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集阅读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
  • 全集阅读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
  • 分类:现代都市
  • 作者:怡然
  • 更新:2024-09-10 03:22:00
  • 最新章节:第四十四章
继续看书
小说《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相信已经有无数读者入坑了,此文中的代表人物分别是谢玉渊李锦夜,文章原创作者为“怡然”,故事无广告版讲述了:”玉渊听着这个声音,心里冷笑一声。暗地里的刀子,比明面上的刀子,更伤人。这个老畜生看着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实际猪狗不如。孙老二提着裤子走出娘的房间,这条老狗接着又走了进去……她想到这里,用力的咬了咬牙。痛意,逼着她冷静下来。“阿爷,你也早点睡吧。”玉渊挣扎着站起来,一口气吹灭了油灯,然后悄......

《全集阅读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精彩片段




谢玉渊吓得脸色发白,哐当一声扔了木盆,呆立在原地。

孙老娘一看儿子被烫,气得头皮都炸裂了,抡起胳膊就去打谢玉渊。

谢玉渊用手一挡,夹在指尖的竹针朝她颊边的大迎穴轻轻一戳。

孙老娘只感觉脸上被蚊子轻轻的咬了一口,整个人直挺挺的仰面倒下,四肢一阵抽搐。

变化,就在瞬间。

等孙老二扭头看时,自家老娘的嘴角都已经抽出了白沫。

谢玉渊挑挑唇角,挂起邪笑,“小叔,快冬至了,阿婆不会是撞到鬼了吧。”

鬼?

孙老二吓得抖了个机灵。

是啊,自家老娘身子骨硬朗,平常连个咳嗽都没有,几十斤重的大粪挑着撒腿就走,怎么就吐白沫了呢?

正想着。

一阵寒风呼呼刮过,尘土飞扬,吹得捆扎的秸秆唰唰的响。

孙老二吓得“啊--啊--”惨叫两声,双腿一软,直直跪了下去。

怂货!

谢玉渊身子一缩,装作害怕到了极点,一溜烟跑进了屋,转身,把门栓推上,身体虚脱似的靠在门背后。

许久。

她慢慢的低下头,看着手中断成两截的竹针,手一松,竹针应声而落。

“丫头,大迎穴,能使人的面部神经麻痹,痉挛,力道重到三分,人就能四肢抽搐。”

谢玉渊像被戳破的皮球,慢慢地坐了下去。

那只吊死鬼,果然没有骗她。

……

刘氏听到动静,赶紧披了衣服跑出来。

一看自家男人跪在大房门口,气得心疼,肝疼,浑身都疼。

不敢骂男人,手一插对着房门嚎起丧来。

“天杀的的小娼妇,白天勾不着男人晚上勾,这么欠操怎么不去窑子卖……”

“你给我闭嘴!”

一道浑浊的声音冷冷地从背后响起,孙老爹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刘氏被骂,屁都不敢放一个,目光狠狠的扫过地上的老女人,眼睛一翻,心里骂了声“老不死的”,一扭头气冲冲地回了房。

孙老爹走上前,冲着儿子后背用力一脚,“没出息的东西,还不把你娘扶起来。”

孙老二一咕噜把人扶起来,跌跌撞撞地背着就走。

孙老爹这才走到大房门前,重重的咳嗽了几下,“玉渊啊,侍候你娘早点睡。”

玉渊听着这个声音,心里冷笑一声。

暗地里的刀子,比明面上的刀子,更伤人。

这个老畜生看着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实际猪狗不如。孙老二提着裤子走出娘的房间,这条老狗接着又走了进去……

她想到这里,用力的咬了咬牙。

痛意,逼着她冷静下来。

“阿爷,你也早点睡吧。”

玉渊挣扎着站起来,一口气吹灭了油灯,然后悄无声息的走到门背后,侧耳听外面的动静。

等听到孙老爹脚步走远时,一转身,她吓得魂飞魄散。

不知道什么时候,高氏站在她身后,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谢玉渊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娘,今天不洗脚了,咱们睡吧。”

“他……还没回。”

高氏的嘴里含混地吐出四个字。

谢玉渊眼眶一热。谁说疯子分不清好歹,爹对娘千疼万疼,娘心里也有他。

“还有两天,爹就回来了。”

谢玉渊扶娘上床,学着爹的样子,像哄孩子一样拍打着。

许久,清浅的呼吸声传来。

她站起来,缓缓走到堂屋,在黑暗中坐下……

掌柜见是张郎中来了,笑得满脸褶子。

“郎中来了,正好前儿进了好多上好的药材,您瞅瞅?”

张郎中走得口干舌燥,大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先沏壶茶来润润口。”

“伙计,给郎中沏壶茶。”

掌柜眼睛一斜,“这一位是……”

“我是来卖药材的,掌柜。”谢玉渊落落大方的回答。

掌柜虽然笑着,眼里却满是轻蔑,“小小年纪,哪懂什么药材不药材,别是挖了萝卜当人参吧。”

谢玉渊不气不恼,把布包打开来,“掌柜,您先瞅瞅,看不上我去别家。”

掌柜聊胜于无地扫了一眼,然而等他看清楚了,眼睛却挪不动了。

“这……这是你……挖到的。”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只野山参,其中两只完好无损,个头也不小,都是稀罕物。

谢玉渊:“我爹挖的,掌柜您觉得怎么样?”

谢家官宦之家,扬州又是富庶之地,前世别说是野山参,就是人参也是平常之物,所以她才能一眼识得。

掌柜皱了皱眉头,“还凑合吧,就是个头小了点,年岁短了点,不值几个钱。”

这话一出口,谢玉渊和张郎中脸上的表情截然不同,但心理活动如出一辙。

谢玉渊:他是欺负我没见过世面吧?

张郎中:这老货是欺负人丫头没见过世面。

谢玉渊陪笑,“那您瞅瞅,这参值多少钱。”

掌柜伸出一个巴掌:“了不得五十两银子,都已经是天价了。”

谢玉渊听到五十两银子时,眼皮都没有动一下,稚嫩的脸上,有着超乎寻常的沉稳。

“掌柜,我年纪小,见识也不多,货比三家,我还是去前面几家药铺和医馆再问问。”

谢玉渊说得一派坦然,语气自然流畅,似乎压根没有怀疑掌柜在暗中压价。

张郎中一听,莫名的来了兴趣,目光在谢玉渊脸上打了个转后收回,不紧不慢的喝起了茶。

掌柜这会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野山参价格能直逼黄金,品相差的一百两起,品相好的二百两起,那只被啃了一半的不值钱,那两只大的可值不少钱。

“哎啊啊,你这丫头性子怎么这么急,有什么都是可以商量的嘛!”

谢玉渊笑眯眯地向张郎中看过去,“师傅,您说这参该值多少银子,帮丫头我掌掌眼。”

师傅?

