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奶奶抬头,对着何管家使了个眼色。
何管家会意,转身下楼。
楼下站着个穿金戴银的女人。
珍珠项链珍珠耳环,手上还带着黄金戒指,黄金手镯,看着就珠光宝气,像是个壕无人性的暴发户。
何管家迎上去:“二太太,您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刘凤娇冷笑一声,“你问我做什么!我还想问你们想做什么呢!”
“沈清荷呢!沈清荷那个死老太婆在哪里!”
“二太太!”何管家冷着脸拦住想要往楼上冲的刘凤娇,“老太太是一家之主,还烦劳您注意一下言辞!”
“一家之主?注意言辞??”刘凤娇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她沈清荷一介妇道人家,也配当顾家的一家之主?别笑死我了!”
“你!”何管家气结。
“我什么我!”刘凤娇脸一横,言语间尽显粗鄙和无知,“女人就该像我一样,好好在家相夫教子,伺候男人!哪像沈清荷这样在外面抛头露面,不知礼义廉耻!”
老太太刚好带着燕行从餐厅出来,听见刘凤娇这话,不气反笑:“合着在二妹的眼里,女人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辈子都依附着男人生活,给男人做牛做马才对是吗?”
刘凤娇看见顾奶奶,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好哇沈清荷,你终于肯出来了是吗!我还以为你做了亏心事,不敢出来见我呢!”
顾奶奶不明所以:“我做了亏心事不敢见你?”
真是奇葩有今年特别多,顾奶奶反问她:“我沈清荷这一辈子行得正坐得端,从没做过一件有愧于良心的事,既然二妹说我做了亏心事,那我今日倒是想请教请教二妹,我究竟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能让你上门当面辱骂我?”
刘凤娇满脸怒气:“做了什么? 我们家向明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你竟然还有脸问你做了什么?沈清荷你这个毒妇!你不得好死!”
“二太太!慎言!”何管家直接就怒了,当即脸色都沉了底。
“老何。”顾奶奶看何管家一眼,示意人稍安勿躁。
她倒是没料到刘凤娇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更没料到顾向明居然进了医院。
“二妹,你这话就不对了,老二进了医院,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没有他进了医院你却来骂我的道理吧?”
“沈清荷,我真是厌恶极了你这张装傻充愣的脸!”刘凤娇咬牙切齿,“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在装疯卖傻!”
顾奶奶更不明白了:“我装什么疯卖什么傻了?”
刘凤娇:“昨天向明说要来看望顾衍,结果过了很久也不见回家!直到晚上我们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是他出了车祸!幸亏老天爷保佑,这才抢救了回来,不过人却是到现在还没醒!这难道不是你沈清荷的手笔吗!?”
听到这儿顾奶奶算是明白了,她收了笑,眸光冷漠:“我说二妹,老二出了车祸我也很心痛,但你这字字句句都说是我做的,未免有些含血喷人了吧!”
刘凤娇不依不饶:“我怎么就含血喷人了!向明出门时还好好的,从你家里走了一趟,人就变成了现在那个样子,你敢说跟你沈清荷没有半毛钱关系!?”
顾奶奶冷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昨天老二来时我人都不在家里,是他硬要闯进来看小衍,如今出了事倒是想要赖在我头上了?”
“什么叫赖在你头上!”刘凤娇指着顾奶奶破口大骂,“我看就是你搞得鬼!”
愤怒使人口不择言,更何况刘凤娇原本就不喜欢顾奶奶,这时候恨不得用尽所有难堪恶毒的话去辱骂她。
“沈清荷你就是个丧门星!顾家就是因为你,才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你克夫克子克亲,所有和你关系亲近的人都不得好死!你克死了自己丈夫自己的儿子儿媳,把孙子克成了植物人,现在又来克我的向明!”
“丧门星!你这个天杀的丧门星!”
丧门星这三个字就跟利剑一样笔直地插进了顾奶奶的心里,瞬间叫她血色尽失浑身动弹不得半分。
顾奶奶这一生幸福美满,唯独晚年生活凄凉孤寂。
若不是顾衍还尚在人世,她想她怕是早就追随她的丈夫而去了。
在这几年里,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她内心也无法自抑地出现过这样的念头——她会不会是个灾星?
正因如此,所以她才给最亲的人招致了灾祸,让他们魂归九幽。
只是这样的念头不敢多想,每每想到一丝一缕,都能叫她心痛得不能呼吸,更何况是刘凤娇此时此刻当面叫喊出来。
刘凤娇见顾奶奶脸上苍白一片,顿时浮现得意之色:“沈清荷我告诉你,我们家向明是来你这儿后出的事,所以他的医药费以及各种损失费你必须得报销!”
“还有!他现在这个样子,需要找护工,这钱也得你出!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跟顾家没完!”
到这儿燕行真是听不下去了。
不等何管家和程毅出面,燕行先从顾奶奶身后站了出来。
他握住老太太的颤抖的肩膀,往前一步,让老太太靠在自己的胸膛处:“我说这位大妈你要脸不要啊?你丈夫出了车祸你不找撞他的肇事司机,你回过头来找一个无辜的人索要赔偿?”
“我看太行山都没你的脸皮厚!”
“像你这样的要活在我们山里,那得是被各种妖怪砍成一块一块串起来放在火上烤着吃的!”
刘凤娇:“???”
顾奶奶:“???”孩子为我出头我可以理解,但是这个比喻……是不是哪里有点不对劲?
刘凤娇愣了一下,而后勃然大怒:“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这么对我说话!没教养的东西!”
燕行翻白眼:“我有没有教养我不知道,不过大妈我觉得你就挺没有教养的。”
“还有,你是谁并不重要,反正你是谁都不影响最后的结果,我也压根就不关心你是谁。”
刘凤娇:“???小兔崽子说谁没有教养呢!老娘撕烂你的嘴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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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烂我的嘴?”燕行冷笑,“我活到现在,还没真没人敢在我面前说这种大言不惭的话。”
燕行对着刘凤娇招了招手:“来,这位大妈今天你有种就撕烂我的嘴,你要是撕不烂,那可就别怪我不留情了。”
燕行还真不是一个脾气有多好的人,阿不,兽。
众所周知,这世界上有两种生育方式。
一是胎生。
二是卵生。
白泽一族属于后者。
燕行在作为一个蛋时就有了自己的意识,虽然懵懵懂懂,不过确实能记得一些事。
在他的记忆里,是有父母的。
不过千年前发生了大动荡,他的父母连带着整个族群都在这次动荡中身亡,只留下了一个还是蛋的他。
燕行的成长之路并不比【燕行】好多少。
虽然是代表着祥瑞的神兽,可他却从未感受到来自父母的疼爱和教导。
他小时候并不知道对错为何物,做事全只凭心情,谁惹他不高兴,他就跟谁打架。
所以在昆仑山,白泽燕行除了本身所代表的祥瑞之意外,还有暴力。
真是穿越个小说世界,竟然还被书里的小虾米蹦到他眼前撒野来了。
虽说古时有个词叫做虎落平阳被犬欺,可他燕行可不是什么虎,他是白泽,这世上最后一只白泽!
竟敢不长眼都欺负到他头上来了,还想撕烂他的嘴?
今天他不杀个鸡儆个猴,还真是不被人放在眼里了!
“行行。”顾奶奶直觉燕行真的生气了,便拉了拉他的手,“咱们不跟她计较哈。”
“不跟我计较?”刘凤娇丝毫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是我不要跟你这种不知所谓的后辈计较才是!”
