椅上,依旧在外头喊了一声,只是目光再也没往东屋瞧一眼。

张郎中给人看病抓药,前前后后也就赚个一两文钱,还要养个吃闲饭的侄儿,银子从哪儿来?

刚刚她洗的那几件衣服,虽然脏得可以,但料子却不是普通人家的料子。

看来,张郎中多半是个有故事的人。

好奇害死猫。

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偷师学医,等学成了,拍拍屁股走人。

买来的丫鬟叫春花,刚满十四岁,虽然黑了点,但脸蛋长得挺周正,小身子发育的也好,胸前鼓鼓囊囊的。

孙老二养病大半个月的时间,没碰过女人身子,—看到这个春花,就像狗看到了肉骨头—样,馋死了。

黄花大闺女,身子又鲜嫩,压在身下不知道有多爽。

孙老二心想反正丫鬟是自家的,不睡白不睡。

于是趁着刘氏带着女儿回娘家那天,把春花拉进了房里,—通威逼利诱后,把人给睡了。

这—睡,孙老二睡出了瘾。

小姑娘的身体和刘氏那生过两个孩子的身体,完全是两码事,滋味儿销魂着呢!

于是,孙老二头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身上也得劲了,天天搂着丫鬟春花做那事。

这春花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出来的,她见孙老二家有房有地,日子过得还不错,心里起了不该有的念头,想把孙老二哄好了,从丫鬟变成主子。

两人—拍即合,好得简直蜜里调油。

刘氏—趟娘家回来了,发现丫鬟成了小老婆,气得当场就发作,揪着春花的辫子,—顿毒打。

小老婆被打,孙老二不干,眼珠子—瞪,也不管发妻刘氏怀着身子,直接大耳光甩上去。

刘氏这些年可劲儿的欺负谢玉渊母女,早就嚣张跋扈惯了,哪肯罢休,当场和孙老二对打起来。

刘氏哪里是孙老二的对手,又要护着肚子里的孩子,没几下就被打得鼻青脸肿。

她的—双儿女哪是吃素的,孙富贵和老子孙老二扭打在了—起,孙兰花则和春花撕打开来。

孙老娘,孙老爹在—旁拉架,没拉住,孙老娘还被儿子掀了个大跟斗,气得朝刘氏破口大骂。

刘氏见这个老太婆死死的护着儿子,悲从中来,屁股往地上—坐,扯着嗓门就干嚎起来,把孙家二老从前做的缺德事,—件件的数落出来……

狗咬狗,—嘴毛,谢玉渊在边上看得那叫—个痛快啊。

这时,也不知道谁眼尖,叫了—声,“你们快看,谢丫头来看热闹了。”

村民们像是约好了似的,立刻让出—条道。

谢玉渊原本没打算现身,不过被人瞧出来,她也没打算缩回去,索性大大方方走上前,笑眯眯地看着孙家人打架。

孙家人可以给任何人瞧笑话,就是不能让老大家瞧去了。

打架的也不打了,骂人的也不骂人了,哀嚎的也不嚎了,几个人统统恶狠狠的瞪着谢玉渊瞧。

恨不得在她身上,瞧出几个洞来。

孙老娘想着自己家这些日子受的冷眼,首先发难,“小贱货,你跑来干什么,给我滚。”

谢玉渊笑笑:“孙老娘,嘴巴放干净点,都—把年纪的人,也该为子孙后代积点福。”

孙老娘被噎了个结结实实,就好像喉咙里生吞—口发锼的馒头,咽不下,吐不出,甭提多难受了。

更难受的,是孙兰花妹妹。

此刻,她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原来,谢玉渊刚刚换上了崭新的袄子,梳着双髻,肤色晶莹,美目流转,哪里像是乡村长大的女孩,完完全全就是大户人家娇养的小姐。

再看看自己,头发散乱,满身土灰,和—个不要脸的丫鬟扭打在—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真真是—个天,—个地。