谁他娘是你师傅,真是臭不要脸。

张郎中眼白都快翻出天际了,嘴里冷哼一声,不说话。

也是巧了,他冷哼的时候,鼻孔朝着掌柜那头。

掌柜先是被那一声“师傅 ”吓出半身冷汗,接着又被这一声“冷哼”吓得半身冷汗。

一身冷汗一出,实话也就出来了。

“丫头别见怪,老夫是生意人,常常有看走眼的时候,这三根野人参我给你五百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五百两?

谢玉渊的心一抽一抽的狂跳起来,心里很清楚掌柜肯用五百两收药野山参,已经算是看得起她,也给足了张郎中的面子。

“成,既然掌柜这么爽快,那我也就爽快一点。”

“小丫头,以后要再挖着好东西,还来找我啊。”

“放心吧掌柜,你人好,给的价格又公道,不找你找谁?”

“哟喂,张郎中啊,你这徒弟儿嘴真甜啊,跟着你将来一定是个高人。”

张郎中心中冷笑一下,低头装喝茶。

谢玉渊见茶盅空了,忙凑过去添满了,无声无息的拍了一记马屁。

她上辈子之所以惨死,是因为不懂人心,不会看人眼色。对你笑的人,多半背后捅刀,对你嗤之以鼻的人,也许暗藏着一份关心。

张郎中刚刚没有戳穿她的小把戏,又替她圆谎,又带她来镇上……这人虽然长着一张臭脸,却有一副好心肠。

好心肠的张郎中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你拿着银子自个出去转转吧,我和掌柜有点事情要谈。”

“是。”

谢玉渊应了一声,恰好掌柜也将银票备齐递过来。

她接过银票贴身收着,朝两人恭恭敬敬的鞠躬道谢后,转身就走。

走出药铺的时候,她忍不住顿足,回首。

光影里。

张郎中把半个身子凑到掌柜的跟前,侧脸绷得紧紧的,半条眉梢微微扬起,透着几分深浓的愁意。

谢玉渊心跳一漏,头一扭,加快了脚步。

……

家里缺的东西太多,谢玉渊先买了些粮食,还有油盐酱醋之类,又割了些肉,用油纸包着;油灯,皂角什么的也补了一些。

随后去了一趟成衣铺,伙计看她是个小丫头,险些将她赶出去。

玉渊拿出银子,伙计立刻不一样起来,但心里却依旧很奇怪。

这小乞丐一样的丫头,衣服鞋子都是破的,哪儿来银子买新衣裳,还一买就是三身。

不会是偷的吧。

拎的东西太多,谢玉渊索性把自己的新衣裳穿在了身上。

重回到药铺中,她的这身打扮差点没把张郎中眼珠子吓得弹出来。

浅绿色的袄子,裤子也是很新式样,脚上一双绣花棉鞋,上面还有两朵粉色的绣花,整个人娇俏可爱。

再配着她那张白瓷一般的小脸,秋水一般的黑眸……张郎中鬼使神差的含糊了一句。

“到底是哪家人家出来的啊!”

说得人含糊,听得人更含糊,但谢玉渊从来不多话,老老实实往角落里一站,等着张郎中把事儿办完了,好一起回家。

张郎中朝掌柜递了个眼神:“我先走了,东西到了立刻派人通知我一声。”

“放心吧您。”掌柜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快看不见了。

张郎中“嗯”了一声,背着手走出药铺。

谢玉渊赶紧跟上去,一只脚跨出门槛,耳边就听到掌柜身边的伙计压低了声音道:“明目草哪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明目草,谁的眼睛瞎了?

谢玉渊心里暗暗的想。

……

从药铺出来,张郎中也不急着回去,在街上东一榔头,西一棒的乱逛。

可怜谢玉渊小小年纪,左手挎着一包东西,右手挎着一包东西,颠颠的跟在他身后,活像个跟班的丫鬟。

好在张郎中的闲情逸致只维持了一刻钟,两人打道回府。




张虚怀冷笑一声,“小小一个孙家就把你逼的……出息!”

谢玉渊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的听训,脸却慢慢沉了下来。

孙家打算先奸后娶,这种心思也算是恶毒到家,且再忍他们几个月,等她把后路都安顿好了,再腾出空收拾他们。

张虚怀一个人唱了几句独角戏,自己觉得没劲,甩甩袖子进了东厢房。

踏进东厢房的瞬间,他的脸就沉了下来。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从前这丫头和我没关系,我就当睁只眼睛,闭只眼睛,现在还敢欺负我的徒弟,这孙家活得腻味了,瞎子,给我弄死他们。”

临窗而立的男子淡淡看了他一眼,“你这护短的毛病,怎么还在?”

“你不护?”

张虚怀白了他一眼,“你不护,见她出去,还偷偷派青山跟在后头?”

李锦夜神情寡淡的沉默了一会,“青山,乱山,三天之内,让孙家倒霉。”

“是。”

“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一点啊。”张虚怀伸长了脖子补一句。

……

谢玉渊并不知道师傅,小师傅暗戳戳的为她出头。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

这三天里,用翻天覆地来形容孙家,一点都不为过。

先是大孙子被人吊上树,救回家后就开始发高烧,并且胡言乱语。

接着丫鬟春花偷了孙家二老五十两“巨款 ”,趁着半夜跑了。

银子被偷,就像把孙老爹的心给剜了,当下就急病了,躺在床上两眼翻翻,嘴里直哼哼,

孙老娘就差没抹脖子去死了。

五十两银子啊,统统没了,她这是做的什么孽啊!

孙老二则把一肚子气都撒到了刘氏身上,对着怀了身子的刘氏一通拳打脚踢。

当天夜里,刘氏就见了红,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滑了下来。

刘氏的娘家人听说后,带着几个兄弟把孙老二打了一通,大摇大摆的走了。

孙家的三个女儿得了讯回到娘家,见家里这副死样子,傻眼了,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于是,三个女儿一商量,决定厚着脸皮去求求孙老大。想求他看在养恩一场的份上,回来挑起家业吧。

谢玉渊就是三个女人上门时,才知道孙家不用她动手,就已经败得透透的。

孙大姐一进门,目光就四下打量,等看到高氏身上穿的衣服时,她心里越发肯定了要把人劝回去的念头。

“大弟,爹,娘做得不对,我替他们赔个不是,你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们计较。”

孙二姐:“大姐说得对,一家人不说二家话,爹把你偷出来是不对,但好歹也没少吃,没少穿的把你养大了。”

孙三姐:“大弟,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不能没良心,你说是不是?”

