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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目睽睽之下,吴年对柳香展开了急救。
有规律的按压胸脯,嘴对嘴渡气。
对于四周的斥责声,吴年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把这个可怜的少女救活了,养的白胖起来。
终于,在吴年的不懈努力之下,柳香忽然“嘤咛”了一声,虽然没有醒来,但是脸色由青转红,胸脯也渐渐有了起伏。
吴年呼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却还是不放心的探了探柳香的鼻息,觉得有热气后,才放下心来。
四周的呵斥声,顿时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由死到活的柳香,脑子就像是风中的柳枝一样,很是凌乱。
“这,这,这。
吴年把死人给救活了?”
“他难道是用了什么法术吗?”
“对啊,这是神仙手段啊。”
人们不可置信之余,看向吴年的眸光,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吴年转头看着这些人,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在现代社会是常识的急救,在这些人眼中,那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一个疑问,会产生更多的疑问,解释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今天的事情,多谢各位乡亲父老了。”
吴年很客气的站了起来,对着四周的人们拱手一礼,然后弯下腰抱起了“轻如鸿毛”的柳香,快步的回去了自家小院子。
吴年没有解释,但是人们议论纷纷的声音,却是甚嚣尘上。
“我听说有一种死法,叫假死。
莫非柳香是假死?”
“有可能。
但就算是把假死唤醒,那也是本事。
吴年这酒鬼,竟然有这种本事?”
“奇怪,奇怪啊。”
吴年很快就回到了自家院子,进入了柳香的卧房。
她的卧房很干净整洁,但也简陋寒酸。
家具除了凳子之外就剩下了几个祖传的柜子。
吴年犹豫了一下,先把柳香放在了凳子上,让她趴在床上。
然后打开柜子,取了一些衣服。
“童养媳也是媳妇,不算耍流氓。”
吴年心想了一声,然后果断的解开了柳香湿漉漉的衣裳,很快他沉默了下来,手指都是颤抖的。
哪怕是他杀人不眨眼,哪怕是他见多了尸体。
但是一个少女的身体,本应该是白嫩多姿的。
但是柳香的身体,却是瘦的皮包骨头,根根肋骨都凸出来了。
很多地方都是瘀青,青一块,紫一块。
管中窥豹,从这些伤口来看,就可以看出柳香平常过的是什么日子。
“哎。”
吴年长叹了一声,心中彻底原谅了柳香给他下砒霜的事情了。
这个少女真的快疯了吧。
她毒杀原主,那是合情合理。
连我都想杀了原主了。
吴年小心翼翼的为柳香解开了衣裳,避免碰触到那些伤口。
但就算是如此,昏睡中的柳香,仍然是眉头紧锁。
恐怕他的些许细小的动作,都能让柳香感受到强烈的痛苦。
吴年细心的把柳香剥光了,然后用布擦干了她的身子,又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把柳香塞入了被褥内。
这还不够。
吴年又去厨房弄了柴火,铁盆,在房间内点燃了明火取暖,又打开窗户通风。
但是吴年并没有放下心来,该做的他都做了。
对于柳香来说,最大的难关却没有过去。
冬天寒冷,她在井中走了一圈,又一心求死,身体又是虚弱。
如果不生病还好,就能过去。
如果生病,恐怕凶多吉少。
吴年的担心很快就成为了现实。
他坐在床边,皱眉看着柳香的小脸。
她的脸蛋儿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吴年摊开手来在她的额头上试探了一下,滚烫一片。
他没有任何犹豫,先看了看屋内的明火,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出了院子,找到了百户所内唯一的一家药铺,拉着坐馆的大夫王大夫的手,便火急火急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内。
这王大夫少说也有七十了,被吴年拉着跑,气喘吁吁了许久才调和了气息。
一脸不悦的坐了下来,开始为柳香把脉。
王大夫很快忘却了不快,脸色凝重了起来。
抬头对吴年说道:“你这小子。
平日里对她下手可真的狠。
她身子骨太弱了,又经过这一次劫难。
恐怕凶多吉少。
我开一副药,你先来抓一帖。
分两次服用,不过别抱太大希望,就当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吴年闻言心中咯噔了一下,一颗心不断的往下沉。
“先生。
她真这么凶险?”
吴年涩声说道。
这可怜的少女,难道真的要香消玉损不成?
她才十几岁啊,豆蔻少女,而且真的是太苦了,这几年根本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他想把她养的白胖的,难道连机会都没有?
“就是这么凶险。”
王大夫瞪了一眼吴年,责备满满。
这酒鬼现在一脸担心,以前干什么去了?
“对了。
她平日里吃的恐怕也是寒酸。
你要是真想救她,就把钱拿出来。
买一些肉、鸡蛋。
不要肥肉,要瘦肉,熬粥给她吃。
算是亡羊补牢,看能不能救回来。”
王大夫转头看了看躺在床上双眸紧闭的少女,也是怜惜,叹息道。
“多谢先生提点。”
吴年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连忙对王大夫拱手一礼。
然后他要付给王大夫诊金,但王大夫谢绝了。
他请王大夫等一下,自己转身去了卧房,与王大夫一起回到了药铺,买了药之后,又买了一点瘦肉回家。
他先按照医嘱,给柳香煎药服下之后。
又回到了厨房,把米和瘦肉顺便弄了一下下锅,开始熬粥。
等柳香喝完粥之后,面色稍稍好了一些。
吴年心中一喜,却还是放心不下。
当夜,他便在点着火,呆在柳香的房间内。
时不时醒来,查看一下柳香的情况。
功夫不负有心人。
等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吴年便见柳香的情况稳定了许多。
他心中实在是欢喜,连忙洗米下锅,又煮了瘦肉粥喂给她喝,然后又把昨天剩下的半帖药给煎了喂给她。
好不容易折腾到了中午,吴年却又发起愁来。
这吴家日常吃的是米糠饭。
他手中虽然有点钱,但本来应该是省吃俭用到明年秋天粮熟的。
结果现在柳香又是这样了。
一天的药钱虽然不多,但也是钱。
大头还是肉,瘦肉、鸡蛋。
这借弓虽然低声下气,但也是没办法了。
《娘子饿肚子,我造反登基吴年柳香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众目睽睽之下,吴年对柳香展开了急救。
有规律的按压胸脯,嘴对嘴渡气。
对于四周的斥责声,吴年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把这个可怜的少女救活了,养的白胖起来。
终于,在吴年的不懈努力之下,柳香忽然“嘤咛”了一声,虽然没有醒来,但是脸色由青转红,胸脯也渐渐有了起伏。
吴年呼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却还是不放心的探了探柳香的鼻息,觉得有热气后,才放下心来。
四周的呵斥声,顿时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由死到活的柳香,脑子就像是风中的柳枝一样,很是凌乱。
“这,这,这。
吴年把死人给救活了?”
“他难道是用了什么法术吗?”
“对啊,这是神仙手段啊。”
人们不可置信之余,看向吴年的眸光,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吴年转头看着这些人,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在现代社会是常识的急救,在这些人眼中,那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一个疑问,会产生更多的疑问,解释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今天的事情,多谢各位乡亲父老了。”
吴年很客气的站了起来,对着四周的人们拱手一礼,然后弯下腰抱起了“轻如鸿毛”的柳香,快步的回去了自家小院子。
吴年没有解释,但是人们议论纷纷的声音,却是甚嚣尘上。
“我听说有一种死法,叫假死。
莫非柳香是假死?”
“有可能。
但就算是把假死唤醒,那也是本事。
吴年这酒鬼,竟然有这种本事?”