孙老二这会,眸中射出如狼—般的光芒,好久不见,这小贱货出落的越发的好看,勾死个人。

寅时不到。

唐江岚被帘子外悉悉索索的穿衣声给惊醒了。

她赶紧起床给爹做早饭。

趁着孙家人还在睡,她蒸了两个土豆捣成泥,和着面粉做了五张香喷喷的土豆饼。

留一个给娘,余下四个都给爹盛碗里,自己就喝了碗薄粥。

孙老大吃了顿热呼呼的早饭,交代了几句,匆匆消失在黎明的夜色里。

他一走,唐江岚把锅碗洗洗,拉着高氏便往张郎中家里去。

孙老娘是被饿醒的,到灶间一看,冷锅冷灶,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唐江岚你个杀千刀的……”

话一出口,才想到这个小贱人现在替家里挣银子,又生生咽了下去。

气冲冲的走到孙兰花房里,把被子一掀。

“你个死丫头,还不死起来去烧早饭。我老孙家作了什么孽,生个赔钱货还懒得要死!”

睡得正香的孙兰花整个人都蒙了,“阿婆,烧早饭不是那个小贱人的事情吗,怎么轮到我。”

“啪!”

一记大嘴巴子扇下来,孙兰花被打地晕头转向。

孙兰花赶紧哆哆嗦嗦地从床上爬下来。

孙老娘狠狠瞪了她一眼,走到大房窗下,竖着耳朵听了一会。

都日上三竿了,这一大家子还没有动静。

娘的!

别以为赚几个银子,老娘就不敢骂,瞧这一个个懒的。

孙老娘一脚把门踹开,正要破口大骂时,发现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都走了?

孙老娘心里嘿嘿干笑几声,提口气走进里屋,一通乱翻。

翻半天,什么都没有翻到。

一转身,看到孙老二抱着胸阴阴地看着她,吓得拍了拍胸口,气骂,“不声不响的站在门口,你做鬼呢。”

孙老二白了她一眼,走到床边,低头在被子上嗅了几下。

他娘的!

是高氏的味道,贼香!

孙老娘见儿子这样下作,气得一巴掌扇了上去。

孙老二又用力的吸了几下,咬牙切齿道:“娘,老大和小贱人都走了,今儿白天动手吧,我等不及了。”

浑身的精虫,都被那白白嫩嫩的疯子给勾出来了。

孙老娘有些犹豫。

玉渊那个小贱人现在到底是挣银子了,万一……

“你犹豫啥,那高氏是个疯的,谁会信她说的话。再说我和大哥是兄弟,那个疯子分得清谁睡了她吗?”

听儿子这么一说,孙老娘立刻点点头,“行,今儿动手,一会我把刘氏他们都支走。咦,那个疯子呢?”

……

那个疯子正往灶膛里塞柴火。

“娘,火压着点。”

唐江岚往锅沿烙上一个饼,把锅盖一盖,走出灶间,往院子里喊了一嗓子。

“郎中,早饭好了。”

张郎中吓得直直从床上跳起来,愣了几分钟,才想起这声音是那个小妖精的。

“谁让你一大清早过来的?”

顶着鸡窝头的男人冲过来,唐江岚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怯生生道“郎中,不是你让我寅时三刻来的吗?”

张郎中眼珠子转了几下,似乎是想到了这一茬,脸色有些讪讪的。

“郎中,我做了豌豆稀饭,烙了四个土豆饼,挺香的,趁热吃吧。”

唐江岚转身走到灶间,突然顿住脚步,回首,笑了笑。

“对了,郎中身上的衣服好几处都破了,我把我娘请来了,她针线活儿好,帮着郎中缝缝补补。不算工钱,就是做好事。”

来一个还不够,还要再带一个疯子来。

士可忍,郎中不可忍。

张郎中怒气冲天,蹬蹬蹬跑到灶间,一抬眼,傻了。



顾晚谣一转身,“青儿,你会做什么?”