高重看着面前的三个妇人,沉着脸没说话。

三位长姐小时候对他还算不错,嫁了人后,客气多了一层,高重面儿薄,不太好意思开口拒绝。

爹不好意思,谢玉渊却不买她们的账。

“大姑,你公婆护着小儿子,把财产都分给那一房,不给你们这一房,你也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们一般计较。”

“二姑,回头你儿子被人拐了,你看在人家给你儿子好吃好喝的份上,就不要计较了。

“三姑,你做人怎么就不懂得知恩图报呢,那年你回娘家,骗走了娘手上的镯子,用来讨好未来的婆婆,才让你婆婆对你高看一眼,我怎么就没见你对我娘知个恩,图个报呢。”

孙三姐被当众揭了短,更是一头恼火:““小丫头片子的,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滚一边去。”

孙二姐附和:“就是,一点做人的规矩都没有,你娘怎么教的你。”

谢玉渊冷冷一笑:“我娘教我说,对有规矩的人,就按规矩对人家;对那些没规矩,没人性的畜生,也不用谈什么规矩。三姑,你骗我娘手镯的时候,心里可想着规矩二字?”

“你……”孙三姐气得胸口一鼓一鼓,恨不得上前撕烂那张嘴。

“好了,都少说一句。大弟,你开个口。”孙大姐到底老成些。

高重蠕动了下嘴唇,“你们都回去吧,我现在姓高,不姓孙,孙家的事情和我没关系。”

答的好!

谢玉渊眼眶一热,慢慢的挪到爹身边,小手握住了他的大手。

高重大掌一翻,把女儿的小手紧紧的握在掌中。

高氏似有所察觉,也慢慢挪到了高重的身边。

李青儿早就想把这三个妇人赶出门了,不太好意思拿笤帚赶人,只拿眼神恶狠狠地看着她们。

孙大姐没有想到老大竟然连姓都改了,心狠狠一沉,当下就知道让老大回孙家的事情成不了。

既然成不了,讹点银子也是好的。

“你这人做事也太狠绝了,有你这样做儿子的吗?”

孙二姐:“良心都喂了狗。”

孙三姐:“狗还知道摇尾巴,爹娘养你一场,你竟然这样对他们,连狗都不如。”

孙大姐:“废话少说,再掏五十两银子出来,算给爹娘的孝敬钱。”

孙二姐:“没错,把银子拿出来,我们立马就走。”

孙三姐:“你今天要是不拿出银子,我们就不走了,吃你们家的,喝你们家的。”

高重没有料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三位还算可亲的姐姐一下子变成了吃人的野兽。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谢玉渊这回算是长见识了。

她轻轻扯了扯爹的衣角,正要开口,只见张虚怀背着手,踱着方步走进来。

进来的第一句话就吓了众人一跳,“丫头,听说有三条疯狗打算咬你,疯狗在哪儿呢?”

谢玉渊愣了愣,伸出手指了指面前的三位,“师傅,也没咬,就是叫个不停,想讹我爹的银子。”

“那敢情好,正好过几日我要到衙门去问诊,那我就把这事儿在官老爷面前说道说道。”

谢玉渊眼波流转,“师傅,别光为这事啊,把从前他们欺负我娘,骂我爹的事情也说道说道。”

张虚怀冷冷一笑:“行吧,我估摸着这事一说道,回头这三只疯狗想见狗娘狗爹,怕是要到大牢里见了。”

小说《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这会,谢玉渊正在替人开方子,心里很想扔了方子跑出去瞧一瞧,屁股却像钉子一样,钉在椅子上。

好奇害死猫。

这叔侄俩可是连侍卫都有的人,自己这个乡野的小丫头,就不要再掺和了。

“丫头,我出趟门啊,两三天后回来,家里照看着些,别忘了替你小师傅行针。”

“师傅。”

谢玉渊这一下坐不住了,冲出去,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消失在马车里的一小截绣着翠竹的锦袍。

张虚怀冲她笑了笑,一提长袍下摆,也钻进马车里。

马蹄子在地上打了几下,青衣车夫一扬缰绳,扬长而去。

“就这么走了?”

谢玉渊自言自语,目光却下意识的往东厢房看过去。

她想了想,走到门口,低声道:“小师傅,师傅他老人家走了。”

“知道了,去忙吧。”

谢玉渊皱了皱眉头,不知为何,她觉得小师傅刚刚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

……

张虚怀这一走,远不止两天,也未有丁点消息来。

谢玉渊刚开始还能沉着气,第四天的时候,不免暗暗有些心急。

比起她的心浮气躁,东厢房一位却淡定的像百年老僧入定,该吃吃,该睡睡,该行针行针,和往常无异。

第五天清晨。

谢玉渊一走进院子,还没来得及往堂屋去,东厢房的门,突然打开。

猝不及防地对上那双波澜无痕的眼睛,少年如刀刻一样的轮廓浮现在眼底,她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这家伙竟然走出了那间房间。

此时,被阴云肆虐了很久的朝阳,终于破云而出,有一束光正好照在谢玉渊的脸上。

李锦夜第一次,看清楚了面前的女孩。

她穿了一身草绿色春衫,单薄纤细,眉目楚楚。

她的眼睛并非纯黑,颜色有一点浅,在阳光下尤其流光溢彩,直勾勾看人的时候,眼睛总好像有话要说。

谢玉渊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小师傅今天看她的眼神很特别,像是从很遥远的时空望过来,还带着一抹惊喜。

然后,她做了一个很傻的动作。

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师傅,你眼睛有没有好一点?”

“谢玉渊,草绿这个颜色不适合你。”

谢玉渊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轻轻颤动,随即,她略浅的眼睛像照进了一束光,突然一下子亮了起来。

“小师傅,你眼睛能看见了。”

李锦夜眯了眯眼,用手背挡了一下残阳斜照过来的光,淡淡道:“谢玉渊,你眼睛里好像有颗眼屎。”

轰!

谢玉渊忙背过身揉了下眼睛,揉了两下,见什么都没有,气得身子一扭,“小师傅,你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李锦夜笑了笑,提起长袍走到院里,一脸混账地说:“我闭着眼睛也能说瞎话。”

这人竟然会笑,而且会说笑话,是受了什么刺激?谢玉渊想。

大概是眼睛治好了,高兴的吧。

不过……

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啊!

“谢玉渊,今天我们吃什么?”

谢玉渊:“……”

怎么眼睛一好,就想着吃呢,以前瞎的时候,小师傅是多么云淡风轻,不食人间烟火的一个人。

“你想吃什么?”

“鲫鱼豆腐汤,红烧肉,韭菜炒鸡蛋,大煮干丝。”

谢玉渊沉默了一会,心想,俗就俗吧,小师傅俗的有人味儿,感觉可以亲近。

不像从前绷着一张棺材脸。

“行,我一会让青儿做。”

话音刚落,李青儿拎着食盒从堂屋里走出来,看到院里的少年,吓得“嗷呜”一声,把食盒往地上一扔,竟扭头就要跑。

“青儿,别跑,他是我师傅的侄儿。”

李青儿将将止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再看了一眼,红着脸跑进了灶间。

“我的天神爷爷啊,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莫非是神仙下凡。”

神仙下凡的李锦夜在院里站了仅仅一息的时间,便又进了东厢房,只是在进门前,他对谢玉渊说。

“早饭不用送进来了,送堂屋吧。”

……

“小姐,你说张郎中那样一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侄儿?”