“我也懒得跟你们啰嗦!这个阴沉沉的散发着不祥的宅子我是真的一刻都不想多呆,谁知道会不会给我带来什么厄运!”
她双手抱胸,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态看向顾奶奶:“沈清荷我告诉你,你最好尽快给我把钱准备好,不然这事没完!”
说完目的,刘凤娇转身就想走。
就在这时,一只小小的黑影突然从楼梯上窜下来,一脚踩在刘凤娇的脸上,而后借力纵身一跃,跳到了燕行身上。
脸上传来一阵刺痛,刘凤娇下意识地去摸,然后在手上看到了一片血迹。
紧接着,刘凤娇的惨叫声随之而起:“啊啊啊啊啊!”
燕行抬手兜住小黑影的身体,又掏了掏耳朵:“我说大妈,你可不可以小声点?这大早上的,叫这么大声真的很扰民,很没有素质!”
刘凤娇捂着受伤的脸,愤恨地看着燕行和他怀里的狸花猫:“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是你叫猫抓伤我的脸的是不是!”
燕行无辜地耸肩:“大妈,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猫抓伤你是它的事,你怎么就能怪到我身上呢?”
刘凤娇眼神充满怨恨:“你都抱着它了!和它那么亲,不是你指使的是谁!”
燕行:“???”
燕行:“不是,抱着它就是和它亲了吗?那我可是天大的冤枉,平日里它都是看见我就跑,哪里亲了?”
燕行:“更何况刚才我一直站在这里,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指使猫去抓你了?”
刘凤娇一时语塞:“我……”
燕行抚摸着狸花猫油光水滑的皮毛:“不过大妈,人家小动物看不过去抓你了,你到底是有多招人恨呐?”
刘凤娇:“你胡说八道什么!小兔崽子真是给你脸了!看老娘不撕烂你的嘴!”
刘凤娇作为顾向明的原配妻子,和【燕行】一样,出生于偏远小县城。
受原生家庭影响,身上带着一股子不讲道理的泼妇劲儿,平常嘴巴就得理不饶人。
和顾向明一样,是那种见钱眼开贪心不足蛇吞象的类型。
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就算后来在顾老爷子的帮助下,也跻身了云城的中层圈子,不过乡野村夫到底是乡野村夫。
就算是戴着全身的珠宝,都掩盖不住骨子里那股贪婪的市井小人气息。
眼见着刘凤娇张牙舞爪地就要朝燕行扑过来,顾奶奶吓得直把燕行往后面拽。
程毅和何管家也急忙上前想要拦住刘凤娇。
可说时迟那时快,刘凤娇刚迈出两步,却是自己左脚踩右脚,噗通一下就摔在了地上。
顾家一楼那白花花的大理石地板砖上传来哐当一声,隐约还夹杂着骨骼的碎裂声,让听得人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正拉着燕行往后退的顾奶奶:“……”
想要去拦人的程毅和何管家:“……”
燕行抱着狸花猫目睹了这一切过程。
他伸手挠着狸花猫的下巴,把猫往上抬了抬,嘴巴在猫头上蹭了蹭。
开始阴阳怪气:“小花你看,她好可怜啊,摔这么一下,那得有多疼啊。要是我的话,肯定忍不住想哭。”
青年柔软的唇瓣落在头顶,狸花猫的身体瞬间僵硬。
然后一阵黑雾逃也似的从狸花猫的身体里冲了出来,钻进了二楼的窗帘后面。
燕行注意力在刘凤娇身上,并没有注意到黑雾的存在。
此时刘凤娇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像是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脸上布满呆滞的表情。
所谓女人都爱美。
尤其上了年纪的女人更甚。
顾向明发迹了之后就喜欢在外面搞外遇,找的还都是比刘凤娇年轻漂亮的小女孩。
这刘凤娇哪儿忍得住,就学着别人去做整容,把自己整得好看了不少,鼻子也都垫过。
刚才这一摔,成功把她鼻子给砸歪了不说,鼻孔里还留着两条血淋淋的红柱。
真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要多搞笑就有多搞笑。
顾奶奶第一个没忍住。
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接着是何管家和程毅。
最后顾家的佣人们看着这一幕,都笑出了声来。
刘凤娇是多要面子的一个人,当即脸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燕行咂咂嘴,露出可怜的神情:“大妈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刚才是被猫抓伤了脸,现在又自己摔这么一跤,也太倒霉了吧。”
说着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捂住嘴故作惊恐:“该不是这宅子里真有什么邪祟,想要你的命吧!”
窗帘后的黑雾听到这话,举起手一挥。
瞬间一阵阴风吹起,将宅子里的窗帘掀得乱飞。
明明是烈日炎炎的天气,可刘凤娇却觉得如坠冰窟。
想到正躺在医院的丈夫,她背后惊起了一身冷汗,而后也顾不上要钱,大喊着跑出了顾家宅子。
燕行抱着狸花猫,嘴角勾起个凉薄的笑。
白泽昭示祥瑞,对白泽表露出不敬或者杀意,可是会招致噩运的呢。
就这还想撕烂他的嘴?
狗东西,倒霉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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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墨跟着陈家父母走进顾家大宅那一刻,被顾家的气派彻底震住,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知道顾家很有钱,但是没想到顾家这么有钱。
他一直以为自己家条件挺不错的,至少在学校里,他拥有可以炫耀的资本,也享受着别人的艳羡。
可真到了顾家,看到顾家这自带小花园的三层别墅,以及家里里里外外的佣人,自惭形秽四个字就直接浮现在了他脑海。
顾家是云城的顶流世家,这事陈墨早就知情。
不过顶流世家对他来说就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并没有清晰的认知。
就比如说鬼这个东西,你从小到大听过无数个鬼故事,却也只是听说过没有真正地见过。
于是你对他不屑,心想不过就是个非科学从来没现过真身的玩意儿么,有什么可怕的。
直到你真正地见到鬼。
陈墨现在就是这么个心态。
何管家把人迎进门,泡了壶上好的茶:“老太太今天有些忙,要见的话怕是要等等,要是陈先生陈太太还有陈少爷忙的话,老太太说可以改日再来。”
什么有些忙!说白了就是想晾着他们罢了!
陈祥平心里有一百万个不愿意,但是一想到陈家现如今的现状,不得不赔着笑:“不忙不忙,今天专门抽空来的,如果老太太忙的话,我们等一等就行,可千万别误了老太太的正事。”
话听起来是有理有据得体的很,只不过何管家一想到之前程毅说回门日他们一家人把燕行堵在门外这事儿,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陈家人看起来光鲜亮丽,内里实则都烂透了。
易子替嫁这种事儿都干得出来,还能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管家,他是不会把这些明显的情绪摆在脸上的。
给陈家一行人倒完茶,何管家就跟女佣提着剪刀去花园里边修剪草木去了。
佣人们来来去去,开始还对这三个人和颜悦色,后来见得多了,也就都懒得理会去做各自的事儿了。
罗玉梅也是第一次来顾家,她在客厅里转了两圈。
手从红木雕漆的栏杆摸到摆放的青花瓷瓶,眼里放光的同情嘴里的赞叹也没停过:“老公,顾家这装修真的太气派了,也不知道这青花瓷瓶是真的还是假的,要是真的,那可值不少钱啊!”