李青儿声瓮声道:“洗衣做饭喂猪喂鸡,啥都能做。”

“那以后家里做饭洗衣都归你了,粗活我爹干。你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的肚子。”

这个世界上除了娘外,还没有一个人用如此温柔的眼神看着她。

李青儿扑通一声,泪流不止,连连点头。

脸上的表情却是一副:主人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总之这辈子跟着主人到天荒地老。

顾晚谣扶起她,看着身旁的爹和娘,心里满满涨涨的满足感。

有银子,还有忠奴,这日子,好像越过越繁花似锦起来了。

顾晚谣兴奋了片刻,肚子咕噜咕噜的造起反来。

李青儿眼明手疾,“我……我去做饭。”

“青儿,做顿好吃的。”

孙老大用嘿嘿干笑表示心中的愉悦,牵起高氏的手,“你们做着,我去把那床再钉几个钉子,弄得结实一点。”

顾晚谣等人离开,轻声道:“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买下来吗?”

李青儿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一个能把自己卖了,只为能让亲娘入土为安的人,光这份孝心,我就喜欢。”

既然多活一世,就得预备着以后的风雨。

谢家肯定会找过来,能躲得过固然好, 躲不过,那她和娘就得回去。

那里,才是血雨腥风的开始。

有个重情重义,豁得出去的丫鬟护着,母女俩在那府里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顾晚谣想到这里,心里幽幽叹了口气,“我比你大一岁,你叫我声姐,以后咱们俩睡一张床。要是不想跟着我了,也别不好意思,我放你走。”

李青儿一听这话,眼中喷着火:“姐,那个家我回不去了。我娘跳井就是他们逼的。”

顾晚谣听罢,不知心里想到了什么,垂着眼睛不说话。

片刻后,她从喉咙里幽幽叹出口气,“不回去就不回去,这儿就是你的家。”

……

到了灶间,李青儿卷起袖子开始做饭。

她动作麻利的把肉用清水冲了下,割下的部分,放到锅里熬成油盛出来,油渣焦香酥脆,香得能让人流出口水来。

顾晚谣忍不住偷偷趁热吃了一个。

将米洗上锅,除了米,还放了碎菜和肉粒,一起蒸。

蒸饭的时候,李青儿将瘦肉剁成了肉沫,用配料腌着,又把买来的豆腐切成薄片,开始下锅煎。

煎得焦黄喷香的时候出锅,整齐地码在盘子里,规整漂亮。

弄好之后,再把刚刚腌制的肉沫下锅,用小火慢慢地煨成肉酱,酱香浓郁的肉香从锅里飘散出去,勾得爹和娘放下手里的活计围到灶台前。

顾晚谣这会才惊喜的发现,这李青儿是个做饭高手。

“这手艺,跟谁学的呢?”

“我娘。”

李青儿头也不抬:“我娘小时候也是丫鬟,后来犯了事被赶出来,用自己存的几两碎银子做了嫁妆,嫁给了我爹。”

“你娘犯了什么事?”孙老大脱口而出。

李青儿摇摇头。

顾晚谣心中冷笑,大户人家中暗藏的鬼鬼魅魅何其多,一个丫鬟算什么,就是自己的生死也都捏在别人的手里。

这时,肉酱已经好了。

李青儿盛出来浇在焦黄的豆腐上,又搭撒了一点翠绿的葱花,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盛出四碗饭,每碗饭里挖一勺猪油放进去,拌匀后上桌。

桌上,一碟肉沫豆腐,一小碗撒了白糖的油渣,还有一碗蛋花汤,孙老大闻着香味,眼睛都直了,先动筷子尝了一口,那滋味简直好极。

这些年在孙家,一家老小都靠他一个人养活,油水不多。

家中做饭的时候,都只能用油布擦一下锅底,就算是有油花了,何时吃过猪油拌的饭。

孙老大眼眶一热,把碗里的饭拨了些给高氏。

高氏虽然疯傻,却也知道心疼男人,又把饭回拨了过去。

“爹,娘,咱们的好日子刚刚开了个头,以后会越来越好。”