谢玉渊咬了咬唇:“这叫歹竹出好笋。”

“那郎中这根竹子,长得也太歪了点。”李青儿忿忿道。

“行了,把刚刚那四个菜记在心里,中午小师傅要吃的。”

李青儿朝堂屋里看一眼,“等着,我让高叔去河里打最新鲜的鱼。”

谢玉渊目送她离开,走到八仙桌前,“小师傅,要再添碗粥吗?”

李锦夜眼皮都没抬:“不用。”

李锦夜的睫毛很长,低着头的时候显得眉清目秀,眼皮的形状清晰的好像是画出来的。

谢玉渊挪过视线:“那……针还要再行吗?”

眼睛能看见,也就意味着身体里毒去得差不多,,按理是不用再行针了,但师傅交待,她不敢贸贸然作主。

李锦夜爱搭不理地一挑眼皮,眼角如淡墨横扫,长而带翘,无端扫出一片柔色。

“今天晚上再行最后一次,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谢玉渊没有吱声,她仿佛从这话里听出一丝离别的意味,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

李锦夜放下碗筷,站起来,“我出去走走,你看家吧。”

“小师傅,你这个样子出去……”

“怎么?”

“怕是会勾得孙家庄所有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来围观的。”谢玉渊实话实说。

“你倒是伶俐,那便入夜再看吧。”

谢玉渊感觉这话不像夸她,没敢接口,只好微笑。

……

中饭,三菜一汤,都是乡间最普通的家常菜。

谢玉渊敢大大咧咧和张郎中坐一桌,在李锦夜面前却不敢放肆。

面前的少年虽然一身粗布衣裳,但举手投足间却带着优雅,这让她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多讲一句话,都是对他的亵渎。

于是她手也不会放了,脚也不会放了,菜也不会夹了。

干巴巴的扒了半碗饭,她都快噎死了。

李锦夜像眼前没有谢玉渊这个人,自顾自吃得很香。

吃完,他才掀了眼皮看她一眼,“原来你每顿饭,都不用吃菜的。”

谢玉渊:“……”还不是被你吓的。

四目相对,谢玉清眼中闪过一抹忧色。


在谢家,一个人行事说话太锋利,未必是好事,即便她这个长房长女,也得小心翼翼的做人。

二房把人请回来,不过是缓兵之计。一旦那对母女没了用处,只怕下场比从前更惨。

三妹妹如果聪明点,就应该顾全大局,藏拙守愚,想办法把府里的长辈哄好,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大姐姐眼里的忧色,谢玉渊看得很清楚,大姐姐在担心什么,她心里也很明白。

人啊,千万不要顾全大局,因为大局是顾全不了的。

如果退缩,讨巧,卖乖有用的话,她也不会做了六年的吊死鬼。

谢玉渊心里幽幽叹气,化悲愤为食欲,不管暖阁里气氛如何诡异,她吃得津津有味,并且连添了两碗饭。

谢太太见状,脸上的讽笑之色渐起。

到底是乡下来的人,没见过世面,瞧着就是一副穷酸相。

……

一顿饭吃完,时辰不早,众人各自散去。

走出暖阁,邵姨娘亦步亦趋的紧跟在自家男人后面。

谢二爷刚开始还摆了个爷的谱,步子迈得大步流星,走出一段路后,便慢了下来。

邵姨娘双目微红,轻轻柔柔的叫了一声:“二爷!”

谢二爷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道:“回房再说。”

谢玉湄隐在暗处瞧见这一幕,不由连连冷笑。

不是正房又怎样?

只要父亲心里有娘,早晚一天她会把被抢走的东西,一样样还回来,且先让你们得意些日子去。

她朝谢玉渊狠狠的看了一眼,甩了帕子扭身就走。

……

谢玉渊带着李青儿缓缓走回青草堂,权当消食。

青儿这会已经被暖阁里的刀光剑影所伤,整个人低垂着脑袋,走路都有气无力。

哎啊妈啊!

大户人家吵起架来,虽然比不上庄上人泼辣,但句句都戳人心窝子,真的是太可怕了。

“青儿,你记住了,大房的人可以亲近,二房的人远着些。”

“小姐,我记住了。”

“还有,这府里人说的话,不要全信,遇事多问几个为什么?”

李青儿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谢玉渊见青草堂快到了,又低声道:“去吧,去和守门的婆子聊几句。”

“小姐,我去了,等我的好消息。”

谢玉渊回到房里,先去给高氏请安。

高氏用了饭,已经背朝着床里睡下,身体隐在锦被里,莫名有种孤寂感。

谢玉渊在门口站了一会,心堵得像被塞了一团厚厚的棉花。

从前在孙家庄,娘吃完了饭,总要缠着爹去田埂上走一走,累了,便让爹背她回来。

她在房里老远就能听到娘的笑声。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娘的疯病一辈子都不用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清醒而痛苦的活着。

……

谢玉渊回到自己的房里,在丫鬟的侍候下刚洗漱完,李青儿便回来了。




“行,矿上我不去了,回头我到后山垦几亩荒地,勤快点饿不死人。”

姜竹心没有想到他答得这么爽快,眼眶一热,泪差点夺眶而出。

爹不去矿上,也就意味着不会因矿难而死,他不死,谢家也许就不会再找上门。

命运的齿轮在她重生的那刻起,慢慢改变了轮轨,像是老天爷看在她做鬼六年的份上,补偿给她的。

姜竹心将泪逼进眼眶。

她不求花好月圆,和和美美,唯求这一对夫妻平平安安,白头到老。

而此刻的孙家,孙老娘一巴掌甩在孙兰花的脸上。

“你胡说什么?陈货郎怎么可能把房子送给老大,绝对不可能。”

孙兰花捂着半边脸,期期艾艾道:“我哪敢胡说,隔壁二狗的阿公亲眼看到的。现在大伯一家都已经住进去了。”

“闭嘴,他不是你大伯,他就是个忘恩负义的野种。”

孙兰花:“……”

“啊……啊……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孙老二疼得满床打滚。

刘氏心疼道:“娘,这样疼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要让张郎中来看。”

“银子呢!”孙老娘一听到张郎中的名字,就觉得肉疼。

刘氏见她亲儿子都舍不得花钱,气得眉梢高挑,一摔帘子走人了。反正疼的又不是她。

“娘怀着身子,我陪娘去。”孙兰花脚底抹油也溜了。

孙老娘气得牙根直咬,娘的,一个一个都想造反了不成。

“儿啊,你忍忍啊,都是些皮外伤,挨几天就好了。”