“奇怪,奇怪啊。”
吴年很快就回到了自家院子,进入了柳香的卧房。
她的卧房很干净整洁,但也简陋寒酸。
家具除了凳子之外就剩下了几个祖传的柜子。
吴年犹豫了一下,先把柳香放在了凳子上,让她趴在床上。
然后打开柜子,取了一些衣服。
“童养媳也是媳妇,不算耍流氓。”
吴年心想了一声,然后果断的解开了柳香湿漉漉的衣裳,很快他沉默了下来,手指都是颤抖的。
哪怕是他杀人不眨眼,哪怕是他见多了尸体。
但是一个少女的身体,本应该是白嫩多姿的。
但是柳香的身体,却是瘦的皮包骨头,根根肋骨都凸出来了。
很多地方都是瘀青,青一块,紫一块。
管中窥豹,从这些伤口来看,就可以看出柳香平常过的是什么日子。
“哎。”
吴年长叹了一声,心中彻底原谅了柳香给他下砒霜的事情了。
这个少女真的快疯了吧。
她毒杀原主,那是合情合理。
连我都想杀了原主了。
吴年小心翼翼的为柳香解开了衣裳,避免碰触到那些伤口。
但就算是如此,昏睡中的柳香,仍然是眉头紧锁。
恐怕他的些许细小的动作,都能让柳香感受到强烈的痛苦。
吴年细心的把柳香剥光了,然后用布擦干了她的身子,又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把柳香塞入了被褥内。
这还不够。
吴年又去厨房弄了柴火,铁盆,在房间内点燃了明火取暖,又打开窗户通风。
但是吴年并没有放下心来,该做的他都做了。
对于柳香来说,最大的难关却没有过去。
冬天寒冷,她在井中走了一圈,又一心求死,身体又是虚弱。
如果不生病还好,就能过去。
如果生病,恐怕凶多吉少。
吴年的担心很快就成为了现实。
他坐在床边,皱眉看着柳香的小脸。
她的脸蛋儿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吴年摊开手来在她的额头上试探了一下,滚烫一片。
他没有任何犹豫,先看了看屋内的明火,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出了院子,找到了百户所内唯一的一家药铺,拉着坐馆的大夫王大夫的手,便火急火急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内。
这王大夫少说也有七十了,被吴年拉着跑,气喘吁吁了许久才调和了气息。
一脸不悦的坐了下来,开始为柳香把脉。
王大夫很快忘却了不快,脸色凝重了起来。
抬头对吴年说道:“你这小子。
平日里对她下手可真的狠。
她身子骨太弱了,又经过这一次劫难。
恐怕凶多吉少。
我开一副药,你先来抓一帖。
分两次服用,不过别抱太大希望,就当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吴年闻言心中咯噔了一下,一颗心不断的往下沉。
“先生。
她真这么凶险?”
吴年涩声说道。
这可怜的少女,难道真的要香消玉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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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把她养的白胖的,难道连机会都没有?
“就是这么凶险。”
王大夫瞪了一眼吴年,责备满满。
这酒鬼现在一脸担心,以前干什么去了?
“对了。
她平日里吃的恐怕也是寒酸。
你要是真想救她,就把钱拿出来。
买一些肉、鸡蛋。
不要肥肉,要瘦肉,熬粥给她吃。
算是亡羊补牢,看能不能救回来。”
王大夫转头看了看躺在床上双眸紧闭的少女,也是怜惜,叹息道。
“多谢先生提点。”
吴年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连忙对王大夫拱手一礼。
然后他要付给王大夫诊金,但王大夫谢绝了。
他请王大夫等一下,自己转身去了卧房,与王大夫一起回到了药铺,买了药之后,又买了一点瘦肉回家。
他先按照医嘱,给柳香煎药服下之后。
又回到了厨房,把米和瘦肉顺便弄了一下下锅,开始熬粥。
等柳香喝完粥之后,面色稍稍好了一些。
吴年心中一喜,却还是放心不下。
当夜,他便在点着火,呆在柳香的房间内。
时不时醒来,查看一下柳香的情况。
功夫不负有心人。
等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吴年便见柳香的情况稳定了许多。
他心中实在是欢喜,连忙洗米下锅,又煮了瘦肉粥喂给她喝,然后又把昨天剩下的半帖药给煎了喂给她。
好不容易折腾到了中午,吴年却又发起愁来。
这吴家日常吃的是米糠饭。
他手中虽然有点钱,但本来应该是省吃俭用到明年秋天粮熟的。
结果现在柳香又是这样了。
一天的药钱虽然不多,但也是钱。
大头还是肉,瘦肉、鸡蛋。
这借弓虽然低声下气,但也是没办法了。
这百户所内,有二、三千人。
兵丁比例,其实不高。
张永就不是兵丁。
冬天里,他闲来没事不是喝酒,就是走街串巷会酒友。
上边传来消息,蒙元人南下,百户下令全军集结,也不干他的事情。
他家老大已经成婚,而且有孙子了。
张永做主,让老大分开住。
目前他家中只有妻子李氏,以及老二。
傍晚的时候,老二出门会朋友去了。
家中只留下张永与李氏一起吃饭。
因天色还早,没点灯。
他家的生活条件,比以前吴家好太多了。
吃的白米饭,除了咸菜、萝卜干之外,还有一盘炒肉片。
张永一边喝着浊酒,一边吃着炒肉片,十分舒坦。
李氏就没这么舒坦了,满肚子不舒服。
她放下碗筷,把自己听说到的事情对张永说了。
末了又说道:“这没本事的废物,去了一趟山里没有被豺狼给叼走,反而猎回来了一头梅花鹿。”
“真是老天不长眼。”
夫妻二人计划好是让李氏的哥哥小旗李定耍手段,搞吴年。
得知吴年上山打猎去了,巴不得吴年死在山上。
结果吴年竟然回来了,还买买买。
虽说他们家的条件是百户所内的上等人,但李氏这辈子也没吃过几回莲子,妒忌的厉害。
当然,最主要的是吴年家中的几亩地。
“不要慌。
昨天军令下来,吴年却进山打猎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大哥能让他不死也脱层皮。”
张永却是阴笑了一声,重重的放下酒碗,说道。
“真的?”
李氏是个妇道人家,不太懂其中关窍,却是将信将疑道。
“我还能骗你不成?”
张永瞪了妻子一眼,继而冷笑道:“而且这只是开始。
在吴年乖乖的把田亩交出来之前,他都有的受了。”
“嗯。”
李氏这才相信,脸上露出了笑容。
夫妇二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十分痛快、满意。
.............吴年背着竹篓回到了家中。
他进屋看了一眼柳香,见她在熟睡,便安心下来,然后淘米放了一把莲子熬粥。
架起另一口锅,开始烧鹿肉。
虽然家里头也没什么好材料,但有姜蒜、酱油,烧出来的鹿肉,比野外肯定是要香的。
等鹿肉烧好之后,莲子粥也已经浓稠了。
吴年拿起了一个盘子,盛了一碗莲子粥,半碗鹿肉,端着去了柳香的卧房内。
这是考虑到柳香大病初愈,不宜吃太多鹿肉。
柳香被叫醒了,她呆呆的看着放在床边凳子上的鹿肉、莲子粥,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她伸手掐了掐自己的骨瘦如柴的脸蛋,疼醒了。
再看了看吴年的脸蛋。
吴年露出了一个笑脸,柔声说道:“吃吧。
你的病不要紧,只要吃饱静养,过几天就会好了。”
真的变了。
真的变了。
吴年回来的时候,柳香觉得还应该观察观察。
而现在柳香直接受到了冲击。
柳香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鼻子痒痒的,也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强忍住没有流下眼泪鼻涕。
她的警惕心,还在产生作用。
柳香看了看吴年的脸,想要说一些什么,但却说不出什么来。
好多年了,她对吴年也是冷嘲热讽,没说过什么好话,现在不会说了。
“你干嘛买莲子?
一斤莲子,可以买二十多斤米了。”
柳香想了一个话题,埋怨道。
这一说,她自己的心都痛起来了。
她从小到大也没吃过一回莲子,只听说过,看过这玩意。
旁人都说是仙人粮食,吃了可长生。
所以是贼贵,恐怕是连百户家都不常吃。
我们家是什么家啊。
能吃上米糠饭,就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吃莲子,岂不是折寿?
柳香疼,心疼的厉害。
导致整个人的表情,都是狰狞了起来,汗都流出来了。
吴年也没多想,只以为柳香可能是旧伤复发。
有些慌了,连忙说道:“这是怎么了?”