顾晚谣说完,把李青儿拉坐下来,夹了一筷子豆腐放进她的碗里,“多吃点,别客气。”

李青儿看着顾晚谣瘦骨嶙峋的手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这家人家的日子也不容易,却还肯掏出十两银子把娘埋了,这份恩情,她就是到死都得好好还。

顾晚谣迅速吃完饭,从锅里盛出一碗肉酱给张郎中端去。

她有样学样,把刚刚李青儿做的那几道菜又做了一遍,又烧了个红烧大肥肉。

张郎中每个菜都尝了尝,指着那道肉酱道:“这菜最合老夫的胃口,以后可以常做。”

“郎中,这菜是我家青儿的手艺,您要不嫌弃,这一日三餐我让青儿帮您做,不要您的钱。”

花一个丫鬟的钱,使着两个丫鬟,这么好的好事砸到头上,张郎中却机灵的多了个心眼。

“那你干什么?”

顾晚谣笑笑,“我替郎中拎药箱,磨墨,代写方子,啥都能干。”

张郎中此刻才算品咂出些意味来,他抚了把山羊胡,目光在顾晚谣脸上溜达一圈。

“丫头,你死乞白赖的到我这儿来,是想偷学我手艺的吧?”

顾晚谣眼中划过波澜,小脸一抬,不藏着不掩着,轻轻的“嗯”了一下。

“嗯”完,她一低头,一垂眉,眼观鼻,鼻观心,把一个犯了大错,又一心悔改的小王八蛋演绎的淋漓尽致。

术业有专攻!

自己想要实实在在的学到些东西,就必须心无二用。

从前是没办法,现在日子好了,又有李青儿这个帮手,她也是时候腾出时间认真学习。

张郎中简直哭笑不得,感觉自己的脑子可能被李家庄朴实的风情给浸润了。

人丫头挖了这么大的一个坑,自己愣是雄赳赳,气昂昂的跳了下去,连个后知后觉都没有。

这谢丫头是什么物种投胎,不会是机灵鬼吧?

他默默的吃完最后一口饭,把筷子一放,“说吧,为什么想学医。”

顾晚谣抬起头,眼睛澄亮,“郎中,我就想以后有本事养活爹和娘,饿不死,穿得暖,仅此而已。”

有刺骨的寒风顺着窗棂的缝隙刮进来。

顾晚谣打了个寒颤。

那条色狗没得手,心里肯定不甘心,后天爹就回来了,明天他们一定会找机会动手。

而今天自己之所以一击即中,一是就着夜色,二是孙老娘到底是个妇人。

而孙老二却是个结结实实的庄稼汉,他绝对不会这么好打发。

再加上那两条老狗,自己这刚满十岁的小身板,根本不是对手。

要怎么样才能拖到老爹回来呢?

回答她的是肚子发出的“咕噜……咕噜”两声叫。

顾晚谣才想起自己醒来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

她从怀里掏出那半块山芋皮,一点一点咬进嘴里。脸上满足的样子,仿佛在吃着这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

一夜安睡.

寅时刚到,顾晚谣悄悄起床。

就着黑漆漆的夜色,她简单的洗漱了下,拿个竹篮就走出家门。

绕到树林后面,是座山坡。

夏天,山坡绿树成荫,草木繁盛。冬天,则是一片枯黄的景象。

顾晚谣沿枯木一寸寸摸过去。

吊死鬼曾经说过,你恨哪个人,就在哪个人的吃食里下巴豆,吃不死他,也要拉死他。

她现在想找的,就是巴豆。

巴豆八月熟,若无人采摘,九月自然脱落。

现在十二月,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在地上找到几颗。

东边慢慢天亮的时候,顾晚谣终于在地缝里挖出了七八颗小小的巴豆。

赶回家,孙家人还没有起床。

顾晚谣淘米生火,煮了一锅稀粥。把野菜切成丁,和在稀薄的面粉里,烙了六个野菜饼。

孙家人闻着饼香起床,六个饼一个都没给顾晚谣母女留。

顾晚谣把粥端给高氏后,装着眼馋的样子站在饭桌前,不时的咽了几下口水。

孙家人只当没看见。

孙老娘起身给男人添稀饭的时候,一巴掌打在顾晚谣的背上。

“不知道从哪里滚出来的野种,也配吃饼?喂鸡喂猪去。”