要是真的那最少也得是几十万。
把几十万的东西放在客厅当装饰摆饰,这样的财大气粗,非顶流世家所不能。
至少陈家干不出来这种事。
几十万的青花瓷,别说放在外面当装饰了,他们怕是得供起来。
虽说事实如此,可男人都是好面子的物种。
自己不如别人这种事本来就很容易滋生不爽和妒忌,更何况罗玉梅还直接放在面上来喋喋不休个不停。
陈祥平瞪她一眼:“不过是青花瓷罢了,干什么摆出这种羡慕得不行的表情,你要知道你是陈太太,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陈家的脸面!别在这种时候给我丢脸!”
罗玉梅被凶了一顿,姿态变得有些唯唯诺诺起来,尴尬地笑笑后坐回了陈祥平身边。
罗玉梅是传统的女人,以夫为尊,丈夫说什么就是什么,平日里也不敢反抗丈夫的话。
陈墨就不一样了。
他是陈家放在手掌心里宠爱的少爷,陈祥平对他算不上有多严格,但宠爱却是一等一。
因此他并不是特别害怕陈祥平。
在这种罗玉梅选择了收声的情况下,他却是又开了口:“爸,你还别说,顾家这财力的确雄厚,几十万的东西跟玩儿似的,咱们家的确比不上。”
陈祥平脸沉下去,还没开口训斥陈墨。
后者就又开了口:“之前你和妈还为燕行替我嫁过来的事感到愧疚,现在这一看心里是不是就舒服多了?燕行嫁到顾家是来享福来了,不是受罪来了!”
陈家父母对视一眼,都没有接话。
陈墨环视着顾家的大厅,心里的妒忌跟潮水一样往上涨。
他就是不喜欢燕行。
就是见不得燕行过得比他好。
“你们看,顾家缠万贯,顾衍又是个废人,以后顾家的财产肯定有他燕行的一份,而这些都是咱们给他创造的机会,他非但不感激,还恩将仇报,真是个白眼狼!”
陈祥平警告似地低喝一声:“墨墨!别胡说八道!”
陈墨不服:“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吗!你看看他才嫁到顾家几天啊,就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止让顾家的老太婆对陈家进行打压,现在咱们都上门了,他连个人影都没有!”
“闭嘴!”陈祥平脸沉如墨,左右环顾见没人注意他们才又开口,“你说话也不注意一下场合!这是什么地方,你在这里嚼顾衍和顾老太太的舌根,是觉得事情还闹得不够大吗!”
见陈祥平发怒,陈墨撇了撇嘴,到底没再吭声。
半晌后。
陈祥平又看了眼楼梯口,眉眼都写着不悦:“不过燕行的确有点不知好歹了,我们好歹也是他的父母兄弟,这都上门了也不出来见一见,难不成他还恨上了父母不成!”
是的没错。
陈祥平觉着陈墨的话说的没错。
之前他之所以呵斥陈墨,不是因为他不赞同陈墨的话,而是因为在顾家说顾家人的不是,不合适。
所以说这人吧。
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说他来顾家,燕行不出来见他是不知好歹。
可在燕行回门的当日,别说出来见燕行,他甚至都不在家,更没有交代下人留意这事,从而让陈墨把燕行关在了门外。
事发过后。
别说道个歉了,就连一句慰问关心都没有。
要不是顾奶奶为了给燕行出气立威,对陈家进行了经济上的打压。
这会儿陈祥平都不一定会带着妻子儿子上顾家的门,更遑论对燕行有一丝愧疚之心。
顾奶奶有心晾着陈家人,一直没出来见。
陈家三口坐了一个多小时,实在是坐不住了。
陈祥平拉住了一个佣人询问:“请问一下,老太太大概什么时候忙完呢?”
佣人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们这些佣人平日里都听何管家调遣,老太太的事儿我们是没有资格过问的,要不您去问问何管家吧?”
陈祥平笑着道了谢,然后去找了何管家。
何管家彼时正在小花园里喂猫,听见陈祥平的话对他笑了笑:“这个我也不知道,老太太只说了忙,没说什么时候忙完,不过老太太还说了,要是您这边实在忙,就不必等她。”
这绵里藏针相互推诿的话差点让陈祥平一口血喷出来。
他算是彻底明白了。
今儿顾家给他摆的这出,可是实实在在的鸿门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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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祥平虽然算不上什么大人物。
不过在云城这个地方,姑且是有头有脸。
大概是在自己的那一隅天地里受人尊敬惯了,这会儿在顾家大宅子里被个管家这么对待,脸上的表情真是差点就挂不住。
不过他又能怎么样呢?
现在陈家的公司被顾家一手拿捏着,上头有顾家施压,很多以前的合作对象怕得罪顾家,选择了明哲保身。
他今天要是真没见到沈清荷就回去了。
那陈家的公司怕是离破产也就不远了。
不得已的陈家三人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比起罗玉梅和陈祥平,陈墨的耐性就差的太多了。
作为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他一般都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就像这次顾家上门要他嫁给顾衍冲喜,他朝父母撒娇说不想嫁给一个植物人,在无果的情况下以绝食以死相逼。
最后成功让父母想起了曾经丢失的儿子,并发动力量把人找了回来。
陈墨是嚣张的,也是跋扈的。
就像那种被宠坏的小孩,压根不知道外面的天地有多大,只觉得自己看到的就是这世界的全部了。
心里憋着气。
陈墨喝了不少茶水,又吃了不少东西。
然后终于把自己整到了肚子不舒服想上卫生间。
找佣人问了下卫生间的方位,得到位置在二楼后,陈墨就直接上去了。
顾家宅子挺大,他转了好半天才找到卫生间。
上完后出来,站在楼梯口看了眼静悄悄的三楼,陈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鬼附身一样,踏上了上楼的台阶。
像这种宅子,三楼一般都是卧室。
他轻手轻脚地上了楼,丝毫没发现从书房出来上厕所的林岩刚好瞥见他的身影。
林岩没想太多,就想赶紧上完厕所然后回去接着打游戏。
顾奶奶给他们买了switch,好玩得很。
他和燕行都没玩过这种游戏机,上头得很。
上完厕所重新开始游戏时,林岩脑子里总是飘出刚才看到的那个身影,越想越不对劲:“哥,咱们家今天是不是有客人来啊?”
他比燕行小了两千多岁。
在兽界,像燕行这么大兽一般都有了伴侣和幼崽。
以两人的年龄差来说,他算是叫燕行爹都不乱辈分。
不过燕行显然不想喜当爹,于是就让林岩叫他哥。
在顾家住了几天,叫了几天的哥,顾奶奶又对他那么好,林岩恍然生出一种自己有了家的感觉。
也开始把顾家说成了自己家。
燕行正操纵着某个身穿背带裤的管道工往前跑,听见林岩的话朝他偏了头视线却仍旧是盯着屏幕:“啊?什么客人?”
林岩也很茫然:“我不知道啊,刚才我看有人往楼上去了,然后楼下客厅也坐着两个,一男一女。”
燕行按压手柄按键的动作顿住:“往楼上去了?”
林岩点头:“是啊。”
燕行眯起眼睛。
不对劲。
三楼是卧室。
一般来做客的人压根不会这么不懂礼貌,直接往别人卧室里跑。
就在燕行沉思的时候,屏幕里的管道工被小怪撞了一次,身体变小,然后又撞了一次,直接死亡。
林岩急得大叫:“哥你没了!你没了!”
“别吵吵,你那嗓门惊耳朵。”燕行放下游戏手柄,起身拍拍屁股,“你先自己玩,我去趟卫生间。”
林岩没怀疑。
毕竟兽也有三急。
他刚才自己不就去三急了么?