他伸手想去抱抱柳香,但双手却停在了半路上。
因为柳香已经有了应激反应,她看见吴年的双手,就止不住的恐惧,小兔子似的躲在床的角落,瑟瑟发抖。
便是连吃莲子的心疼,都被覆盖了。
吴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觉得心疼,也有点尴尬。
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柔声说道:“你慢慢吃,骨头就吐在盘子里。
等吃完了,哥来给你收拾。”
“别的就不要多想了。
比如莲子。
哥有力气,也能打猎。
以后家里头,就算是每天吃莲子,那也能吃的起。”
柳香还在颤抖,她心里头想要回应吴年,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
只能勉强探起头来,小声说道:“嗯。”
吴年觉得很是欣慰。
至少从这小妮子的口中,没有再说什么冷嘲热讽的话了。
我这也算是有进步呀。
哈哈。
吴年没有再说什么话,转身退了出去,关好了房门。
吴年离开后,柳香的颤抖才渐渐停止了下来。
她虚弱的坐了起来,披上了一件破棉袄,这才端起了碗筷吃了起来。
尽管吴年很贴心的为莲子去了莲子心,但莲子其实味道普通。
没有糖,它不甜。
柳香端着莲子粥,小心的吃着,却觉得这是自己人生之中,吃的最好的一碗粥。
比爹娘在世的时候,给她买的花生都好吃。
她现在吃的不是味道,而是未来的希望。
活下去的希望,家里头红红火火的希望。
柳香吃的贼香,伸出舌头把碗都给舔干净了。
那鹿肉一块块的吃光了,能咬碎的骨头全吃了,一滴汤汁都没有留下。
她想站起来自己收拾,但却是一阵昏睡袭来。
她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然后便脱掉了破棉袄,把自己塞入被褥内,沉沉睡去。
吴年当然也没有亏待自己,两大碗莲子粥,加上一大碗的鹿肉,吃了个干干净净。
这些天他一直在吃肉,又在外活动。
感觉体力有明显的上升。
身子骨,硬朗起来了。
吃完后,吴年打算收拾碗筷。
却听见门外有人敲门。
“吴年。
吴年。
我是铁牛。”
大门被拍的咚咚响,来人中气十足的大声叫门,气势汹汹。
吴年眯了眯眼睛,想起了张永一家子的事情。
这位铁牛,恐怕来者不善。
一股凉意从吴年的头顶中心开始,瞬间席卷了整个身体,他不争气的打了一个颤栗。
这是人类遇到这种大猫,本能的恐惧。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迅速的调整了心态,冷静了下来。
他抬起头来,粗略的扫视了一些。
山洞外的栅栏,还很完整,这对东北虎起到了阻挡的作用。
篝火燃烧的很旺盛,这也起到了阻拦的作用。
在确定自己还算比较安全之后,吴年才开始打量这头东北虎。
今夜能见度很高,这头大猫在他的眸光下,没有任何秘密。
它应该是一头成年的雄性东北虎,粗略一看,至少有四五百斤重。
它的肌肉,极为夸张。
它的眼睛中充满了试探。
肉弱强食是丛林法则。
尽管他的体型,相比于它算是娇小玲珑,但是它的第一步还是试探。
在看清楚了这头大猫的体型之后,吴年完全的放弃了杀它的想法。
要想杀它有很多办法,可以用长矛,而且是至少十个人组成的长矛阵。
拿刀与大猫拼杀,完全是送死。
其次是强弓,至少是二石的强弓,才能对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还有就是弩箭。
像武松打虎,完全就是小说桥段。
就算是地表上最强的人类,哪怕是喝了汽油,也不可能赤手空拳打死这种级别的东北虎。
在这种时候,不能激怒这头大猫。
采取恐吓,才是正道。
吴年迅速的取了一根木棍,绑上一块布,涂抹上动物油脂,制作了一个简单的火把。
“啊!”
“嗨!”
吴年挥舞着手中的火把,对这头大猫不断的吼叫着,把自己的双手展开最大,显示出自己强壮有力,充满了威胁的一面。
它双眸之中的试探,变成了谨慎。
耳朵动了动,甩了甩尾巴,缓慢而坚定的后退了几步,最终一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看样子,这头老虎并不缺乏食物。
如果饥饿的话,它就可能会扑上来。
这四周的栅栏虽然坚固,但拦不住它。
我得制作更多的倒刺,否则今天晚上,就别想睡觉了。”
吴年放下了火把,心脏的跳动极快,快到飞起。
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已经是胆大包天了。
哪怕是他擅长野外生存,但真正遇见这种大猫,那也是第一次。
东北虎啊。
连黑熊都在它的食谱上。
吴年迅速的拿起了刀,削了很多根尖锐的木棍,加固了栅栏。
但这种栅栏还是不保险。
吴年不敢完全入睡,半睡半醒的守着山洞、篝火等待天亮。
这个时候,就显露出带猎狗进山,或者是组队进山的好处了。
一个人守夜太难了。
吴年紧紧握着自己的刀,终于坚持到了天亮。
这个时候,他的脑袋有点昏沉沉的。
他先取了昨天储备的水,架起一口小铁锅。
用内脏、干粮熬煮了一锅难吃,但营养丰富的肉粥之后,才恢复了精神。
原主的身体太孱弱了,这两顿肉吃下去,肉眼可见的强壮了一些。
吴年来到了竹篓前看了一下,里边还剩下一只花尾锦鸡,一只兔子,一只山鸡。
“这些东西拿回去改变不了生活,只够我一个人吃三顿的。
我至少得猎一头百来斤的梅花鹿,才能改变家境,还能给陈氏送点肉。”
“但是这附近竟然真的有一头东北虎。”
吴年想起昨晚上那恐怖的大猫,苦笑了一声。
虽然陈氏提醒过他,这山上有虎豹、豺狼。
但因为人类活动,这四周好久没有出现老虎了。
陈氏的提醒,他其实是没有太当一回事。
他现在是直接处在老虎的威胁之下。
昨晚上有山洞、篝火、栅栏,算是恐吓住了大猫。
如果在山上直接面对面遇上,那就只有一条路,爬树。
真的很危险。
但如果不带个百来斤的猎物回去,家里头.....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眼神坚定而充满了锐利。
“这就是所谓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吧。
如果狭路相逢,就只能随机应变了。”
吴年紧了紧手中的刀,背上了自己的竹篓,大步的出了山洞,继续狩猎去了。
这一次吴年运气很好,那头老虎不知道是跑了,还是怎么的。
他没有看见。
这也比较正常,老虎的领地一般很大,不限于一座山头。
吴年也很快的遇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猎物,一群由七头梅花鹿组成的鹿群。
他躲在一株大树的后头,开弓搭箭。
几顿肉下去,他的力气增加了一些。
开弓变得顺畅了。
“嗖”一声,黑色的箭矢犹如闪电一般,射中了一头很大的梅花鹿的脖子,深深的进入了肉中。
“碰。”
这头梅花鹿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其余梅花鹿受惊,四散而逃。
吴年心中一喜,上前去查看。
他想了一下,先取出一把小刀,把梅花鹿放血,迅速的回到了山洞内,再进一步清理梅花鹿。
去除内脏,剥皮之后。
吴年掂量了一下,大概有一百二十斤的肉。
吴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才是改变生活所需要的肉量啊。
吴年出了山洞看了一下天气,已经是中午了。
扛着这么重的猎物,他不可能在天黑之前回到百户所,而夜色下赶路,那是找死。
只能明天天亮出发了。
希望那头大猫,晚上不要来找我玩。
接下来的三顿,吴年把其他猎物,还有鹿能吃的内脏部分吃了。
腾出了竹篓内的空间,第二天一大早,便扛起了清理好的鹿肉,用鹿皮覆盖住竹篓,大步回去了百户所。
背着沉重的竹篓吴年的心中充满了喜悦。
尽管伴随着极大的危险,但是收获也是满满的。
这百二十斤左右的鹿肉,就是他与柳香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的希望啊。
还有青梅竹马的陈氏,还有她的女儿李雅。
沉甸甸的。
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之后,在傍晚的时候。
吴年回到了北山堡外。
当看见城墙的时候,吴年呼出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却是双眸一凝,脸上露出了惊愕之色,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平日里北山堡的守卫,几乎为零。
他记得很清楚,离开的时候,只有两个老伙计在把门。
现在城上城下,竟然有大队兵丁持弓带刀,剑拔弩张。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蒙元人南下劫掠?
还是山贼土匪来袭?
吴年心中的喜悦冲散了大半,这一刻他只想着回去看看柳香是否平安。
吴年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之后,一眼看见了挂在墙壁上的弓矢。
记忆之中,这张弓挂在这里很久了。
吴父都很少拿着弓去射箭了,更何况他?