孙老二一听这话,嚎得更响了。

孙老娘听了一会,实在听不下去,找男人商量是不是把张郎中请来瞧瞧。

孙老爹就这么一根独苗,也怕打出个好歹来,披了件棉被便亲自往张郎中那头请人。

结果,门都快敲烂了,张郎中隔墙冷冷的喊了一句:“老子只给人看病,不给畜生看病。”

孙老爹气得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灰溜溜的走了。

……

“狗日的,还有脸请我去看病。”

张郎中听脚步声走远,朝地上狠狠的啐了口,一转身,见面前杵着个黑影,吓得心漏一拍。

“你能不能不要装神弄鬼,真要被你吓出病来。”

少年没理他,拿起手中的铁剑便舞了起来。

剑光如影,尘土飞扬。

张郎中吃了几口灰尘,眼睛杀气腾腾的朝少年剜过去,心想:早晚被这货连累出肺病来。

一通剑练完,少年慢吞吞的归剑入鞘,长袍一撩,盘坐在地上。

张郎中贱兮兮的凑过去蹲下。

“黎泽风,你要不要听个八卦?刚刚孙家老二色心大发,竟然想非礼长嫂……”

被唤作黎泽风的少年连个眼皮都没抬,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

张郎中见他这副德性,胸口蹿起一腔火烧火燎的怒气,八卦之心顿消,打算回床上挺尸。

“虚怀!”

黎泽风突然唤住了他,“那小丫头什么来路?”

张郎中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胡子抢先一步得意的翘起来。

“你终于忍不住问我了。来路很大。你知道她那个疯娘是谁?”

“是谁?”

“扬州城谢府二奶奶。”

黎泽风一脸茫然。

“哎啊,你不知道那个谢府也正常,没什么名气,也就是个不入流的官宦人家。这二奶奶姓高,从京城嫁过来,高这个姓你总应该熟悉吧?”

黎泽风剑眉一蹙,方才还空洞的眼神,一下子聚起一点光,“可是那个被……”

“嘘!”

张郎中一把捂住黎泽风的嘴,“小点声,当心隔墙有耳。”

黎泽风挥开他的手,面沉似水。

张郎中这才想起这货的两个贴身侍卫青山、乱山就隐在附近,别说是人,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嘿嘿干笑了两声,他挠了下头,“别见怪,我这是被吓习惯了,正是那个被满门抄斩的高家。”

黎泽风目光阴郁,没有再说话。

张郎中轻轻叹息了一声,“稍有不逮,则其当罚,这高家也是作了大孽啊!”

黎泽风嘲讽一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就是满门抄斩做了鬼,高家的鬼还得叩谢皇帝恩泽。”

大不敬啊大不敬!

张郎中额角的青筋跳了两下,吓得脸色都白了,脚底抹油,窜得比那兔子还要快:“睡觉,睡觉。”

黎泽风依旧盘腿而坐,夜色里的轮廓,沉默而有力度。

……

屋子不过是离了人几天,孙老大做事又是个雷厉风行,大半个时辰,家里焕然一新。

一家人就着微弱的烛火,围在一起喝了碗热腾腾的粥,吃了几个香喷喷的野菜饼,简单的洗漱后,便挤在了左厢房的大床上。

床铺有淡淡的潮气味道,可是却有种异常安心的感觉。

姜竹心挨着高氏的身体,看着黑乎乎的帐顶,无声扬起一抹笑。

孙家算是彻底摆脱了,下面就是将户籍迁出来,另立户头。

后山那几亩荒地开垦出来后,除了让爹种庄稼外,最好还要种点草药,草药来钱快,也能卖得上价格。

娘有刺绣的本事,可以想办法做些精致的帕子,香囊,荷包拿到镇上去卖钱。

自己跟着张郎中好好儿学,争取早日出师。

张郎中用针的技艺很一般,跟那个吊死鬼完全不能比。等把病例都摸透了,自己就能另起炉灶。

一家人齐心协力,一个月赚三五两银子,日子就飞上天了。

姜竹心想着想着,眼睛就耷拉了下来,睡着的时候,连嘴角都是笑着的……

翌日。

姜竹心是被院里的劈柴声吵醒的,一看床上,爹和娘都不见了。

忙穿衣洗漱出去,只见地上已经堆了半人高的柴火。

孙老大擦了把汗,“醒了,早饭你娘烧好了,赶紧去吃吧。”

“娘呢?”

“在灶间缝衣服呢,陈货郎扔下的几件旧衣裳补补还能穿。”

“爹,我去张郎中家吃早饭,顺便换银子,爹今儿帮我打张床,把西屋收拾收拾。”

孙老大憨憨的笑了笑,黝黑的脸上飘过两朵红云。

姜竹心走出院门,不放心回头交待了一句:“爹去哪儿,都把娘带着,别让娘落单。”

“放心吧,丢不了。”

谢玉渊到张郎中家,淘米,生火,洗衣,烙饼……忙得不亦乐乎。

等张郎中洗漱好,她已将早饭都摆了上来。

“听说,你们被孙家赶出来了?”

正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谢玉渊给了他一个“你消息真灵通”的表情。

“正想求郎中一件事,我这儿有张百两的银票,求郎中换我些碎银子,好让我爹还了孙家的恩情。”

张郎中看着银票心里震惊,脸上却是不咸不淡的样子,“这银子……”

谢玉渊忙道:“我求陈货郎卖玉赚来的,这玉是打小就挂在我脖子的,不偷不抢。”

“原来如此。”

张郎中也不多问,把银票往怀里一塞便回了房间。再出来时,手里捧了一百两银子出来。

谢玉渊见了,一个小小的念头从心里升起:这个张郎中看到一百两银子连眼皮都没眨,必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卖玉的事求郎中保密。”

猝不及防的一跪把张郎中吓了一跳,他这辈子尽跪别人,何时被人跪过。

“快起来,快起来。”

“还有个不情之请,求郎中答应。还给孙家的五十两银子,我只说是往郎中借的,省得节外生枝。”

张郎中第一个反应是,好个聪慧伶俐的丫头。

五十两银子对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对家徒四壁的孙老大来说,那可是笔巨款。

孙家人知道孙老大有这笔巨款,还不把他的骨头都咬碎了吃。

“行吧,行吧,你爱咋说就咋说。”

谢玉渊心中大喜,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

“谢谢张郎中,我今儿想请半天假,到里正那边把户籍办了。郎中要是不乐意,扣我月钱吧。”

“算了!”张郎中大手一挥,统共就五文钱月钱,再扣就没了。

“郎中,你是这世上顶顶好的好人!”