-
陈墨走上三楼,转着转着就转到了主卧位置。
天气预告今日晴天大风。
主卧的窗户没关,涌进来的风在里面呼啸。
本来应该掩上的主卧门被掀得半开,陈墨探身往里面瞅了眼,只瞥见微微隆起了一个弧度的半张床和被风掀得乱飞的薄纱窗帘。
也没什么好看的。
正要转身下楼,陈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顾衍是个植物人。
这里又是顾家的三楼。
这么说来,这个房间里面躺着的,应该就是顾衍了吧?
对于这个男人,陈墨不是没有过好奇之心。
在顾家还没有遭遇那场意外之前,顾衍也是云城上层圈子里口口相传的青年才俊。
他高大帅气,学业次次排名第一,运动也是全能。
就连他喜欢的沈知行比起顾衍,都要处处低一个头。
不论是谁,对顾衍都称赞有加。
就好像他身上挂着万人迷的光环,人人都喜欢他似的。
顾衍这个名字,陈墨听到过无数次。
他也见到过顾衍无数次,当然只是那种远远地看上一眼。
顾家和陈家的差距太大,他们只是一个学校的学生,不是同专业同级别,生活中自然也没有什么交集。
说实话他不喜欢顾衍。
因为这个男人身上的强势感太凌厉了,尽管笑着,却仍旧让人望而却步。
不像他的知行哥哥,温柔又没有架子。
陈墨的手缓缓捏紧,他回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楼梯口,咽咽口水,像是在做什么思想斗争似的。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走进了主卧。
今天他既然都走到这儿了,就要好好看看曾经不可一世的风云人物顾衍,变成没有知觉无法动弹的植物人之后,到底还能有以前的几分风光!
走进屋内,陈墨终于看清了床上躺着的男人。
那是一个闭着双眼陷入沉睡的男人。
高鼻剑眉,五官轮廓深邃迷人,长睫毛铺在眼睑处,根根分明。
窗外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光影婆娑摇曳晃动,在男人脸上洒下一片星光斑点。
陈墨看呆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脑子里甚至出现了一种极其不合时宜且荒诞的想法——床上正在沉睡的不是顾衍,而是睡美人。
他因为受了伤而沉睡。
只有真爱之人的吻可以唤醒他。
陈墨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对,但那一刻他仿佛就跟着了魔一样,情不自禁地走向了顾衍。
他明明只是一个植物人而已。
可为什么能这么美呢?
这么耀眼的男人……这么耀眼的男人竟然是燕行的?
竟然是那只从贫穷山沟沟里来的土狗的?
那只土狗压根就配不上顾衍!
早知道是这样,他就不该让燕行代替他嫁给顾衍!
这样这个男人就是他的,顾家的一切也是他的!
妒忌和怨愤慢慢侵袭心智,陈墨竟然胆大包天地摸上了顾衍的脸!
他着迷地看着这个散发着无限魅力的男人,然后朝着后者倾下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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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雪仔仔细细地想了想自己在掷卦时的所思所问,再回观张大师解卦时的话,脸色突地就苍白一片。
“你……你的意思是说……”
燕行没有丝毫拐弯抹角:“我的意思是说,你的丈夫会回来不假,不过很遗憾,不是站着回来,却是躺着回来。”
宋雪脸色倏地就跟刷了层白漆一样,丝毫血色也无。
她倒退几步,摇着头喃喃道:“不会的……阿伟他不会死的……下一周就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他还说要带我去土耳其度假呢!”
燕行瞥见女人伤心欲绝的脸,安慰她道:“我说其实你也不用这么伤心,你那男人也不是什么好鸟,说的是和朋友一起出海,但一起出海的除了朋友,可还是有几个长相清纯的妹妹。”
宋雪浑身一震,似是不敢相信,可那眼中却分明又有几分明了。
燕行估摸着她应该早就有所察觉,只不过不敢相信罢了。
于是他继续添油加醋:“你回家可以去你丈夫的书房翻翻,说不定能翻出什么意外惊喜。另外,俗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男人不好换一个就行了,人生活着不就是为了享乐么,折磨自己干什么?”
宋雪很深很深地看了燕行一眼,而后转身离开了卜卦馆。
解决前两个,就还剩下最后那个戴金丝框眼镜的男人。
这男人像是从刚才就一直等着燕行说话,见后者看向他,他往前一步,对着这个看起来小了他一旬的青年颇为尊敬地用了敬称:“您有何见解?”
这态度瞬间就让燕行心里舒畅了。
看看,看看人家这态度!
这才是对待神兽白泽应该有的尊敬的态度!
燕行咳咳嗓子:“你所求的姻缘并不是没有结果,只是真要修成正果的话,所要付出的代价那可不叫一星半点。”
见男人露出失望的模样,燕行话锋一转:“不过看在你态度不错的份上,我给你指条明路。”
段城西顿时打起精神:“还望指点迷津!”
燕行摆摆手:“指点迷津倒算不上,总而言之,一段感情里最重要且最基础的东西是信任,如果你不能给对方足够的信任,那说实话硬拖着也没什么意思。”
段城西握了握拳头:“信任……么?”
燕行点头:“对,信任。”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就冲你做的那些事儿,这要是换了个人,得分分钟把你给剁了,也亏得是你家里那位对你爱得深沉,不然哪会给你这么多机会伤害她。你就长点心吧。”
段城西张张嘴还想问什么,却被燕行再一次打断。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我还是那句话,信任是一段感情的基础。”
段城西捏紧的拳头松开,他对着燕行弯弯腰:“多谢解惑。”
燕行舔舔嘴巴:“举手之劳举手之劳,不过你要真想谢谢我,一会儿把街口那个牛肉串给我整点呗?”
段城西:“……”
段城西的脑子有一瞬间的茫然和讶异,他活了这么年,还真是没遇到过这种人,不要钱……要牛肉串?
段城西:“是……现在要吗?”
燕行:“现在也行,对了,你出去的时候帮我把这个丢一下。”
燕行说着把那一手的竹签子塞到了段城西手里,连带着还糊了段城西一手油。
段城西向来爱干净,生活自律,从没吃过这些街边小摊,摸着竹签子的那一刻浑身都僵了。
不过燕行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是絮絮叨叨:“这屋这么大,我竟然一个垃圾桶也没见着。连个垃圾桶都舍不得买,还张大师,张个屁的大师,一点大师的格局都没有。”
张大师:“……”
张大师气笑了:“小友说话行事这么狂妄,难不成今日是专门过来砸馆子的?”
“砸馆子?”燕行咂嘴摇头,“不不不,我只是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普通路人罢了,如果你非要问我的名字,请叫我新时代的雷锋。”
张大师:“……”
握着一手竹签子的段城西:“……”
围观群众:“……”
挂在燕行身上的黑雾听见这话,歪着头跟燕行更正:“你是老婆!不是雷锋!”
燕行跟他小声解释:“我就是打个比喻,又不是说我是真的雷锋,比喻你懂不懂?比喻就说明这不是真的。”
小黑不依不饶:“是老婆!”
燕行:“我说你怎么回事,你不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吗?怎么比我这个半吊子还不上道?”
站在张大师身旁看穿一切的林岩:“……”
就很无语!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无语的人!
阿不!