弓不保养的话,那会坏掉的。
希望这玩意还能用。
他快步上前,把弓矢取下,放在手中查看。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当他看到弓矢情况的时候,却还是心中一沉。
这张漆黑的大弓,不仅弓弦坏了,连弓身都有虫蛀的痕迹,已经完全报废了。
再看箭矢,箭头都生锈了。
这是一个可悲的时代。
大楚国边境废弛,军户们帮着军官们种田,成了家奴了,连开弓射箭都很少了,更何况是守卫边塞,防备异族。
但是另一方面,北边的蒙元人却强盛了起来,频繁进入大楚劫掠,已经成了气候。
“这就是史书上说的,皇朝末年吧,日子恐怕会更艰难。”
吴年甩了甩头,把这些想法从脑袋中甩了出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目前最紧要的是弄一把弓。
方法只有两种,借弓、自己制弓。
吴年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制弓。
身为一名雇佣兵,野外生存是基本的能力之一。
如何制作简略的弓箭,也是基本的东西。
有了计划之后,吴年从床底下的箱子内,取出了一些铜钱,他也没有数,揣在怀中便出门去了。
赌鬼是不会放弃财政大权的,吴家原主管钱。
吴年出了卧房之后,便大步往门口走去。
却发现柳香站在厨房内一动不动,手里头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
他不由奇怪,问道:“香儿。
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
柳香身子一抖,手中的砒霜差点吓掉了。
但她很快恢复了镇定,回过头来,冷淡的说道。
吴年也没多想,反而觉得应该表现一下。
不由笑着说道:“香儿。
我今天出门去购买桑木制弓。
等弓做好了,我就进山里头打猎。
我保证以后我们每天都有肉吃。”
柳香却是不为所动,类似的话,吴年也说过。
柳香曾经也相信过,但是没过几天吴年就会故态复萌。
喝酒,狂喝酒,然后打她。
往死里打,就像打狗一样。
不,比那个更狠。
就算是一条狗,也是看家护院的好手。
寻常养狗的人家,一般不会打狗。
她连狗都不如。
柳香想到激动之处,脸上露出了青色,小手却是发白,显露出白色的骨头,她伸出三根发白的手指,冷笑道:“三天,你的话信用最多三天。
多一天都没有。
我会信你?”
吴年闻言很是尴尬,跟着小丫头片子说话,真是费劲,每一次都是被冷嘲热讽。
但是吴年并不生气。
柳香也太惨了,他只有同情、怜惜。
不过多说无益,做到了就有了信用。
做不到就是吹牛。
肉会有的,好日子会红红火火的。
香儿也会白胖起来,美美的。
他笑了笑,大步朝着大门口走去。
“哼。”
柳香轻轻的从鼻尖发出了一声冷哼,然后又陷入了挣扎之中,我要不要毒死他?
她的一双眸子中,尽是恐惧之色,死亡并不是那么容易下决定的。
她怕啊。
吴年自然不知道自家的童养媳,竟生出了同归于尽之心。
他信心满满的大踏步出了屋子,来到了外头。
整个百户所是一个狭小的城堡。
城堡内拥挤的很,空气中散发着各种臭味。
城墙已经破败了,有的缺口能过去人。
再加上兵丁的战斗力,其实就是纸糊而已,一捅就破了。
这座戍边的城堡,根本就是荒废了。
不过城堡内最基本的生活物资还是有的。
有粮油店、杂货铺、布庄,当然也少不了铁匠铺。
只是这些年打造兵器的人少了,打造农具的人,多如牛毛。
吴年上了街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四周的人都以异样眸光看着他。
甚至自动的避开一点点道路,让他先过去。
这场景就像是村里的恶霸,横行霸道。
或者也可以说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哎。”
吴年又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来到了铁匠铺旁边的杂货铺内,对着杂货铺老板老王说道:“老王。
给我一块桑木。”
老王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身在百户所内经验丰富,他猜出了吴年的目的。
也不怕吴年,摇头说道:“我这里已经很多年没有制弓的材料了。”
“嗯?!”
吴年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这一次真的绷不住了。
这一座边塞城堡内的杂货铺,竟然没有制弓的材料卖?
“制弓是需要钱的,有那个钱,人们还不如给自己买点好吃的。
没人制弓,我当然就不会进材料了。”
老王人老成精,猜出了吴年的心思,冷笑了一声说道。
老王说的实在,结合着吴年的记忆,已经所见所闻。
除了柳香的事情之外,他还有一种紧迫感。
这小小的百户所,随时都有可能会大祸临头。
离开了杂货铺之后,吴年开始犯难了。
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没有制弓材料,他不可能凭空制作出一张弓的。
木材倒是好办,上山去寻一下。
制弓需要的其余材料呢?
“看样子,我只能去借一把弓了。”
吴年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道。
如果可以的话,吴年并不想去借弓。
开口借弓,就跟借钱差不多,借钱还不得低声下气?
但是家里头的情况,不能再拖了。
没有弓,不能去打猎改善生活。
这家,真不像是家。
吴年很快回到了自己破败的小院内。
柳香正在晾晒衣服,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吴年,眸光中泛着冷意。
吴年想起自己夸下海口,不由有些尴尬,主动解释道:“杂货铺没有制弓材料了,我想想去哪里借一把弓。”
“呵呵。”
柳香冷笑了一声,瘦弱的身子弯下腰抱起了大木盆,很吃力的放在了堂屋门口。
吴年既尴尬,又很心疼。
这瘦弱的身子抱起木盆都吃力,更何况洗衣服了。
这些年,她真的是吃了太多苦了。
“哎。”
吴年叹了一口气,回去了自己的卧房躺下,在脑中盘算起去找谁借弓好。
柳香不知道何时站在了窗口,仿佛是幽灵一样悄无声息的盯着吴年。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毒死这个混蛋。
虽然吴年再三保证了,去借弓打猎。
但是她不相信一个满口谎言的酒鬼、赌鬼的话。
毒死了一了百了。
“等死了就可以见到爹娘了。”
柳香一双眸子泪珠开始打转。
她心中的爹娘,就是养父母。
爹娘对她真好,什么好吃的都留给她吃。
以前家里头真好啊。
“在那边的井。”
虎儿被吴年勒的有些疼,扭了扭身子,喘息了几声,胖乎乎的手指着前方说道。
吴年立刻抱着虎儿夺路飞奔,来到了井旁。
这个时候井旁已经站满了人。
这小小的百户所,平常都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这有人跳井自尽,自然轰动了整个城堡。
人们在井的四周围了一圈又一圈,指指点点不已。
“这柳香真是苦命人啊。
从小失了父母,遇到吴家夫妇收养,也算是造化,可惜却有一个恶鬼似的未婚丈夫啊。”
“是啊。
这孩子可怜啊。
吴家夫妇在的时候,她可白胖可爱了。
现在看看她的样子,简直让人心疼啊。”
“这怎么办啊?
谁下去救人啊。
刚跳下去,没准还有救。”
“这么冷的天,谁敢下去?
这要是好运救上来了人,也不会得到感谢。
反而会被吴年骂一声多管闲事也说不定。
如果不好运,救人的与她一起死。
而且啊,就算救上来了。
没准自己要感染风寒,可能会死人的。
再说了,这孩子死了,倒也是一死百了。”
众人说到这里,都是一阵沉默。
是啊。
对于这个苦命的孩子来说,死了反而是解脱了。
下去救人,反而是害她。
人群中本来有人想救人,但是听到有人这么说,心中也是泛起了嘀咕。
谁家没有个妻儿老父母的?
一旦自己死了,全家都得破败了。
这下去救人风险太大了。
众人议论的结果就是,等第二天尸体浮上来,再打捞起来吧。
这口井死了人,得封盖了。
再开一口井吧。
当众人看到了抱着虎儿的吴年之后,议论声就小了很多了。
有人畏惧的看着吴年,有人对吴年怒目而视。
“你小子不是个东西。
现在满意了?
你这狗杀才,怎么不自己死了。
柳香多好的一个人啊,被你糟蹋成什么样了。”
“是啊。
你小子小心柳香化作厉鬼,半夜来找你索命。”
面对众人的指责,吴年一言不发。
他弯下腰放下了虎儿,然后也没个准备,便纵身一跃,噗通一声跳进了水中。
这口井不是窄井,属于大井。
跳下去,还能浮上来。
吴年精通水性,却是有信心能把人给救回来。
不过风险当然也有,他的这身子骨虽然年轻,但却喝酒过度,比较虚弱。
感染风寒的几率很大。
在这个没有感冒药的时代,感染风寒,可能真的会死人。
但如果不救人,吴年自认为做不到。
没错。
柳香是对他下过砒霜,但是中途自己阻止了。
而且她的怨恨是原主,不是他。
随着吴年这一跳,刚才或指责吴年,或是畏惧吴年的人们,都是目瞪口呆。
风险刚才大家都说了,这小子真敢下去救人?
但这是为什么?
要说这小子有情有义?
这人是他给逼的跳井的。
要说这小子无情无义,这小子又要救人。
这好人坏人全是这小子啊?
“还愣着干什么,去找绳子啊,看情况把人捞上来。”
有心善的人连忙大叫了一声,众人手忙脚乱的去找麻绳了。
这口井很大,水也很深。
百户所嘛,军事要塞。
一旦被人围起来,就只能依靠这几口深井水来撑着了。
落入水中之后,吴年才知道自己托大了。
这身体太弱了,根本不是他原来的身体。
要是他原来的身体,这入水之后,体力、爆发力都很强。
身体进入水中,吴年便倒吸了一口冷气,差点憋不住气。
这四周的寒气,就像是针尖一样,刺入了他的身体。
他全身的血液,都似乎要凝固了,手脚当即一麻,腿似乎还抽筋了。
在那一刹那,吴年有点犹豫了。
这要不要拼命啊?