谢玉渊拍了一记马屁,一骨碌爬起来,当着张郎中的面分出五十两银子,用布包好。

余下的统统塞进怀里。

张郎中心想:这丫头也不怕银子咯着胸。

谢玉渊跑回家,把五十两银子交给孙老大藏起来。

孙老大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惊得手足无措,恨不得把地挖下三尺,好把银子藏起来。

谢玉渊喝口凉水,喘几下气,去了里正家。

里正刚端上早饭碗,一看她来,眉头便皱起来。

谢玉渊只当看不见,从怀里掏出半两碎银子,抖抖索索递到里正跟儿前。

“大人,刚刚求张郎中借了五十两银子,求大人和我往孙家走一趟,把事情了结。户籍的事情,也劳烦大人费心。”

里正一听见张郎中借了这么大笔巨款给孙老大,倒吸口凉气,二话不说,一口应下。

开玩笑,张郎中是这方圆几十里唯一会看病问药的,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啊!

两人来到孙家,还没到门前,远远就听到人咆哮,狗乱叫。

原来孙兰花又把粥烧糊了,正挨孙老娘骂呢,刘氏也在一旁帮着骂。

孙老娘见谢玉渊来,把孙兰花往边上一推,咧嘴一笑。

哟,才挨过一个晚上,就求着里正上门,看来这大房十有八九是拿不出五十两还恩银子的。

“想再进我孙家的门,我呸!跪地磕头都别想。”

里正:这老婆子昨晚没气糊涂吧。

谢玉渊:孙老娘,你想太多了。

里正轻咳一声,板了脸道:“老大家五十两银子备齐全了,你老收下银子,那画了押的纸我一撕,这事儿就算了结。老大家户籍的事,今儿也一并办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安生吧。”

什么?

什么?

什么?

孙老娘懵了!

刘氏懵了!

孙兰花也懵了。

没听错吧,短短一个晚上就弄了五十两银子,说天书呢!

孙老娘直接跳了起来,一把握住谢玉渊的胳膊,“好个孙有平,竟然敢背着我们偷偷摸摸的藏银子,我上衙门告他去。”

谢玉渊轻轻向后一躲,避过她的“阴爪功”。

“阿婆,这银子是我问张郎中借的,要不,您连张郎中也一并告了?”

孙老娘:“……”

刘氏和孙兰花面面相觑。

昨晚孙老爹求上门,被张郎中赶出来;一调过脸,却借了老大家五十两银子,这张郎中和老大家结的什么狗屎缘?

这时,孙老爹走出来,眼睛死死地盯着谢玉渊手里的包裹,把手里的筷子一摔,吼出一个字:“办!”

“他爹。”孙老娘急急唤了一声。

孙老爹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妇道人家懂个屁,一个忘恩负义的畜生换五十两银子,这买卖不亏。”

谢玉渊哪容他们诋毁爹的名声,“里正大人评评理,要不是二叔心怀不轨,我爹会忘恩负义吗?”

里正大人冷笑一声,昂了昂头,“孙老爹,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孙老爹被噎了个结结实实,肚子里窝着一团火,当着里正的面又不敢发作,只好恶狠狠的剜了谢玉渊一眼,把火硬生生忍下。

没多会,一手交银子,一手撕纸,孙老爹又在户籍迁出文书上画了押。

里正大人把文书往袖子里一塞,想着早饭还没吃上,手一背,扭头就走。

谢玉渊追上去道了几声谢,一转身,目光幽幽地看着孙家人。

此时,此刻--她和他们再没有半点干系。

孙家人被她眼里的寒意吓了一跳,心里同时浮出一个念头:这小贱货怎么看着和平常不一样。

谢玉渊半垂眼睑,默了片刻后,上前一步,抬头,浅笑。

“孙老爹,孙老娘,丑话先说到前头,以后你家那只色狗再要起色心,我和我爹一定会先拔了他的狗牙,再打断他的狗腿,不信,只管来试试。”

轻糯的声音落在两人耳中,似响雷。

等所有人回过神时,谢玉渊早就不见了踪影。

刘氏破口大骂,“不得好死的小骚蹄子,毛还没长齐,倒威胁起老娘来了,也不知道是哪里蹦出来的野种……”

“给我闭嘴,先把银子藏起来,再想办法收拾他们一家。”孙老爹眼中露出凶悍。



灯下看人,能比平常还要添三分颜色。

颜若晴的呼吸忍不住一滞。

每次她进来的时候,他不是坐在窗前,就是盘腿坐在床上,沉默而冷冽。脸上乍看似平静,但细细再看,又似含着许多复杂的情愫。

他在想什么?

颜若晴敛住情绪,“师傅侄儿,该行针了。”

“暮之。”

颜若晴:“……”她可不敢。

冯江宁突然侧过脸,固执的咬出两个字:“暮之。”

颜若晴:“……”她宁愿叫他“瞎子”。

“那……我叫你小师傅吧。”

冯江宁只要她不叫“师傅侄儿”这四个字,别的称谓都无所谓。

他“嗯”了一声,走到床前,脱下外衣,平躺在床上。

饶是颜若晴见过许多回小师傅的身体,脸上还是微微泛起红晕。

颜若晴下针前,大着胆子道:“最近眼睛有什么感觉?”

“有些发热,发胀,还有些细微的疼,感觉……像是被蚂蚁咬过。”

颜若晴想了想,“小师傅,我能把一下你的脉吗?”

冯江宁将手伸过去。

颜若晴小心翼翼地将三指扣在他的脉搏上,不由打了个颤。

他腕间的温度真是凉,似乎要低于常人好几度,跟寒冰似的。

颜若晴诊了半天,总感觉她小师傅的脉搏和常人不同,很有力,也很乱。

冯江宁见她半天不语言,问,“怎样?”

颜若晴松开他的手,惭愧的咬了下嘴唇。“我学艺不精,诊不出来什么。”

“我最近感觉身子松快多了。”

“真的吗?”

颜若晴眼睛一亮,“眼睛的症状是对的,身子又松快了,那就说明毒在一点点排出体外,再有两月,小师傅应该能模糊看到些东西。”

冯江宁嘴角难得的勾了勾,“行针吧。”

“噢,对了,除夕我爹想请师傅吃个团圆饭,小师傅方便不方便……”

“不方便。”

“咳,咳,咳……”颜若晴一脸的尴尬。

她在师傅家也有好些日子了,从未见过他踏出房间半步。

其实,他瞧着也就比她大个四五岁,性子怎么暗沉的像个小老头一样,一点点朝气都没有。

不就是挪步吃个饭吗?