这么无语的兽。
从刚才出来大厅时,林岩就感觉到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威压感。
视线落在燕行身上时,他甚至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起来。
和普通人眼里看到的青年形象不同,林岩看到的是燕行的本体,拥有着白色毛发的兽,眼睛周围涂着五彩的图腾。
光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瘆人心魄让人忍不住臣服的冲动。
林岩从没见过这样的兽,他摸不准燕行的来历,但他能直观地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在后者面前,犹如蚍蜉撼树。
张大师冷笑:“我倒是没见过像小友这般狂妄的人,既然今天你来砸我的馆子,我倒是想和小友比试比试。”
燕行摆手:“诶!比试倒是大可不必,再说了我这么大岁数,要是被别人知道我和你比算卦,怕不是要嘲笑我欺负小孩。”
段城西:“……”
张大师:“……”
张大师真是脸红一阵青一阵,再也憋不住怒火:“你这是在内涵我吗!说我欺负你这个小孩!?”
燕·两千九百多岁·行:“???”
“不是,我说个实话,你怎么还生上气了呢?”
张大师冷笑:“呵,有话就直说,何必这么拐角抹角阴阳怪气!实在非君子所为!”
燕行:“别生气别生气,生气肝火旺盛,容易短命。”
张大师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实在是欺人太甚!今日不好好教训一下你,你怕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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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黑雾趁着燕行睡着之后,也老是对他做一些亲亲抱抱的事儿。
不过话从燕行嘴里亲口说出来,它却是诡异地感到了害羞,风一般地往后退了好几百米。
燥热重新涌上来那一刻,燕行的脸都黑了。
“顾!衍!”燕行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老子堂堂白泽,能抱老子的一回那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本神兽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立马滚回来抱我!”
燕行骂骂咧咧,怒火中烧。
然而黑雾压根没有半点要回来的意思,反而是越跑越远,就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着它似地。
“跑!你给老子跑!今天逮不住你!老子就不叫燕行!”燕行气得不行,撒开腿就朝着黑雾的方向追了过去。
徒留周围一片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谓。
“不是,刚才那小孩怎么回事啊?”
“他怎么一个人神神叨叨的?”
“可不是呢嘛!”
“自言自语不说,还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
“你们看着他的同伴了吗?”
“不知道啊,没见着,好像就他一个人。”
“估计是走散了吧?或者是吵架了。”
“反正刚才我看他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挺瘆得慌的,还以为他脑子有问题呢!”
……
脑子有问题的燕行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舆论中心,他追着黑雾跑了一路,直到把黑雾堵在巷子里,这才停下来。
“跑啊,你再跑啊!”燕行阴测测地逼近它,笑得跟张开的血盆大口似的,“有本事你再跑一个我看看?”
黑雾缩在墙角不出声,宛若一个被欺负的良家妇女。
燕行站在它跟前,咬牙切齿:“我说顾衍,你挺有能耐啊?啊不给你抱的时候,你趁老子睡着了偷偷摸摸的抱,现在给你光明正大的抱,你转身就跑?”
“怎么着呗?反正就是偷来的总比正经的香呗?”
黑雾小幅度的滚动,委委屈屈的语气跟个小媳妇儿似地:“不是顾衍,我不是顾衍。”
燕行:“……”
燕行:“你就是顾衍!”
黑雾:“不是不是不是!”
燕行:“……”
燕行都快气笑了。
他真是活了几千年,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还有什么比一个神兽给一个人强调他是一个人这件事更加离谱的吗?
燕行一沉默,黑雾憋不住了,再次嚷嚷着要给自己正名:“不是顾衍不是顾衍!”
燕行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压根不知道怎么跟这团没有记忆的黑雾解释。
关键是解释了,人家也不听呐!
黑雾对燕行的沉默很是不满,开始不依不饶:“不是顾衍不是顾衍……”
燕行被念得脑瓜仁儿都快炸了:“你给老子闭嘴,叨叨叨叨的还有完没完了,你是要跟唐僧分个高下吗?”
“还有,你说你不是顾衍,那你是个什么玩意儿,叫什么名儿,都跟我掰扯掰扯。”
“我……”黑雾刚说了一个字,就彻底卡住了。
它并不知道自己是谁。
从脑海里也搜刮不出半点相关的记忆。
事实上它现在站在这里,周围无数人流经过,却没有一个能看见它,就好像它只是一团可有可无的空气。
它在顾家那座大宅子里也飘了很久。
那个宅子里的每个人它都无比眼熟,比如说那个头发有些花白老是捧着一张相片流泪的老奶奶,再比如说打理花花草草的大伯。
可是他们都看不见它。
黑雾沉默半晌,慢吞吞地说:“我……不知道我是什么,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我好像……没有名字。”
烈日灼心。
云城的夏天和其他的地方相比来的要更快更猛,五月的天,高温已经把空气都热得蒸变了形。
古巷位于闹市,巷中不准通车,只有人流涌动。
人声鼎沸。
钟楼上响起厚重的撞钟声。
一下。
一下。
穿过风吹到耳边,像是把所有声音都蒙上了一层膜。
黑雾立于巷子深处,却没有被风掀动半分,就好像它丝毫不受影响世间万物的影响一样。
风吹不动它。
时间无法在它身上流动。
那一瞬间,燕行甚至在它身上体会到了浓重的无法忽视的孤寂感。
心里的弦被拨动,燕行极慢地说道:“没有名字,那我以后就叫你小黑吧。”
其实小黑是以前燕行养的一条蛇。
他都不知道那该不该叫蛇,细细长长的一截,他在山脚下捡到它的时候,浑身血淋淋,看着就要死了一样。
燕行不是什么纯粹的好人,他总是被动地带给人们好运,但坦白了讲,要是他能选择的话,他甚至都不想做一只白泽。
不过他没得选。
在遇到那条即将死亡的小黑蛇时,那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想要带给别人好运。
或许是孤寂感作祟,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他选择救下了那条小黑蛇。
白泽气运非比寻常,小黑蛇最终还是活了过来。
而且也陪伴他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后来小黑蛇就不见了。
燕行不知道它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它是不是还活着,不过活着还是死了和他又有多大的关系呢?
这么多年过去,他以为他早忘了,直到刚才顾衍露出那副模样。
燕行才猛然回想起他救下小黑蛇的情景。
那天和现在一样,也是一个阳光毒辣的晌午。
不同的是,那时候散发出浓浓孤寂感的人是他,并不是小黑蛇。
他也许太想要一个陪伴了,所以才出手。
燕行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想要改口,却是听到黑雾应承的声音。
它说:“好啊,那我以后就叫小黑了。”
喧闹声重回耳畔,燕行的脚再次踩到实地上:“反正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叫就叫吧,再说了,这天底下叫小黑的猫阿狗啊的,多了去了。”
于是忘记记忆的顾衍,正式多了另外一个名字——小黑。
解决完名字的事,燕行沿着古巷边看边走,还买了不少街边小吃去填他那饥肠辘辘的肚子。
捧着一手烤串边走边吃呢,突然一阵喧闹响起。
“你们听说了吗?卜卦馆今日开业了!”
“听说了听说了!张大师闭馆了好些天!这不听说他开馆了,赶紧去找他算个卦看个命么!”
“可不是么,张大师可真是太难约了!咱们可快点!不然等一会儿赶不上了!”
……
“张大师?”燕行嚼着嘴里的牛肉串,“我怎么觉着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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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行同学是只健忘的白泽。
很多事过一遍就忘,压根不放在心上,加上这几天被现世界的乱花迷了眼,满心满眼都是吃的,哪还有心情去记一些不相干的东西。
不过八卦和好奇心不仅只是人类的天性。
对于白泽,也同样适用。
毕竟白给的热闹,不看白不看啊!
