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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宋染提出带吴小玲去宋家,陈桂花几个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尤其是吴二贵,心眼子更多,说实话,他觉得宋染好像变了,昨晚他在门缝外听得不大真切,也知道宋染肯定骗了他大哥,大哥才会给她解绑。
也就是大哥还昏迷着,不然得闹翻天来。
但是话说回来,凭什么小玲能去京市,他不能去?
其实当年陈桂花调换孩子的时候,想的就是有天能过上亲生女儿的好日子,只是这些年,出门不方便,宋家又位高权重的,她心里多少有些怕。
如今知道大女儿过得是那样好的日子,怎么就不能让全家跟着享福呢?
宋染见他们眼珠子转来转去,适时开口:“爹娘和二哥也不是不能去,明珠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亲生妹妹,你们去看望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对啊,到时候,就能想办法在京市住下了!
陈桂花一拍大腿,立马就去找宋思明去了。
最后,宋思明答应了带吴小玲和宋染一起进京,至于陈桂花他们,决定先等大儿子身体好起来了,再去京市看亲生大女儿。
也是担心一下去太多人,给宋明珠造成困扰,让宋家不高兴,先让吴小玲去探探路。
吴小玲脸上的笑容挡都挡不住,红光满面,丝毫也没说感激宋染的话,就跑去找同学朋友告别去了。
宋染的病房里空无一人,终于安静下来。
吊瓶里的液体输完了,她站在门口喊了几声,也没见护士过来,她皱起眉头,打算出去看看。
一动,脚踝有些疼,才发现脚上已经涂抹了药油,倒是不怎么肿,明天应该就能走动了。
“哎哎,女同志,都回血了,快别动,我去帮你叫护士过来!”
一位短发利落的女人提着饭盒过来,连忙帮忙去把护士叫了过来。
“谢谢您啊,大姐。”
“客气什么,你叫宋染对吧。”周红梅笑着将饭盒拿出来摆好,“你肯定没吃早饭,来,先垫垫肚子。”
宋染惊讶看她:“您是?”
“我叫周红梅,我对象叫李勇,是个小排长,同顾连长以前是战友关系。是顾连长托我家那口子,让我来照看你几天的,你喊我嫂子就行。”
“嫂子,这太麻烦您了,我身体好多了,不用人照顾的。”
宋染实在没想到,顾远霆离开前,竟然托他的战友来照拂自己。
“这点小事,麻烦什么,我家就在医院旁边,走路几分钟的事。你吃饭了好好休息休息,才是最重要的,放心,有嫂子陪着你,没人敢欺负你的。”
周红梅性子爽利,直接想来喂宋染,热气腾腾的粥熏红了她的眼睛,一颗豆大的眼泪,滚进青菜肉丝粥里。
看到她流泪,周红梅没有说什么,只拿出手帕为她擦了擦眼泪,温柔拍了拍她的肩膀。
来之前,周红梅就已经大致知道了宋染的情况,自家那口子说这小姑娘太懦弱,可身为女人,她太清楚女人的难处了。
见了小姑娘,她才知道这姑娘有多漂亮,能护得住自己,何尝不是一种能耐呢?
宋染自己端着粥喝完,也对周红梅放下了防备,肯闭上眼睛睡会儿了。
可她又做了噩梦。
梦里走马观花般过完了上辈子悲惨的一生,怎么逃也逃不掉,最后梦境淡了,只看见顾远霆身穿军装,立在大院墙下,侧过头来,俊脸冷漠平淡,如同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朝她看来。
她猛地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喘息。
这样的梦,她不知梦见过多少次,可醒来依然觉得难受,仿佛有人捏着她的心脏,酸涩疼痛。
顾远霆,上辈子将她拉出泥潭,为她指引光明,她以为她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可为什么,却又眼睁睁看着她重陷泥潭,对她发出的求救,不理不睬呢。
宋染不想欠太多人情,醒来后她就找到宋思明,说她身体无碍,可以回京市了。
也是担心吴大富醒来会说什么,让陈桂花他们再次对自己下毒手。
夜长梦多。
宋思明早就不耐烦待在这种小地方,招待所还没家里厕所大,还没暖气,不是人待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宋思明带宋染和吴小玲踏上了回京的列车。
“小玲,到了宋家,你多长几个心眼,防着点那个贱丫头,千万别让她抢了你亲姐在宋家的宠爱,还要找机会给你大哥报仇,我昨晚跟你说的那些,你记着点!”
陈桂花拉着吴小玲不断叮嘱。
她今天眼皮一直跳,总感觉宋染这么一走,一切就不受控制了。
“知道啦娘!你都说了几百遍了!”
吴小玲不耐烦的推开她,高高兴兴上列车,她的心已经飞了。
列车启动,站台上告别的人很多。
宋染看着陈桂花那张尖酸刻薄的脸,在陈桂花朝她看来的时候,嘴角勾起了一抹淡笑。
……
宋家。
程婉正在指挥保姆秦妈铺床,一边皱眉道:“真是上辈子欠她的,人还没来,就给我多安排了一个住进来,家里哪有地方住!”
说的是宋染把吴小玲带回宋家的事,宋思明前天就打电话回来了,说是宋染擅自做的决定。
秦妈心想,宋家房间不少,只是都用来给明珠小姐做其他用途了,练琴房,练舞房,还有好几间书房,可不没地方住么。
这不,程婉不想动明珠小姐的那些房间,就只能给要回来的宋染小姐安排在一楼的保姆房了,两张单人床一摆,就是宋染和吴小玲的住处。
就算宋染不带吴小玲来,不也是住在这里吗?