“若方便把你家做的好吃的,送一点过来。”冯江宁冷飕飕地剐了她一眼。

颜若晴虽然知道他看不见,却还是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到时候我每样菜都夹一点,亲自给小师傅送过来。”

冯江宁没答话,慢慢闭上了眼睛。

……

转眼除夕已到。

庄稼人过年,虽比不得那些个大门大户,该有的规矩一样不少。

高重天不亮就起床了,拿着自制的鱼网,去山旁的河里捕鱼,虽说是冬天,运气好的话也能捕上一两条。

李青儿从鸡窝里逮了只老母鸡,一刀割脖子,用热水烫了拔毛。

颜若晴想上前帮忙,被她一把推开了。

“阿渊姐,你将来是女郎中,手是用来给人诊脉的,粗活我来做。”

颜若晴嘴上不说,心下却很不以为然,索性搬了个椅子看着她杀鸡。

高氏笑眯眯跑过来,一手拿一件新棉袄,嘴里叫嚷着:“试试,试试。”

年前,颜若晴把小师傅赏的一锭金子献宝似的拿给爹瞧。

高重吓得半条命去了,当下把金子放嘴里狠狠一咬。牙齿崩得隐隐生疼,这才相信自己也是有了金子的人。

人有了钱,就有了底气。

高重带着女儿去了趟镇上,除了买些过年的东西外,还给家里四口人一人裁了身衣裳,拿回来让自个媳妇做。

高氏忙活了好些日子,终于在除夕这一日把活儿赶出来。

“青儿,走,咱们试新衣裳去。”

李青儿一手血水,“阿渊姐,你先试,我忙完再来,一会还得往郎中家做饭呢。”

“不用了,就在你们家开火,等做好了,拿个食盒拎过去就行。”张郎中的声音从院子外来。

颜若晴一看师傅来了,笑着迎出去。

张虚怀头一回来高家,眼睛东瞧瞧,西瞧瞧。

门上贴着大红色的对联,堂屋屋檐下挂着两只小小的红灯笼,屋顶的烟囱呼呼冒着白烟,屋里飘出浓郁的粥香味。

女主人手捧着新衣裳傻笑,小丫鬟忙着给鸡拔毛。

靠!

这他娘的才是凡人过的日子。

“丫头,师傅给你送点菜来,一根葱都别给我省下,统统吃进肚里。”

颜若晴接过麻袋,探进去瞧了一眼,真是鸡鸭鱼肉样样都有。

“师傅,今儿可以过个肥年。”

张虚怀白了她一眼,没见过世面的丫头片子,这就算肥年了,真正的肥年应该是……

害!

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几百年前老黄历了。

“丫头,我回了。”

颜若晴追出去,“师傅,小师傅的针……”

“我行过了。”

“那晚上我来行。”

张虚怀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背了个手走了,像个老气横秋的小老头。

他一走,李青儿甩甩手上的血水,凑过来看菜,心里已经盘算开了要做些什么。

这时,高重拎着一条大草鱼进来。今天运气好,渔网一下,那呆货就自己钻进来,什么功夫都没费。

高氏想上前拎鱼,又似乎怕鱼跳起来咬她一口,躲在丈夫身后探着半个脑袋。

高重见状,索性把鱼狠狠往地上一摔,摔死了献宝似的拿给高氏瞧。

颜若晴难得休息一天,脑子里放得空空的,眼睛就看着面前三人,嘴角抑不住往上扬。

“孙老大,你家那头打起来,还不赶紧去瞧瞧。”

邻居的脑袋探进来,匆匆扔了这句就跑开了。虽然户籍已经换了名字,可孙家庄的人还是习惯叫高重为孙老大。

高重一听这话,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颜若晴却是一脸好奇,反正这会没事,“爹,我去瞧瞧。”

……

人还没有走到孙家,就听到刘氏尖锐的大嗓门嚎得震天响。

孙家的前院挤满了人,个个跑来看热闹的。

颜若晴缩在人群后面,听了会壁角,才明白过来这些日子,孙家发生了什么。

原来,孙老二挨了一顿打,外伤好得七七八八,但内里却有些不得劲,总觉得浑身这儿也不舒服,那儿也不舒服,天天懒在家里不肯下地干活。



这话就像瞌睡递了枕头,里正大人一听, 心里立刻有了主意,“孙老爹,你什么态度?”

“不能分。”孙老爹咬牙切齿的蹦出三个字。

一家的嚼头都在老大身上,这个家一分,老二是个不中用的,自己家吃什么,喝什么。

他还指着老大这货给他们孙家当牛做马呢!

“对,对,对,不能分。虽然老大是捡回来的,可也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现在翅膀硬了,拍拍屁股就要分家,哪有这么好的事,先还了我们老两口的养恩再说。”孙老娘怒气冲天。

“阿婆,养恩值多少银子?”洛风遥怯怯的问了一句。

“二十两,不对,五十两。”孙老娘叫了个天价。

她抖了抖脸上的肉,里外里恶狠狠地说。

“拿得出五十两,你们一家三口拍拍屁股给我滚。拿不出……我替我儿子给那疯子磕头认罪,今天这事就算过了,谁也不许追究。”

“五十两啊,我这辈子都存不到啊!”

“分家别想了,还是捞点实惠的吧。”

“要我说在院子里砌堵墙,把大房二房隔一隔。”

“爹--”

洛风遥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声。

她的脸雪白,染了血的嘴唇比胭脂还要刺眼,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孙老大。

孙老大被女儿嘴角血渍烫了下,呼吸一下比一下急促,胸口好像一扇破风箱。

风箱呼拉了几下后,爆出一声怒吼:“分!五十两我认了。”

“里正大人,听到没有,他认。大家伙都在啊,他认这五十两,也别说我这个做娘的狠心,一个月内,你必须给我把五十两拿来,否则,我就上衙门告你去。”

孙老娘话里狠绝的气势,让所有人都心里寒凉。

这孙家真真是狼窝虎穴,留下,不死脱层皮;离开,怕也只有死路一条。

“画押,画押。”

孙老娘怕老大反悔,赶紧从孙子房里拿出纸和笔。

五十两啊,发了,发了,孙家要发了。

里正大人没有想到事情一下子演变成这个样子,正想劝一劝,就听洛风遥轻声道:“我爹不识字,我来替他画。”

立刻有人上前替她松了绑,洛风遥慢慢站起来,瘦弱的身子像纸片一样,被风一刮就倒。

她眼里蓄着泪,柔柔地看向地上的孙老大。

孙老大将牙齿咬得咯咯咯响,却发狠般的点了点头。

洛风遥眼睫轻轻的眨动了下,唇角牵起一抹笑,手拿过纸笔,在上面郑重的写了三个字:孙有平。

孙老娘一把抢过纸,朝洛风遥狠狠唾了一口,“我呸!滚,立刻就给我滚,别在我孙家地盘上杵着。”