燕行顺着人流往前挤,不一会儿就站在了一家古香古色的建筑门前。
门上挂了个木质牌匾,上面写着卜卦馆三个字。
真金字匾,黄底黑字。
笔走龙蛇,字劲锋利,不失凌厉大气。
能看得出来出自书法大家的手笔。
“啧,”燕行嚼着牛肉粒,颇为赞赏地点头,“字挺好,磅礴大气,能看出其中名人风骨。”
一旁的小黑听见他夸别人顿时不乐意了:“我也好!”
燕行:“……”
燕行差点被牛肉给呛着,他咳了几声,转头看黑雾:“你就一团雾,连手的形状都不明显,你好个球好!”
小黑不依不饶:“我好!”
燕行:“……”
事实证明和一团黑雾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尤其当这团黑雾根本不讲道理的时候。
燕行懒得跟它掰扯,跟着人流进了馆。
馆内人山人海,脚尖踩脚跟,竟然比外面人流汹涌的大街都要拥挤两分。
黑雾像是很不满燕行被夹在中间挤来挤去,直接贴在他的后背上,整团雾把燕行包裹成了一团。
当然这种包法,自然也没能放过眼睛和手。
眼前一片黑的燕行:“……”
燕行咬牙切齿,忍无可忍:“我说你是专门来给我找不痛快的吧?之前让你抱你不抱,可劲儿跑,现在不要你抱了,你反而贴上来了?”
小黑委委屈屈:“挤。”
燕行:“挤你还扒着我!扒着我就不挤了是吧!”
本来是想让它撒开,可燕行转念一想,抱着也行。
至少这样他感受到的是属于鬼魂的凉,而不是和别人沾满汗液的皮肤蹭来蹭去,蹭上一身黏腻腻。
于是话到嘴边改口:“松开点,别挡住我眼睛,也别挡着我吃串。”
黑雾听话地散开一点,露出了燕行的眼睛和手。
但也仅仅是眼睛和手。
燕行:“……”
燕行深吸一口气:“我说你变成鬼魂,丧失了记忆是连智商也一起打包丢了吗?你捂着我的嘴,我怎么吃串?”
小黑更委屈了:“哦。”
然后捂住燕行嘴巴的黑雾乖乖地挪了开。
一个正常的人类应该是身体和灵魂契合,灵魂在身体体内。
但身体和灵魂分离后,由于性质发生改变,灵魂转变为灵体,普通肉眼也就看不见了。
此时的燕行在旁人眼里,就是一个很正常的拿着烤串的青年。
而在燕行和黑雾眼里,燕行已经被黑雾紧紧包围,仅仅只有眼睛嘴巴以及手露在外面。
怎么说呢。
就好像黑雾是一头缠在燕行身上的无尾熊似的。
燕行着实很想吐槽,你是石磨吗?推一下动一下?
可动动嘴,还是把话咽下去了。
算了,欺负一个没有记忆的鬼魂着实不是他这种威武神兽该做的事。
一只优秀的白泽,就该好好地照顾弱小,给予对方一定的信心,而不是打击对方。
当然也是因为现场人太多,不太适合燕行出手。
再者是人群又开始躁动了。
那就意味着看戏时间到了。
看戏和收拾不听话的老公哪个重要?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前者啊!
收拾不听话的老公这件事什么时候都可以做,但看戏未必就任何时候都能看了。
“张大师怎么还不出来?”
“等得好焦灼啊!真是急死我了!”
“你急有什么用,都不一定能抽到你!”
“哎,你别说,有时候我都想不明白,张大师卜卦算命这么准,为什么一天只算三卦啊?”
“对对对,而且不光是只算三卦,还不是每天都算!”
“最重要的是,张大师算卦还不是谁先来先得,他就随机抽人算卦,也不看人家有多少钱,每支卦都只收一样的钱。”
“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高人不都有自己的个性么?要是张大师天天都算卦,还都只给有钱人算卦,那才假呢!”
……
周围吵吵闹闹一片,燕行也大概从这些信息里听出了个子丑寅卯。
他嗤笑一声:“个性是挺有个性,不过高人可就未必了。搞这么一堆规矩,看着就是在哗众取宠。”
燕行这话说的小声,四周也吵得很,原本应该混入人声,听不见才对。
不过这世上总有那么几个耳朵异常敏锐的人,他们不会错过任何细微的声音,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瞅了瞅燕行,眼里的鄙视都要凝成实质:“我以为谁在这儿大放厥词,原来是个毛都还没长齐的黄毛小子。”
“你知道什么,人张大师算卦准为人正直善良,岂能是你这种黄口小儿说三道四的!”
另外一个高瘦头花花白的老年人也跟腔:“对啊小娃娃,这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张大师的的确确是能人啊!”
还有个看起来三十左右的男人也开口:“我看哗众取宠是你的吧?这卜卦馆是张大师的地盘,你要是不想卜卦,你来这儿做什么?真是好笑!”
燕行:“……”我说我来看戏的,你们信吗?
青年咂咂嘴。
真是没想到这所谓的张大师还有这么多铁杆粉丝。
他就随便说了张大师的坏话,竟然有这么多人群起而攻之。
“诶诶诶!出来了出来了!”
“张大师的徒弟出来了!快别跟他废话了!”
“林岩小师傅,张大师呢!他什么时候出来?”
燕行抬眼望去,只见大厅之上站了个身穿道袍的小少年,看样子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
林岩面无表情地抬了抬手:“安静。”
原来吵吵闹闹的人群还真慢慢安静了下来,一时之间只听得见浅浅的呼吸声。
黑压压的人头攒动,有种莫名的瘆人感。
林岩见众人安静,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师父正在沐浴洗尘,请大家安静稍等片刻,切勿吵闹惊扰。”
“好的好的。”
“我们不吵了不吵了!”
“安静等张大师出来吧。”
十五岁的少年微微颔首,欲退出大厅时抬眸看了一眼,视线落在人群中的一处时,却是瞳孔紧缩,浑身一颤。
他控制住发抖的膝盖,咬着牙退出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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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行表示自己很无辜。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是那只应龙非要贴上来,严格算起来他也是被害者。
秃毛凤凰不去吊打渣男,反而过来找他麻烦。
女人……啊不,男人何苦为难男人?
这下好了,他真的穿进了书里,成了和他同名同姓的绿茶恶毒炮灰。
昨晚上燕行失眠,翻开这本被秃毛凤凰丢给他的小说瞅了瞅,也就瞅了前十章左右吧。
瞅到和他同名同姓的燕行被反派顾衍搞死之后,他就把小说丢开没瞅了。
书里的燕行其实原本是云城陈家的大少爷,可惜出生时在医院被人贩子顺走,卖到了不知名的某个小山村。
十九年过后,陈家人找了过来,嫌贫爱富虚荣心爆表的燕行自然是跟着回了云城。
可惜等待他的不是父母相认的感人至深,而是一出替嫁戏码。
简言之,陈墨也就是他的弟弟,在他被人贩子抱走后一年出生,出于对遗失他的愧疚,陈家父母把所有爱和心血都倾注在了陈墨身上。
作为陈家备受宠爱的小少爷,陈墨不仅容貌出众,还拥有着相当不错的锦鲤体质,能给周围人都带来好运。
于是乎顾家就想着利用他,让他嫁给顾衍给其冲喜,给顾衍带去好运,让他苏醒过来。
没错,我们的第一反派顾衍在前期出了车祸,成了昏迷不醒的植物人。
而陈墨怎么可能愿意嫁给顾衍,他向往的是自由恋爱,包办婚姻可耻!
然而顾家作为S城的一流世家,权势滔天,小小陈家想抵抗,不过蚍蜉撼树罢了。
但陈墨不想嫁,炮灰燕行未必就想嫁了?