顾晚谣挨了重重一下,跌跌撞撞了几步,“阿婆,你身子这么快就好了,难道昨天真是撞鬼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孙老娘一早起来,正奇怪自己头也不疼,眼也不斜,跟个没事人似的。

被她这么一说,吓得手里碗“哐当”一声,家里唯一一个没缺口的碗,就这么碎成片片。

孙老爹当着小辈的面,不好骂这个死老太婆,恶狠狠的剜了她一眼,连粥都不添了,甩甩袖子下地去了。

孙老二见爹走,赶紧把手里的饼往嘴里塞塞,跟了上去。

顾晚谣看着他的背影,清幽的长眸里,划过一丝冷意。转身走到灶间,把最后一点薄粥汤喝了。

“堂妹。”

顾晚谣一听这个声音,拿碗的手陡然一顿。

刘氏婚后,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叫孙福贵,女儿叫孙兰花。

孙福贵今年十四岁,是孙家的一根独苗,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会先尽着这个大孙子。

不仅如此,孙家人还从牙缝里抠出几钱银子,送他去镇上的学堂读书识字,指望将来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孙福贵和他老子一个德性,三角眼的珠子天天往她身上瞄。

“堂妹,你亲我一口,我把鸡蛋给你吃。”

顾晚谣冷冷一笑,心里默数一,二,三。

“孙福贵,你又到这个小贱人面前耍贱,我才是你亲妹妹,鸡蛋给我吃。”

一掀被子,姜竹心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少年交缠的双足。

张虚怀先是被她掀被子的动作吓了一跳,一跳过后又是一惊,一惊过后脑中有灵光闪过。

他迅速拿起银针,冲着黎泽风脚底心的几个重要穴位狠狠扎了下去。

“噗--”

黎泽风喷出一口黑血。

另一只脚的针扎下去,黎泽风又喷出一口黑血,身子动了几下。

他幽幽睁开了眼睛。

漆黑的眼前似有一道光,光影影绰绰的照进来,模糊的像清晨刚下的浓雾。

浓雾里,有一个娇俏的身影,不高,很瘦,像春日枝头的细柳,一折就断。

姜竹心盯着小师傅睁着的两只瞎眼看,不管不顾的抓住他的手,满嘴涩然道:“小师傅,你怎么样?”

黎泽风将一颗悲愤的心重重地砸回胸口,不动声色地抽出手。

“我没事,就是有点饿,想吃碗你做的面条。”

“我马上去做。”

想吃东西就是好事,姜竹心一扭头就往灶间去。

等脚步声走远了,黎泽风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虚怀,我眼前有点光亮了。”

张虚怀本来扶着床沿打算站起来,一听这话,扑通一声,又直直的坐了下去。

“呜呜呜呜……”

张虚怀突然掩面大哭,“你个小畜生啊,你怎么能一会吓死我,一会又高兴死我,老子真的要被你折磨死了,老子真要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呜呜……”

黎泽风难得的喜形于色,做了两年的瞎子,没想到有重见光明的那一天。

原本已经枯死的心,也好像慢慢跳动起来。

姜竹心在灶间听到师傅的哭声,悚然一惊,还以为小师傅又快要见阎王了,吓得赶紧从灶间跑出来。

“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行了?”

你才不行呢!

你们全家都不行!

张虚怀一撩眼皮,“走,走,走,下你的面去,老子这是喜极而泣。”

姜竹心魂归原位,又乖乖离开。

“丫头,真的是喜极而泣。”

张虚怀看着她的背影,手指在空中虚点了几下,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睛里涌出来。

他用力的吸了几下鼻子,拿出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

“暮之,我他娘倚老卖老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我知道除夕之夜对你来说难熬,可再难熬,还得熬。经年往事不重来,喝眼前的酒,忘从前的事,得学会听天由命。”

黎泽风觉得心坎上最嫩的一块肉,好像是好像被人重重的掐了下。

这十五年来,他哪一天不是听天由命?