“对,滚出去。”刘氏上前重重的推了洛风遥一把。

洛风遥一个踉跄,被孙老大扶在怀里。

父女对视一眼,走进屋,把受了惊的高氏扶出来。

高氏一看围了这么多人,吓得头一缩,缩进了孙老大的怀里,两只手像八爪鱼一样死死的搂着。

一家三口安静的站在那里,不争不辩,相依为命,反倒博了不少同情。

洛风遥走到里正面前,“大人,各位乡亲,你们看清楚了,我们一家三口空着手出来,没拿走孙家一针一线。等改明儿五十两银子还了,就两清。”

“等你还了再说吧,小贱货,否则……回来看我怎么弄死你。”孙老娘一脸恶狠狠。

洛风遥心愿达成,懒得理这条疯狗,“爹,娘,我们走。”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

洛风遥紧紧握住高氏的手,抬头挺胸走出孙家充斥着恶心的房屋。

月光如洗,暗夜依旧。

漫天的雪花散落下来,她摊开手,一朵雪花落在掌心,瞬间消失不见。

她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一步,她终于走出来了。

……

“等下。”

里正大人追出去,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压低了声道:“孙老大,这是陈货郎让我给你的,正好可以落脚。”

孙老大一脸发懵。

洛风遥却利落的接过钥匙,“谢谢大人,有房契吗?”

“有。”

“回头我来拿,顺便给大人磕个头。”

洛风遥挥挥手,走进夜色里。

里正大人眯了下眼,难怪这孙老二绞尽脑汁要干坏事,光看这小的,就知道那大的是绝色。

……

一家三人走到陈货郎的屋前,拿钥匙开了门。

三间朝南土房,东边住人,中间堂屋,西边堆放杂物,桌椅板凳一样不缺。

左厢房里摆着一张大床,床上垫被棉被都有;

后头的灶间堆着一捆柴火,米缸里还剩下几斤白米,白面。

洛风遥这才明白,陈货郎真是甩着两个膀子回到了陈家庄。

“爹,你清扫卫生,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孙老大此时此刻才相信,刚刚发生的事情是真的,不是一场梦。他看了眼怀里的高氏,重重叹了口气。

洛风遥知道他为何叹气,锁了房门,从衣服内里掏出一百两银票,“爹,别愁,咱们有钱,看!”

孙老大吓了一大跳,“你哪来的银票。”

洛风遥指了指脖子,把托陈货郎卖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末了,她小脸一抬又道:“那玉虽然珍贵,却也不是什么好物件,我和娘不要大富大贵,就想跟着爹踏踏实实过日子。”

孙老大心中那个百感交集啊,都交集出眼泪来了。

“阿渊,爹没用,没让你和你娘过上好日子,反而……”

“爹,过去的事儿咱不提。明儿我去找张郎中把银票换开,五十两给孙家送去,还有五十两,够咱们仨过几年好日子。”

孙老大看着女儿稚嫩的面容,喉咙上下滚动,嘴里哽咽着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高氏似察觉到,怯生生的拉了下他的袖子,等男人的眼睛看过来时,她嘿嘿嘿的傻笑了下。

这一笑,把孙老大内心结郁的五脏六腑都笑开了。

他溺宠的摸了摸高氏的头发,背过脸擦了把眼泪。

洛风遥看了这一幕,鼻尖控制不住地泛酸,“爹,以后你别再去矿上了,就在家陪着娘吧,咱们省着点用,日子总过得去的。”

孙老大一听这话心里有数。

离开孙家,不代表危险就不再有了。他一走,剩下娘俩个,万一孙老二又起色心……

有刺骨的寒风顺着窗棂的缝隙刮进来。

谢玉渊打了个寒颤。

那条色狗没得手,心里肯定不甘心,后天爹就回来了,明天他们一定会找机会动手。

而今天自己之所以一击即中,一是就着夜色,二是孙老娘到底是个妇人。

而孙老二却是个结结实实的庄稼汉,他绝对不会这么好打发。

再加上那两条老狗,自己这刚满十岁的小身板,根本不是对手。

要怎么样才能拖到老爹回来呢?

回答她的是肚子发出的“咕噜……咕噜”两声叫。

谢玉渊才想起自己醒来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

她从怀里掏出那半块山芋皮,一点一点咬进嘴里。脸上满足的样子,仿佛在吃着这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

一夜安睡.

寅时刚到,谢玉渊悄悄起床。

就着黑漆漆的夜色,她简单的洗漱了下,拿个竹篮就走出家门。

绕到树林后面,是座山坡。

夏天,山坡绿树成荫,草木繁盛。冬天,则是一片枯黄的景象。

谢玉渊沿枯木一寸寸摸过去。

吊死鬼曾经说过,你恨哪个人,就在哪个人的吃食里下巴豆,吃不死他,也要拉死他。

她现在想找的,就是巴豆。

巴豆八月熟,若无人采摘,九月自然脱落。

现在十二月,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在地上找到几颗。

东边慢慢天亮的时候,谢玉渊终于在地缝里挖出了七八颗小小的巴豆。

赶回家,孙家人还没有起床。

谢玉渊淘米生火,煮了一锅稀粥。把野菜切成丁,和在稀薄的面粉里,烙了六个野菜饼。

孙家人闻着饼香起床,六个饼一个都没给谢玉渊母女留。

谢玉渊把粥端给高氏后,装着眼馋的样子站在饭桌前,不时的咽了几下口水。

孙家人只当没看见。

孙老娘起身给男人添稀饭的时候,一巴掌打在谢玉渊的背上。

“不知道从哪里滚出来的野种,也配吃饼?喂鸡喂猪去。”

谢玉渊挨了重重一下,跌跌撞撞了几步,“阿婆,你身子这么快就好了,难道昨天真是撞鬼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孙老娘一早起来,正奇怪自己头也不疼,眼也不斜,跟个没事人似的。

被她这么一说,吓得手里碗“哐当”一声,家里唯一一个没缺口的碗,就这么碎成片片。

孙老爹当着小辈的面,不好骂这个死老太婆,恶狠狠的剜了她一眼,连粥都不添了,甩甩袖子下地去了。

孙老二见爹走,赶紧把手里的饼往嘴里塞塞,跟了上去。

谢玉渊看着他的背影,清幽的长眸里,划过一丝冷意。转身走到灶间,把最后一点薄粥汤喝了。

“堂妹。”

谢玉渊一听这个声音,拿碗的手陡然一顿。

刘氏婚后,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叫孙福贵,女儿叫孙兰花。

孙福贵今年十四岁,是孙家的一根独苗,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会先尽着这个大孙子。

不仅如此,孙家人还从牙缝里抠出几钱银子,送他去镇上的学堂读书识字,指望将来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孙福贵和他老子一个德性,三角眼的珠子天天往她身上瞄。

“堂妹,你亲我一口,我把鸡蛋给你吃。”

谢玉渊冷冷一笑,心里默数一,二,三。

“孙福贵,你又到这个小贱人面前耍贱,我才是你亲妹妹,鸡蛋给我吃。”
最新更新
继续看书

同类推荐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