但吴年只是一咬牙,便睁着一双眼睛继续下潜。
水下的视野不好,只能看个朦朦胧胧。
很快吴年便找到了柳香小小的身子。
她正竖着漂浮在井的下层,双眸紧闭,脸色铁青,有点吓人。
吴年一个前冲,奋力的潜到了柳香的身边,伸手一勾。
勾住了柳香的小蛮腰,奋力往上游去。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柳香身子骨太弱小了,很轻,很轻。
就算是吴年这副虚弱的身体,也能很轻松的拽动她。
“呼。”
吴年很快从水中冒出头来,大口大口的呼气。
柳香仿佛是个木偶一样,歪着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吴年的意识有点模糊了,有一种想睡着的冲动。
他吓了一跳,连忙咬破舌尖。
尖锐的疼痛,让他打了一个激灵,整个人又有精神了。
这时候从空中落下一根粗大的麻绳,吴年眼睛一亮,本能的伸手抓住了绳子,往柳香的腰间一缠,大声说道:“先把她拉上去。”
绳子另一端的人,连忙先把柳香拉上来。
然后他犹豫了一下,才又把绳子给扔了下去。
吴年连忙伸手捞起绳子,往自己的腰间一缠。
地上的众人一起用力,把他也给拉上来了。
“完了。
没气儿了。”
这时候有个人弯下腰来用指间探查了一下柳香的鼻息,脸上露出了悲伤之色,连连摇头。
“哎,作孽啊。”
“柳香几岁来着?
好像才十五岁吧。”
“可怜啊。”
众人可怜之余,又回头看着吴年。
虽然这小子刚才英勇救人,但结果人还是死了。
这造孽的还是这小子。
怎么这小子也不死在井中?
二人一起去了黄泉,柳香也好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上岸之后,吴年已经虚脱,只顾喘气了。
听了众人的话之后,连忙站起来打算冲到柳香身边查看,却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
腿抽筋了。
他好不容易再次站起,定了定神之后,艰难的走到了柳香的身边,先蹲下来查看了一下柳香的情况之后,开始了急救。
众人顿时脸色大变,有人斥责道:“吴年,你这个畜生,竟然亵渎尸体。”
这大庭广众之下,这家伙竟然抚摸柳香的胸脯,亲吻柳香的小嘴?
这特码的简直是连畜生都不如啊。
他们可不知道什么叫急救,只觉得吴年是在亵渎尸体。
出来的哪里是柳香啊,分明是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子。
“吴叔。
你回来啦?”
虎儿探出大脑袋,看见吴年后眉开眼笑,然后拍着手跑了。
“你回来了。
我就不用再陪着香儿姐姐了。
虽然香儿姐姐很可怜,但跟她在一起没意思。
我回家了。”
吴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你这瓜娃子,别跑这么快。
这鹿腿你带上。
谢谢你和你娘照顾我媳妇。”
吴年忙从竹篓内取出了另一条鹿腿,塞给了虎儿。
最后虎儿流着口水走了,肉啊。
这可是很难吃到的。
被这瓜娃子一打岔,大大缓解了吴年的心情。
他先把门给关上,然后背着竹篓来到了堂屋,先把竹篓放下。
才进入了西屋,也就是柳香的卧房。
柳香躺在床上,小脸蛋还是瘦的让人心疼。
吴年松了一口气,这妮子是醒着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仿佛像是在看怪物。
或许在她眼中,我就是个怪物吧。
烂赌鬼、烂酒鬼,竟然冒死救了她。
柳香看了一会儿吴年之后,就侧过身子,给了吴年一个后脑勺。
吴年稍稍一愣,随即猜出了柳香的心思。
他也不生气,乐呵呵道:“香儿啊。
我遵照约定,在山上猎回来了一头梅花鹿,足有一百多斤呢。”
“我送给了一点给陈姐姐,还有虎儿家。
这些日子都是虎儿娘照顾你呢,咱得知恩图报。”
“等会我切一半留下。
这天气冷,肉不容易坏。
我们慢慢吃,全吃完了。
不要腌制。”
“剩下一半我去卖给张屠夫,能换回来几百文钱。
买一些米,再买一匹布,给你我制作新衣裳。
日子会好起来的。”
“对了,还有这张鹿皮。
你身子骨弱,我弄一下,制成毛毯,你要是冷,可以盖上。”
吴年喋喋不休的与柳香说一些家常话,但是柳香没有反应。
他也不在意,最后离开了卧房,去切了一半鹿肉,往张屠户家中而去。
等吴年走后,柳香才侧过身子,呆呆的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
然后她吸溜了一口气,果然闻到了肉香味。
“爹娘。
我这是在做梦吗?
还是你们显灵了?
这个烂赌鬼,不仅救了我,真的遵守约定了?”
柳香的眼眶迅速的红了起来,热泪开始涌现,鼻子痒痒的,酸酸的。
她的心中,其实还是在乎吴年的。
否则一包砒霜,便是黄泉路了。
但是她没有。
她受不了了,只能自己去死。
她以为可以见到爹娘了。
哪知道,竟然活过来了。
仔细一问,竟然还是吴年救的她。
当时她便哭了。
只是慢慢的,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这段日子,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这烂酒鬼,到底是真的悔过了。
还是一时脑子抽风了?
这是真的想把我救回来,好好过日子。
还是想把我救回来,继续打我?
骂我?
家暴持续多年,柳香的心中对吴年充满了狐疑。
而现在看着吴年说了那么多话,真的猎回来了一头鹿子。
她既然是感动,但也还是放不下心中的狐疑。
“老话说的好,狗改不了吃屎。
我再观察观察。”
柳香胡思乱想了一阵后,沉沉睡去。
大夫说了,她能醒来已经是奇迹了,现在身子骨还弱,每天多睡觉有好处。
吴年并不知道自家媳妇的想法,背着竹篓就来到了张屠户的家。
其实张屠户也是军户,只是他擅长宰杀,所以叫张屠户。
在柳香刚出事那几天,吴年就来过张屠户家中买过几次肉了,二人挺熟。
“你从哪里搞来这么大的鹿肉?”
张屠户看着吴年从竹篓中取出的鹿肉,惊的下巴快掉下来了。
这专业的猎人上山打猎,可也不是每次都能猎到这么大的猎物的,很多时候都是山鸡啊,野兔啊之类的小型猎物。
“我自己猎的。”
吴年坦然说道,然后催促道:“你给过过秤,我还等着拿钱呢。”
张屠户看着吴年将信将疑,这小子能有这么大本事?
但最后也没多想,除了自己猎的,也没什么别的解释了。
抢?
吴年更没这个本事。
骗?
百户所内,谁相信吴年啊。
还真有可能是猎来的。
乖乖。
这有一次就有第二次,这可是财神爷啊。
想到这里,张屠户对吴年热情了很多。
过秤之后,豪爽道:“总计四十九斤八两。
我给你个整数,五十斤。”
“现在冬天,猎户进山打猎的多,肉价便宜。
我给你八文钱一斤,你看如何?”
张屠户眯眯眼,略有些奸诈道。
“十文钱一斤,我卖给你了。
要是不成,我就抱着肉去李屠户家。
实在不行,我自己吃了。”
吴年可也精明着呢,没好气道。
“别别。
十文钱,就十文钱。”
张屠户有点慌,连忙赔笑说道。
结果吴年就从张屠户手中,得了五百文大钱。
吴年掂量着手中的铜钱,胸中底气也足了。
买买买买。
说好的一匹布制衣裳。
大米两文钱一斤,买了一百斤。
以后别吃什么米糠饭了,吃大米饭。
半斤莲子,给柳香补身子。
这玩意贼贵,要五十文一斤。
比肉还贵。
但吴年舍得。
顺便的。
吴年去了一趟百户家,告诉百户大人,这附近有东北虎的事情。
大家都是一个百户所的,乡里乡亲。
吴年也不希望,他们被老虎给叼走了。
这百户所才多大?
两三千左右的人口。
也就是大一点的村子,小一点的镇子而已。
吴年卖了肉,又买买买。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那烂赌鬼、烂酒鬼吴年,竟然猎了一头足有上百斤重的梅花鹿回来。
特码的还吃上了莲子?