开玩笑,就算再有钱有势那又怎样,还不是一个植物人,嫁过去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对本文男主沈知行一见钟情,试问炮灰怎么能抵抗男主光环,当然是毫不犹豫地沦陷啦~
可惜炮灰之命由人不由己,跟从小养在身边的乖巧儿子相比,当然是脏兮兮的在山村长大的土包子比较合适咯。
再说顾家只说了娶陈家儿子,但又没说是哪个儿子,这不就方便操作了?
于是乎炮灰燕行没得选,被迫嫁给了植物人顾衍。
仗着顾衍是个植物人,炮灰燕行又对自己嫁给他的事情感到憋愤,就作天作地还给他戴绿帽,堪称无所不用其极。
然后……
然后疯批反派顾衍就醒了,得知炮灰燕行的所作所为后,他找人砍了炮灰燕行双手双脚,直接丢进海里喂了鲨鱼。
看到炮灰燕行的惨死状后,燕行直接把小说丢了。
丢人!
亏得这炮灰还跟他同名同姓,怎么一点他的手段好运都没沾到!
这要是他,就老老实实嫁给顾衍。
你想想,一个有钱有势的植物人,既然没清醒过来,自己又作为他的合法配偶,那钱什么的,不都是他的?
想干什么干什么,要什么有什么,生活不滋润?
还用得着受陈家这鸟气?
作为一只好运的白泽,燕行安稳了上千年,现在穿成了绿茶炮灰,那还犹豫什么!?
这么好玩的事,他不好好大展一下身手怎么行?
平日里那些郎情妾意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话本他都看腻了,如今他就要让所有人都看看,绿茶炮灰那也是有春天的!
思及至此,燕行打断还在聒聒噪噪的陈墨母子:“好了闭肛。”
陈墨:“???”
罗玉梅:“???”
燕行想刚强一波,下一秒嘴一瘪,却仍是强忍欢笑地道:“我知道了,我会嫁给顾衍的。”
陈墨脸上满是狐疑:“燕行,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刚刚还要死要活不情不愿的,现在开口就说愿意嫁给顾衍?
他又不是傻子,才不会信!
少年掩下眉睫,神态显出一丝落寞:“我没有玩花样,我的命是父母给的,父母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说着他抬起头看向陈墨罗玉梅两人:“而且血浓于水,我相信你们不会害我的。”
从乡下来的脏兮兮的少年,浑身都透着一股和富丽堂皇的别墅格格不入的气息。
而那双纯粹的黑色眼眸里,流露着的是对亲情的渴望和对母亲的隐隐依赖。
愧疚感像是藤蔓缠绕上了罗玉梅的心,她想起把少年找回来的初衷和现在所做的事,一瞬间都不敢再和少年对视。
比起罗玉梅,陈墨倒是理直气壮得很。
毕竟燕行之所以能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代替他嫁给顾衍。
陈墨:“哼,还算你识相!”
说罢他上下打量了几眼燕行,厌恶仿佛要凝为实质:“还有谁和你血浓于水了,我才不会承认你是我哥!哼!”
此时坐在沙发上一直没开过口的陈祥平终于发声:“墨墨你少说两句。”
说完又看向燕行:“燕行你的房间在楼上,先上去好好洗洗吧,明天等着顾家来接亲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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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都是自己的儿子,只不过一个从小养在身边,另一个小时候被人贩子抱走卖到了小山村里面,待遇却如此天差地别。
因为不想小儿子嫁给一个植物人守活寡,所以找回了流落在外的大儿子,让他去代替小儿子嫁人。
燕行躺在浴缸里,边摇头边咂嘴:“瞅瞅,这是人干事?”
“俗话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到了这家可好,燕行都算不上手背,说是指甲盖都行……”
话说到一半想起自己也叫【燕行】,燕行及时把话头止住了。
洗完澡后燕行站在浴室的洗漱台前,只见镜面里倒映出的少年唇红齿白眉目俊秀,细长的桃花眼潋滟多情,吸人心神。
和这副多情模样不同的是,他身上萦绕着一股圣洁又遥远的气息,叫人忍不住想伸手去触碰,又让人心生崇敬不敢染指。
“燕行,就让我来帮帮你,让你看看——”少年手指抚摸在镜面里人影的下巴上,嘴角绽放出一朵惑人的笑,“什么叫他人不敢指手画脚的人生。”
镜面很快被热气氤氲出一片雾,少年的身影也模糊不见。
缭绕的白雾间,隐隐可见的只余下一只巨大的白色兽类身影,和普通兽类不同的是,它眼睛周围画着五彩而又古老的图腾。
-
“燕行!你怎么还不起来!再过半个小时顾家的人都要到了!你不是反悔不想嫁了吧!”
第二天一早,燕行房门就被敲得震天响,外面的陈墨宛若夏天扒在树上叫得没完没了的知了,喊得人一个头两个大。
燕行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猛地拉开门,盯着陈墨阴沉沉地道了已一句:“扰人清梦者下十八层地狱,知道吗?”
陈墨一时被那眼神镇住,心底无端端涌上一股恐慌,下意识地倒退两步,说话都有点结巴:“你你你你……你什么意思!”
燕行默了一瞬。
燕行你堕落了啊!
一只活了上千年的神兽,你居然跟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屁孩计较!
毛都没长齐的臭屁孩才讨人厌呢!
难道你忘了穷奇来你家做客时,带来的那只幼崽了吗?
差点一把火把你洞都给烧了!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熊孩子就该从小教育!
“没什么,”燕行打了个哈欠,随意说了句,“就是提醒一下你,觉一定要睡饱,不然走路的时候容易眼花摔倒。”
隐隐压在心头的恐慌消失,陈墨腰杆也挺了起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你最好现在起来好好收拾一下,化妆师……”
话说这里陈墨猛地一顿,看着燕行的眼睛里又多了几分妒恨。
昨天还是脏乱不堪的模样,谁知道洗了个澡丑小鸭居然成了白天鹅?
呵,不过长得再好看又怎么样?
还不是马上就要嫁给顾衍那个废物植物人了!
不过看着这张脸真是让人不爽!
“化妆师还等着给你化妆呢,虽然你是山沟沟里来的,但毕竟是嫁到顾家,还是得收拾出个人样才行。”
陈墨假模假样地说完,心里想的却是一会儿让化妆师给燕行化得丑一点,最好能丑到顾家人一看到他这张脸,就作呕!
陈墨冷哼一声,下楼时还不忘白燕行一眼,贬低他两句:“山沟沟里来的就是没教养,这都快九点了还在睡,哼!”
燕行:“???”
山沟沟里来的怎么了?
山沟沟里山清水秀能人众多,随随便便搬出一个就是穷奇九尾狐凤凰应龙blabla,你竟然敢看不起山沟沟里来的人,啊不,神兽?
燕行瞅着陈墨的背影,下一刻陈墨的脚踏空,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那声凄厉的尖叫划破长空,落在燕行耳朵里却是相当悦耳。
看着趴在地上哀嚎的陈墨,他双手抱胸遗憾地摇了摇头:“我都说了,不睡饱容易摔倒,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这回知道了吧?下次一定不要打扰别人睡觉,走路的时候眼睛也注意看路,如果实在用不上,那捐给有需要的人也行。”
小插曲过去,顾家很快来接人。
燕行跟着人上了车,期间一句话没说,只有在上车前,深深地望了一眼罗玉梅和陈祥平的方向。
少年眼角微红,眸中闪着不舍,他咬了咬唇,最后微笑着无声地道出了再见二字。
罗玉梅被少年眼神牵动,下意识地在那车开走之时追了两步:“祥平,我们这样对行行,是不是太过分了?”