张虚怀看着他的反应,顿时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多余。

也是!

自己没有家破人亡,没有灭族之恨,喝了酒,呼呼一觉安睡到天亮,了不得做几个春梦。

暮之不一样。

酒越多,往事越清晰,想忘也是不能忘的。

“还是那句话,学学那丫头。”

那丫头?

黎泽风像是从结了冰的山石上窥见了一簇生在缝隙里的花,语气不由自主的软了几分。

“那丫头还行。”

……

四更的更鼓敲响,姜竹心被黑衣人送回房里。

李青儿依旧是她离开时的那个睡姿,半扭着身子,屁股撅得老高,睡得很销魂的样子。

姜竹心悄无声息的爬到了床上,懒懒的闭上眼睛。

小师傅身上的毒,突如其来的病发,师傅他老人家的遮掩和嚎哭……

这种种不寻常之处,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勾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想知道,又怕知道;越怕知道,却越想知道。

哎!

黑暗中,她幽幽叹了一口气。

自己身在这世道中,一脚凉水一脚淤泥,过得举步维艰,就没必要再去管别人的闲事了。

睡吧!

……

深夜子时。

扬州府,谢家大宅。

万籁俱寂!

正房堂屋内灯火通明,房内西北角的铸铜鎏金虚兽熏笼上袅袅生烟。

除夕的热闹,统统被隔在门外。

谢二爷一身灰色锦袍,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上首处,欲言又止。

“说,别吞吞吐吐的。”

“爹,方圆百里找了一圈没找着人,怕是在那场火里给烧死了。”

上首的谢老爷失魂落魄的往椅背上一靠,“谢家……完了。”

“爹--”

谢老二吓得双腿一曲,扑通一声跪倒在蒲团上,“爹,您别急坏了身子,我再派人去找。”

“找个屁!”

谢老爷一巴掌拍在八仙桌上。

“三个月的时间没找着,派再多的人找有什么用,都怪我当年目光短浅,只顾着眼前,谁知道……”

谁知道皇上他老人家突然又提起了高家后人!

高家后人都死绝了,死光了,这让他到哪里再去找高家后人。

完了,谢家彻彻底底完了!

谢老二咬咬牙,“爹,就算找不到,也得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才能跟京城交差,否则就是欺君大罪。”

谢老爷一听,像是当头被人淋了盆冷水。

对啊!

只要把尸身找着,再编几个谎,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糊弄过去。

“找,给我找,挖地三尺都要把这两人的尸体给找出来。”

谢老二忙从地上爬起来,推开沉沉的木门:“你们听见没有,挖地三尺都要给我找出来。”

为首的谢总管一低头,进言道:“二爷,实在不行贴个悬赏启示吧,偷偷摸摸得找到猴年马月,有钱才能使鬼推磨啊!”

谢老二眼睛一亮,忙回头朝上首处看过去。

谢老爷面色狰狞了几下,重重的点了下头。都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可忌讳的,悬赏就悬赏。

谢总管带着家丁匆匆离去。

谢老二看着天上一轮残月,心里冷不丁冒出个念头:找不到是个死,可万一找到了呢?万一找到的是活的呢?

他当年娶邵氏是以正室之礼,万一找回个活的高氏,这两房正室……

“砰!”

一声清脆的巨响打乱了他的思绪。

谢老二忙进屋,看着一地的碎渣子,战战兢兢道:“爹?”

谢老爷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阴沉地看着儿子。

“邵氏失德,禁足三个月,内宅之事由你大嫂接手。”

谢老二吓得脸色大变,“爹?”

“你最好祈祷能找到,否则……你就是跪下来叫我天皇老子,也救不了谢家满门。”

谢老二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满脸的失魂落魄。
最新更新
继续看书

同类推荐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