那半斤莲子,可以换十多斤米呢。
咱们百户所内的百户大人,都未必会买莲子吃。
这家伙比百户大人还舍得花钱。
当然,也有人妒忌,在背后数落吴年的。
“这糟男人不知道勤俭持家。
走运才猎了一头梅花鹿回来,真当回回运气都能这么好,每次进山,都让他猎到梅花鹿?”
“对啊。
也就冬天才有空进山。
一年能进山几次?
打了猎,不储存钱,大手大脚坏掉,长久不了。”
“是的。
没什么好羡慕的。”
不管怎么样,吴年在百户所内买买买出名了。
不过有一户人家,却是极不爽。
吴年也注意到了柳香,但没有多想,只觉得尴尬。
夸下海口要制弓,却没有兑现,这世界上还有比失言更尴尬的事情吗?
时间过的很快。
窗外飘进来了饭香味。
柳香掀起了破帘子走了进来,平淡道:“饭已经做好了。”
她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一双小手紧紧的交叉腰间,握在一起。
吴年不是间谍,注意到柳香有点异样,但却也没多想。
“可能是害怕吧?”
吴年心中暗道。
他心中怜惜更甚,从床上坐起,柔声说道:“我马上就来。”
柳香转身走了,脚步略显急促,似乎在逃避什么。
吴年穿上鞋子,也起身走出了房子,来到了厨房。
厨房还是那个简陋的厨房,瘸腿的四方桌上,已经摆放好了两碗米糠饭。
柳香已经坐好了,等他来开饭。
吴年刚想打招呼,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忽然僵住了。
他鼻尖动了动,脚步也停顿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恢复了自然,从容的来到了饭桌前坐下。
他是个雇佣兵,有时候出任务,会用到非常规的手段。
砒霜几乎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普通人是闻不出来的。
但是他的鼻子很灵,一下子就闻出来了。
他看起来很平静,但内心却产生了激烈的挣扎。
柳香想毒死他。
从理智来说,他非常理解柳香。
面对一个看起来已经是不会浪子回头的烂赌鬼、烂酒鬼,被经常家暴的柳香,能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她可能快疯了。
人在绝望的时候,会做出可怕的事情,包括谋杀。
但是从感性的角度出发,吴年又不能接受这个事情。
如果不是他鼻子灵敏,肯定会被柳香毒死,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我应该怎么做?
怎么应对这件事情?
杀了柳香很简单,只要把手放在她的头上,轻轻一扭就能断气了。
想杀我的人,我通常都会这么做。”
“但是柳香不是想杀我,而是想杀了原主。
她不知道原主已经被我取而代之了。”
“我该怎么办?
放过她?
但是她想杀我。”
吴年内心挣扎,但表面上极为平静。
如果决断要捏死柳香,他的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杀人这种事情,他干的极为利索。
柳香也在挣扎之中,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下定决心了。
但是当她看到吴年那酷似养父脸颊的时候,她内心的柔软就被触动了。
她是被养父母养大的,父母对她有恩。
她真的要杀了这个畜生,让吴家绝后吗?
双方就这么对坐着,四目相对了片刻之后。
柳香忽然以极快的速度掀翻了桌子。
“啪!!”
两声清脆的响声响起,四方桌上的破碗落在了地上,珍贵的米粒,与地上的泥土混合成了一起。
“呼呼呼!!!”
柳香做完这一切之后,剧烈的喘息了起来。
她的眼神之中既有轻松,也有恐惧。
她如兔子一般,速度极快的来到了墙角处,双手抱胸,整个人缩卷成了一团,摆出了一副挨打的姿势,熟练的让人心疼。
她的心中无比的恐惧,无比的凄凉。
尽管已经挨过无数打了,但每当吴年打她的时候,她都会恐惧。
肉体上的疼痛还是其次,她已经皮糙肉厚了。
精神上烙印,才是永恒不灭的。
吴年发酒疯的时候,双眸血红,喘息声如老牛,何止对她拳脚相向,甚至有几次把她的头发给扯掉了,甚至有一次弄断过她的左手小手指,直到现在,她的左手小手指也不灵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现在是个残废。
“这个混蛋这么对我,我竟然下不去手?”
柳香抱着自己的胸口,躺在地上瑟瑟发抖,很生气,很生气。
气自己怎么这么没用。
吴年长呼出了一口气,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他不用再做决断了。
他当然没有打柳香,只是静静的看着柳香。
这个少女。
她快疯了。
但是她下不去手。
真是可怜。
但是一时间,吴年也不知道该这么安慰这个少女。
她给他下了砒霜,吃了就会死。
“哎。”
吴年长叹了一声,愁的恨不得把自己头上的头发给扯光了。
这以后我们该怎么办呢?
摇了摇头,吴年平静的站了起来,转身回去了房间内。
柳香快疯了,安慰、保证都是苍白的,唯有时间才能渐渐弥合这一切。
他也先冷静一下,睡个觉。
今天的事情,太刺激了。
柳香的颤抖也消失了。
她奇怪的看着平静的离开了厨房的吴年,以前如果她做了类似的事情,吴年一定会对他拳打脚踢。
但柳香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想,可能是这个混蛋,偶然心情好,所以才不打我吧。
“我以后该怎么办?
难道一辈子都要这样下去吗?”
柳香很快又颤抖了起来,她脚步踉跄的站起,差点又摔倒了,她扶着墙才站稳,左手残疾的小拇指,在不断的颤抖着。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浑浑噩噩的离开了厨房。
来到小院之后,她找了一张板凳坐下。
脑海之中,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那个办法很好。
柳香凹陷进去的眼眶,忽然蓄满了泪水,她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哽咽道:“爹、娘,我想你们了。”
说罢了,柳香带着凄厉,带着憧憬,带着解脱,站起来步履坚定的往院子外走去。
过了不久。
隔壁领居家的小孩虎儿,忽然闯入了吴年的卧房。
疯狂的摇晃着正在睡觉的吴年,尖叫道:“吴叔,吴叔。
香儿姐姐跳井了。”
“啊?!”
吴年傻眼了,发出了一声惊叫。
弹簧似的静坐而起,陷入了呆滞状态。
“啪。”
吴年狠狠的给自己打了一个耳光,火辣辣的疼痛,却没能冲散他心中的悔恨。
我特码都干了什么?
她给我下砒霜,却又不忍心。
她快疯了。
对她来说,能解决这个事情的,不就是只剩下了一个办法了吗?
跳井。
我太蠢了,我应该早预料到的。
但是我没有。
吴年一个飞跃下了床,连鞋子也没穿。
弯下腰抱起了虎儿,往屋子外发足狂奔。
问道:“在什么地方?”
百户所内,不仅一口井。
守卫大门的兵丁很紧张,北山堡百户所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有打仗了,大家都是新手。
现在天色又有些暗了。
他们见到有人来,有几个弓箭手立刻上了箭矢,哆嗦着大叫道:“什么人。”
吴年的眼皮直跳,这帮家伙还算是兵吗?
都是瞎子啊。
我特码一个人走过来,你们怕成这样?!!
“不要紧张,是吴年这个酒鬼。”
有个比较镇定的老兵,制止了战友想开弓的冲动,并认真看了看吴年脸后说道。
“原来是你这个酒鬼。
别这么吓我,差点射死你。”
“是啊。
我手哆嗦的厉害,差点就射出去了。”
几个弓箭手骂骂咧咧。
吴年朝着他们竖起了右手中指,当然几个弓箭手是看不懂这个手势的。
“老丁。
这是什么情况?”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上去询问那老兵道。
“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只听说是蒙元人已经南下了。
百户大人下令我们守卫百户所,并且加强训练。”
“昨天命令就下来了。
你小子是进山刚回来?”
老丁看了一眼吴年的装束打扮,猜测道。
“嗯。”
吴年点了点头,呼出了一口气。
没有蒙元人直接攻打百户所,还好。
还好。
只是他也觉得有点麻烦了。
命令是昨天下来的,他还在山里呢。
也就是没有归队。
一般情况下无所谓,大楚国军纪废弛。
没有立刻归队这种事情,可大可小。
但是他头上的小旗,却是李定。
张永的妻兄。
“最好不要惹我。”
吴年心中暗道。
吴年与老丁说了几句之后,便背着竹篓进入了北山堡内。
因为距离陈氏院子比较近。
吴年就先到了陈氏的院子。
她家还是老样子,大门是漏风的,但规规矩矩的关门了。
“砰砰砰。
雅儿。
是我啊。
你吴叔。”
吴年砰砰砰的敲着门,大声说道。
门很快被打开了,不过出来的不是李雅,而是陈氏。
吴年有些尴尬,但很快镇定下来,抬头看向陈氏。
只见她的脸色比前几天好多了,只是在这寒风之中,身子还是瑟瑟发抖。
“姐。
你怎么出来了?