陈祥平目光沉静:“不牺牲他,难道你愿意把墨墨拱手送给顾家?更何况,顾家……我们惹不起。”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燕行被带到了顾家祠堂。
在进祠堂之前,那些人还专门带他去换了衣服,也就是成亲时所用到的喜服。
供奉着顾家列祖列宗的祠堂里挂着几条红布,平日里祭祀的白蜡烛也换成了新人成亲时所用的红烛。
顾家奶奶坐在红木雕的椅子上,面目慈祥眼神却难掩锐利。
她打量了燕行几眼,随即走过来握住燕行的手拍了拍:“孩子别怕,你嫁给小衍后就是我们顾家儿媳,顾家一定会好好待你。”
说罢她对一旁的司仪点点头:“吉时已到,开始吧。”
“是,老夫人。”司仪恭敬地弯弯腰,而后吊高声音喊道,“吉时已到,请新郎新娘入场——”
话音刚落,从祠堂门口推进来一张轮椅,停在了燕行身旁。
燕行抬眼看去,只见轮椅上的男人高鼻剑眉,唇形薄美,五官轮廓分明且深邃。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双眼闭着没有睁开,让人觉着面前这副躯体没有丝毫人气,活像雕塑。
男人身上还穿着和燕行一样的红色喜服,看来这就是要和他成亲的疯批反派顾衍了。
容貌倒是出众,却可惜是个植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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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尴尬的事儿不会永远停留。
看完电视剧,客厅里的祖孙三人不多时就散了。
燕行洗完澡躺在床上跟消消乐战斗了一会儿,便直接进入了梦乡。
不多时,躺在枕头上的圆形黑雾开始了活动。
他并没有扩散成之前的大小,而是先维持着巴掌大的圆形,站到了燕行的胸口位置。
体型变小,视野也相应地变小。
从黑雾这个方向看过去,可以看见青年白皙的脖颈、突起的喉结、利落分明的下颌骨以及那两片薄粉的唇瓣。
燕行的睡衣是家里的佣人置办的。
那是个三十岁左右刚有了宝宝身上散发着母性光辉的女佣人,在她眼里看来,燕行不过也是个半大的孩子罢了。
所以给燕行买的睡衣也偏卡通。
黄色的海绵印在那衣服上,给青年平添了几分稚嫩。
天气很热。
青年没有盖被子,不安分的睡姿将睡衣睡得邹邹巴巴,上衣下摆也往上挪了一大截,露出紧实流畅的腰。
黑雾就那么看着他。
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晚上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一幕。
巴掌大的圆形小球往上蹦了蹦,然后站在了青年的下巴上。
他伸手按在燕行的脸颊上,微微倾身。
接着黑雾和青年的唇瓣相贴,印在了一起。
软的。
这个吻像是开关,成功激发了黑雾浓烈的占有欲。
不够。
远远不够。
他不止想要亲吻这个人。
随着这样的想法愈演愈烈,黑雾也不再维持圆形小球的形状,而是扩散开来,变成成人般的大小。
他覆盖在燕行身上,将燕行结结实实地围在了里面。
从黑雾本体分离出来的类似于手的存在,也挑开了燕行的上衣下摆,缓缓地探了进去。
“唔。”睡梦中的青年溢出一声呓语,却没有醒来。
-
“哥!早啊!”第二天早上,林岩跟燕行打招呼。
瞥见燕行眼眶下的青黑,他奇怪道:“你怎么黑眼圈这么重啊,难不成失眠了吗?”
燕行打了个哈欠,生理盐水沁出挂在眼角,衬出一片潋滟:“别提了,我昨晚上睡得特别不安稳,总觉得好像被鬼压床了一样,身上特别重,还醒不过来。”
林岩一惊:“还真的挺像鬼压床的症状!”
但一想他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对啊。
顾衍不是时时刻刻都跟他哥黏在一块儿寸步不离吗?
一只煞跟着燕行,哪有不长眼的鬼敢靠近?
要知道高级鬼是可以吃低级鬼来增加自己实力的,鬼隔着八百里闻见煞身上那股味儿就恨不得跑开十万八千里,哪还会上赶着去送死?
再再说了。
燕行自己本身就是只修为高超的兽。
虽然他目前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兽,可他身上那股来自远古神兽的威压感骗不了人。
普通小鬼压根就不敢靠近他,又怎么会鬼压床?
林岩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正准备问来着,结果一个抬眼看到燕行脖子上的红印,瞬间改了话题:“哥,你脖子上咋有这么多红块块?是不是被蚊子咬了啊?”
燕行跟着林岩下楼,听到他的话摸了摸脖子:“我也不知道啊,我早上起来刷牙的时候就看见了,但是很神奇的是,它居然不痒?”
两只兽加起来活了三千多岁,但是没有一只谈过恋爱。
一只是因为年龄不够,还是只幼崽,所以不懂。
另外一只是母胎单身。
虽然看过的话本多,也知道所谓的种草莓这个梗。
但他老公是只没有身体的鬼,而且记忆全失,所以压根就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过。
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被某团看电视有样学样的黑雾给轻薄了。
不过这也不怪燕行。
正常人……阿不,不仅是正常人,就算是正常兽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能被一团黑雾给占了便宜去。
吃过早餐没一会儿,何管家来报:“老太太,陈家来人了。”
老太太带着老花镜,手里正绣着块看不出形状的刺绣,听见何管家的话眼睛也没抬:“来的是哪个?”
何管家:“一家三口都来了。”
顾奶奶这回抬眼了,模样有些讶异:“三个都来了?陈家那个宝贝得不行的少爷也来了?”
何管家点头:“来了,都来了。”
顾奶奶对于陈家父母上门倒是不感到意外。
上次听程毅说过燕行回门遭遇的那事儿后,她就下定决心要给陈家一点教训,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水涨船高。
现在的燕行今非昔比,可不是他们陈家能欺负得起的!
回门日不在家迎孩子回门,甚至还让二儿子把大儿子拦在门外不让进门!
她真是活了这般久,还没见过这么离谱的父母!
何管家见顾奶奶沉默,又问道:“老太太,这家人见还是不见?”
“见,当然要见,人一家三口都上门了,好歹也算是亲家,哪有不见的道理。毕竟我顾家不像陈家,干不出把客拦在门外那种遭人诟病的事儿。否则日后这云城里的人知道了,还不得说我顾家一股市井小人气,上不得台面。”
顾奶奶这话说得爽快,只是手上依旧在绣着她的刺绣,丝毫没有要起身见客的道理。
何管家再问:“那——?”
顾奶奶把手里的刺绣拿起来对着窗外洒进来的阳光看了看,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这多年不做刺绣这种精细活儿,手果然生了,都绣错位了。”
拿针挑破错误的针线部位,顾奶奶开始重新改线,顺带着回了何管家的话:“你先去把人带进来好生候着,把礼数做周全了。然后跟他们说我在忙,要见的话怕是得等上一会儿。”
何管家得了话,应声退下了:“好的老太太。”
“对了,”何管家临出门前顾奶奶又叫住了他,“行行和小岩这会儿在干什么呢?”
何管家回话:“少夫人和林少爷在书房正研究您刚给买回来的那个游戏机呢。”
顾奶奶点头继续绣:“再给他们送点水果零食上去,陈家来人的事也别让行行知道了,省得惹他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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