快进去。”
吴年连忙说道。
“我没事。
反倒是你。
叫你别去,你不听。
让我好担心。”
陈氏看着青梅竹马的脸,眨了眨眼睛,确认了之后,欣喜道。
这山上有豺狼呢。
吴年离开之后,她一直担心到现在。
她是百户所内的母夜叉,克父克母克夫。
人缘极不好。
虽说她不喜欢吴年那么对待柳香,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
在这百户所内,也就吴年常来她家里走动了。
而且。
跳井的事情,让她对吴年的印象大为改观。
这青梅竹马改变一下性格,也还是好青梅竹马的。
“吴叔。”
李雅忽然从陈氏后边冒出头来,笑嘻嘻的看着吴年。
“雅儿。
这几天乖吗?”
吴年笑着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一直很乖。”
李雅白了吴年一眼,随即又嘻嘻一笑。
而后,吴年与陈氏母女一起来到了堂屋内。
吴年弯下腰,放下竹篓,掀开了覆盖上边的鹿皮,取出了一条鹿腿,一些切好的肉块,递给了陈氏道:“姐。
我猎了好大一头鹿。
这些给你们改善一下伙食。”
“弓箭我就不还了。
下次还用。”
“咕噜”一声。
李雅的喉咙动了动,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鹿肉,传出了清晰可闻的吞咽唾沫的声音。
吴年心中一疼。
虽然李雅并不瘦弱,但平常也是吃不到几口肉的。
女儿的姿态,让陈氏有些羞赧。
但她很快就放下了,惊讶的看着吴年,不可思议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你竟然猎了这么大的一头鹿?”
这青梅竹马,真的是让她惊讶连连。
一个烂酒鬼、烂赌鬼,竟然一下子改过来了。
而且这小子与她从小玩到大的,也没见他开过几次弓啊。
很快,陈氏又反应过来,连连摇头道:“这肉你自己拿回去吧。
柳香那边,要多补补身子。
还有药钱呢。”
她娇弱。
这连连摇头,让她的两颊浮现出了红晕,喘气不止。
这世界也没个罩,虽然她穿着厚衣裳,但随着身子晃动,真是波浪汹涌。
吴年很正经的没多看,只是拍着胸脯说道:“姐你放心。
这不过是我牛刀小试。
今天我能猎到这么一大头的鹿,明天我就能猎到更多。
我家不会缺肉,姐你也一样。”
说罢了。
吴年不等陈氏再拒绝,便抱起了竹篓,转身跑掉了。
“小年。”
陈氏想要追上去,但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扶着门框,只顾着喘气了。
而李雅已经抱着鹿肉不撒手,口水都流出来了,傻兮兮看着母亲道:“娘,我要吃红烧肉。”
陈氏心中一酸,眼角涩涩的。
伸手去摸了摸女儿的额头,点头道:“好,好。
晚上吃红烧鹿肉。”
这孤儿寡母可怜啊,她们家要是有男人当家,女儿就不会傻兮兮的看见肉就走不动了。
陈氏的心中满是哀酸,默默垂泪。
............离开了陈氏的院子之后。
吴年很快回到了自家的院子,院门关着。
吴年想上去敲门,却又有些近乡情怯。
也没从姐口中听到什么坏消息。
香儿肯定是好了一些,这神志也应该清醒了。
她跳井自尽,却没死成。
神志清醒之后,肯定知道是我救的她。
她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她还恨我吗?
吴年苦笑着摇了摇头,想我堂堂七尺男儿,杀人不眨眼的雇佣兵,穿越来这里才多长时间?
就已经扭扭捏捏了。
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家啊。
回到家的男人,总会变得柔软起来。
尤其是家里头还有女人。
吴年收拾了一下心情,伸手拍了拍大门。
“砰砰砰。”
“香儿。
是我啊。
我回来了。”
吴年用不轻不重的声音,叫嚷道。
不久后,院子内传出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飞奔而来。
吴年的嘴角露出了少许笑容,脑中不由自主的出现了幻想。
柳香得知了情况之后,不由的喜极而泣。
什么都原谅我了。
以后老婆孩子热炕头,日子美滋滋。
“咯吱”一声,大门打开了。
吴年吓了一跳。
吴年紧锁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心中恍然大悟。
难怪,难怪这个家伙拒绝借弓之后,又追回他,说话又吞吞吐吐,原来竟然是打他家田亩的主意。
吴年身为雇佣兵,也是有生死兄弟的。
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最可靠的是手中的武器,然后就是可以依托生死的兄弟。
雇主是不会管雇佣兵的死活的,但是如果成员受伤,兄弟们会想办法把人背回去。
但是眼前这个人,虽说是吴父的生死之交,兄弟相称。
但算是什么狗屁的兄弟。
竟然贪图他们家的田亩。
吴年对土地并不在意,更别说是小小的三亩土地了。
但他是一个很有骨气的人。
是我的东西,我愿意给你,就可以给你。
哪怕是路人,我愿意塞给一块金子,那也是我愿意。
如果我不愿意,哪怕是一顶帽子,我也不会送人。
别的不说。
就这张永的嘴脸。
吴年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咕噜咕噜。”
吴年笑了起来,一把端起了桌子上的浊酒咕噜咕噜的喝完了,虽然不好喝,但很痛快。
张永看着吴年这样子,心中一喜。
“这才对嘛,你小子只有这样喝酒,才是正确的酒鬼。
喝醉酒了,你家地就是我家的了。”
张永甚至打算让老婆去取钱了。
就在这时,吴年“碰”的一声,把酒碗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花生震了一震,有几粒滚落在了地上。
吴年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目视张永,气势无匹道:“居心叵测的小人,也配做我长辈?
从今日起,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我家的田,无须你记挂着。
烂在我手中没人种,我也不会卖给你。”
“告辞。”
说罢了,吴年很有江湖习气的一拱手,转身便离开了厨房。
张永惊呆了。
这小子虽然是个酒鬼,但却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
平日里见了他,不说唯唯诺诺,至少也是恭恭敬敬。
在这偌大的百户所,敢与这小子打交道的人不多,他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今天,今天,这小子竟然敢跟我这样说话?
张永随即气的浑身发抖,脸都绿了。
“啪”一声,他拍着桌子站起,脸色从绿转为通红,大骂道:“你这一坨烂泥,反了天了。
我要弄死你。”
张永真的是气极了。
这田不田的还在其次,这面子上的问题,才是大问题。
“怎么了,怎么了。
怎么就谈崩了?”
李氏听的动静不对,从外走了进来,有些慌乱道。
她倒是不在乎吴年这个人。
以她哥哥在百户所内的势力,拿捏吴年是分分钟钟的事情。
她在乎的是吴年手中的三亩地啊。
老二明年就要成亲了,她得把地弄过来,给老二传家啊。
“我怎么知道,怎么就谈崩了?
这小子脾气牛天了,比我还牛。”
张永怒不可遏,把事情给媳妇说了,然后恶狠狠的对李氏说道:“你马上去你哥家。
让你哥想办法弄这小子。”
“你哥是小旗,而且还是管他是小旗。
怎么狠怎么折腾,一定要把这小子手里头的地,给弄过来。”
“这一坨扶不起来的烂泥,竟然也蹬鼻子上脸?
好。
我马上告诉我哥。”
李氏也是怒了,这烂酒鬼,竟然敢这样。
弄死他。
她二话不说,便转身气冲冲的出了自家院子,往李定家中而去。
“呵呵。”
张永花了一点时间,怒气也消解了不少。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狞笑,坐下来继续喝酒。
“我看你小子能狂到什么时候。
等受不了了,自然得低声下气来求我。”
“哼哼。”
“现在的价钱是十贯钱。”
“等到时候,我一贯钱也不出,直接吞了你的地。”
吴年冷笑的出了张永的宅子,站定了片刻。
便往下一户人家而去。
这百户所内,除了张永之外,吴年还有别的人脉。
为了柳香,为了生活,还是得去借弓。
走了三家之后,吴年眉头深锁的回到了自家院子内,真的是信用太差,没一个人愿意把弓借给他的。
不过其他人比张永强多了,没惦记他家的田。
他先回去了西屋,看了一下柳香的情况。
这短短的时间内,柳香的情况竟然又有所好转。
或许是久逢甘露吧。
柳香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吃肉了,一点瘦肉粥,便可以让她枯木逢春。
吴年站在床前,低头看着柳香消瘦的脸蛋儿,心疼不已。
她可是个豆蔻少女啊,要是在现代社会,她是父母的宝贝。
“现在该怎么办?
没有弓的话,就没有出路啊。”
吴年坐在了床沿上,轻轻抚摸着柳香的脸颊,轻叹了一声。
真的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不过吴年的心中,还有最后一个人选。
但是这个人选,吴年有点尴尬。
虽然他坐在床沿上,抚摸着柳香的脸蛋。
但是脑海之中,却出现了另外一个美妇的脸蛋。
柳香还是个青涩少女,而且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根本就是丑丫头,长开还得好长好长的时间吧。
但是他脑中的那张脸,不说倾国倾城,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鹅蛋脸,蛾眉细长,眼眸圆大,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仿佛是受惊的小兔子。
她的肤色就像是牛奶一样,身段婀娜多姿,该细的细,该大的大。
她姓陈氏,比原主大三岁,二人从小一起长大。
原主小时候还暗恋过她。
只是在这个时代,男人比女人大三岁是比较标准的婚配年龄。
女人比男人大三岁,那就只能失之交臂了。
陈氏早早就嫁人了。
因为她很漂亮,虽说是军户出身,但却还是被城里头的秀才相公给想办法娶走了。
听说婚后的生活,还算美满,二人还生了个女儿。
只是那秀才相公实在体弱多病,没几年就病死了。
陈氏没有儿子,就被夫家赶出家门,回到了娘家。
不久后,她父母双双病故了。
她自己又长期生病,听说是肺病,断断续续治不好。
按理说这么漂亮的寡妇,门前是非肯定多。
但是哪怕是百户所内的流氓,也不敢打她的主意。
这一连串的人生悲苦,让她有一个母夜叉的名号。
谁碰她,谁就得倒霉。
反正陈氏守着一个幼女,日子过的极为清苦。
俗话说的好,初恋是美好的。
原主偶尔会去陈氏家中看望,每一次都是把自己整理的干干净净,从不大声对她说话,也不耍酒疯。
但陈氏却不太喜欢原主。
她是个好心的女人,实在看不惯原主打骂柳香。
吴年不太擅长应付这样的美妇。
这里是百户所,祖传的弓多的是。
原主虽然是个混蛋,但是原主的父母人还不错,在百户所内还是有些人脉的。
吴年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柳香,一咬牙便出门去了。
走了百余步之后,吴年来到了一处半旧不新的宅子前。
宅门开着,但吴年还是上前敲了敲门,大声问道:“张叔在吗?”
张叔名叫张永。
在吴父活着的时候,与吴父是生死之交,以兄弟相称。
原主在赌钱输光之后,日子难以为继,就时不时的来借钱。
张永做事很有章法。
他只借给原主小钱,而且如果原主欠钱的话,下次就不借了。
“是你小子啊。
有什么事情吗?”
张永本在屋子内喝酒,这大冬天的没事干,又很冷,喝酒是不错的消遣。
他听得动静后走了出来,冷着一张脸,没有给吴年好脸色。
事情他已经听说了,不过他并不惊讶。
在那样的毒打下,柳香直到现在才选择自尽,已经是足够坚韧了。
不过他不给吴年好脸色,并不是因为同情柳香。
他是一直没给吴年好脸色,简单来说就是看不起吴年。
“张叔。
我媳妇病了,需要服药调理。
我想上山打猎,但家里头的弓已经坏了。
请张叔借我大弓一用,小侄没齿难忘。”
吴年弯下腰态度十分诚恳。
“弓是不会借给你的。”
张永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双手抱胸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
弓可不是小玩意。
一张成弓,价值最少三百文。
吴年平日里来借钱,二三十文的,也就随手给了。
就算是没有了,也就二三十文而已,就当是让狗给吃了。
弓?
这怎么可能借?
让这个小子卖钱,然后拿去赌吗?
他可没有那么蠢。
张永还有了心理准备,与吴年扯皮。
这小子就像是狗皮膏药似的,每一次借钱,都想借多一点,与这小子说话,得浪费好多口水。
“我明白了。”
吴年心中一沉,却也没有胡搅蛮缠,只是平静的一拱手,打算去下一家。
张永颇有些惊讶的看着吴年,这小子怎么这么爽快了?
不被这小子胡搅蛮缠,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但既然如此,也省下了他很多的口水。
张永冷笑了一声,转身进了屋子。
临走前平静道:“不送。”
吴年也转身走了,他倒也不怨恨对方。
原主实在是太混蛋了。
张永回到了屋内,把事情对自家媳妇一说。
“就这烂泥,还想借我的弓?
凭什么?”
张永冷笑了一声,坐到了凳子上,继续喝酒。
张永的媳妇姓李氏,是百户所小旗李定的妹妹。
小旗手底下有十个人。
吴年刚好就是李定的属下。
她眼珠子一转,对张永说道:“当家的。
老二明年就要成亲了,需要田宅。
这百户所内的空房子倒是多,但是城堡外的田地却已经不多了。
吴年名下不是还有三亩好田吗?
我们不如趁火打劫。
花十贯铜钱,把他的田给买了。”
张永闻言顿时心动。
什么生死之交,俗话说的好,人走茶凉。
反正老吴这个儿子,也是烂泥扶不上墙。
这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败了,不如便宜了我。
“好。
我马上把他追回来。”
想到这里,张永顿时坐不住了。
立刻起身出门追去。
“小吴。
等等。”
张永跑的快,很快就追上了吴年,张口叫道。
“张叔还有什么事情吗?”
吴年淡淡问道。
虽然他也理解张永,不想搭理一个烂赌鬼的立场。
但是吴年的心中,还是有些芥蒂的。
“叔有事想跟你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张永左右看了一下四周的人,对吴年说道。
这惦记着自家侄子的田地,说出来实在是不光彩。
吴年心中一动,还以为张永改变主意了呢。
“好。”
吴年当即同意,脸上的表情也热情了起来。
二人当即一起回到了张永的家。
张永还热情的邀请吴年喝酒。
李氏亲自端来了一壶酒,摆上了两口酒碗,上了一些花生作为下酒菜。
李氏还很关心道:“小吴啊。
你家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现在柳香情况怎么样了?”
“多谢婶婶关心。
我媳妇情况好了一点,但每天的药钱、买肉、买米的钱却是让我吃不消。
所以想借婶婶家的弓上山打猎。
等我打猎回来,便原物奉还。”
吴年立刻一拱手说道。
“都是自家人,还说什么借不借的。”
李氏嗔了一声,然后给张永使了一个眼色。
“来。
先喝酒。”
张永提起了酒壶,给吴年满上了。
他们是打算把吴年给灌醉了,再谈这件事情。
众所周知,吴年可是北山堡百户所内的酒神。
吴年有求于人,也不好拒绝。
便端起了酒碗与张永碰了碰,浅尝即止的喝了几口。
他不是原主,虽然能喝酒,但不是酒鬼。
当然这酒也不是好酒。
吴年喝不惯。
看着吴年只喝了几口,张永夫妇有些奇怪。
这平常里,吴年见到酒,哪里有不喝完的?
“怎么,嫌叔家里头的酒不好喝?”
张永故作不乐意,问道。
“不敢。
叔家里头的酒是好喝。
只是我打算节制酒量。”
吴年连忙说道。
张永夫妇再一次惊讶了,这酒鬼竟然打算节制酒量?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随即,张永又劝酒了几次。
但是吴年却是保持定力,没有多喝酒。
张永觉得没趣,但也没有冷下脸。
吴年是有求于人,他可也是垂涎吴年家里的田亩。
“小吴啊。
不是叔我泼冷水。
以你的信用,恐怕这百户所内,没有人会愿意把弓借给你。”
张永放下了手中的酒碗,意味深长道。
这个时候,李氏已经退了出去。
吴年也是人精,顿时觉得张永这话说的有点不对味。
但他没有露出来,只是不动声色道:“叔有话直说。”
张永又惊讶了一下,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机灵?
平日里完全是个傻叉啊。
“那我便直说了。”
张永抬起头来,图穷匕见道:“你家不是有三亩田吗?
十贯钱卖给我。
你有了钱,就有了弓。
不必巴巴的去求人了。
剩下的钱,还可以拿去做赌资,逍遥快活。”
说到最后,张永的语气尽是蛊惑。
吴年是他从小看到大的。
酒鬼、赌鬼。
戒酒?
他是不信的。
估计也就是三日鲜而已,等过几天就故态复萌了。
赌。
烂赌鬼能戒赌?
不管是酒还是赌,都是需要钱的。
对他来说,十贯钱不是小数目。
但是钱是要花完的,地是可以传家的。
他的内心,吴家的地就像是一个脱光衣服的美人,让他蠢蠢欲动,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啃咬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