还说先不大张旗鼓认亲,观察观察宋染的品行,不行就对外说是乡下来的保姆,回头再把人送回去。
秦妈虽然觉得不太妥当,但也不好说什么。
谁叫整个宋家都把宋明珠当成眼珠子看。
还听说当年程婉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医生说可能导致以后都不能生了,程婉以为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更是疼爱得不行,等之后有了小儿子,也不减宠溺。
程婉又问秦妈:“明珠哪里去了?”
秦妈:“楚萧少爷带明珠小姐去百货大楼买衣服了,听说是上海来的时髦新款。”
程婉点头:“还是楚萧知道心疼姐姐,明珠最近心情不好,是得让她出去散散心。”
百货大楼里。
宋楚萧耐心的陪宋明珠挑衣服,准备买完衣服了去看电影。
他是打定了主意,拖着姐姐不去迎接那乡巴佬回来,免得那乡巴佬还以为她有多被重视,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抢走姐姐的宠爱。
思明哥说他们下午回来,那他和姐姐天黑了再回去。
……
京市火车站出站口,有一个巨大的钟表,此时正指向十四点零七分。
宋染看了一眼时间,抬脚跟上宋思明和吴小玲的身影,上了宋家派来的车。
吴小玲一路很兴奋,和宋思明已经熟稔,一口一个思明哥哥,宋思明也耐心和吴小玲说外面都是什么建筑,反而对宋染这个亲堂妹漠不关心,一路上没说过几句话。
宋染并不难过,上辈子她以为血缘高于一切,一心想扭转他们的看法,发现偏见原来是根深蒂固的,所以她现在根本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她回宋家,是来拿走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而今天,是她在宋家站稳脚跟的第一步。
八五年冬月二十六,十四点五十七分,将有一条鲜活的人命倒在京市胡同里的血泊之中。
她要将人救下。
《宋染顾远霆结局免费阅读真千金重生,爱情事业两手抓番外》精彩片段
因为宋染提出带吴小玲去宋家,陈桂花几个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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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您啊,大姐。”
“客气什么,你叫宋染对吧。”周红梅笑着将饭盒拿出来摆好,“你肯定没吃早饭,来,先垫垫肚子。”
宋染惊讶看她:“您是?”
“我叫周红梅,我对象叫李勇,是个小排长,同顾连长以前是战友关系。是顾连长托我家那口子,让我来照看你几天的,你喊我嫂子就行。”
“嫂子,这太麻烦您了,我身体好多了,不用人照顾的。”
宋染实在没想到,顾远霆离开前,竟然托他的战友来照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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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她流泪,周红梅没有说什么,只拿出手帕为她擦了擦眼泪,温柔拍了拍她的肩膀。
来之前,周红梅就已经大致知道了宋染的情况,自家那口子说这小姑娘太懦弱,可身为女人,她太清楚女人的难处了。
见了小姑娘,她才知道这姑娘有多漂亮,能护得住自己,何尝不是一种能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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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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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远霆,上辈子将她拉出泥潭,为她指引光明,她以为她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可为什么,却又眼睁睁看着她重陷泥潭,对她发出的求救,不理不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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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宋思明带宋染和吴小玲踏上了回京的列车。
“小玲,到了宋家,你多长几个心眼,防着点那个贱丫头,千万别让她抢了你亲姐在宋家的宠爱,还要找机会给你大哥报仇,我昨晚跟你说的那些,你记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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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眼皮一直跳,总感觉宋染这么一走,一切就不受控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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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小玲不耐烦的推开她,高高兴兴上列车,她的心已经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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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染看着陈桂花那张尖酸刻薄的脸,在陈桂花朝她看来的时候,嘴角勾起了一抹淡笑。
……
宋家。
程婉正在指挥保姆秦妈铺床,一边皱眉道:“真是上辈子欠她的,人还没来,就给我多安排了一个住进来,家里哪有地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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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妈心想,宋家房间不少,只是都用来给明珠小姐做其他用途了,练琴房,练舞房,还有好几间书房,可不没地方住么。
这不,程婉不想动明珠小姐的那些房间,就只能给要回来的宋染小姐安排在一楼的保姆房了,两张单人床一摆,就是宋染和吴小玲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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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妈:“楚萧少爷带明珠小姐去百货大楼买衣服了,听说是上海来的时髦新款。”
程婉点头:“还是楚萧知道心疼姐姐,明珠最近心情不好,是得让她出去散散心。”
百货大楼里。
宋楚萧耐心的陪宋明珠挑衣服,准备买完衣服了去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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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明哥说他们下午回来,那他和姐姐天黑了再回去。
……
京市火车站出站口,有一个巨大的钟表,此时正指向十四点零七分。
宋染看了一眼时间,抬脚跟上宋思明和吴小玲的身影,上了宋家派来的车。
吴小玲一路很兴奋,和宋思明已经熟稔,一口一个思明哥哥,宋思明也耐心和吴小玲说外面都是什么建筑,反而对宋染这个亲堂妹漠不关心,一路上没说过几句话。
宋染并不难过,上辈子她以为血缘高于一切,一心想扭转他们的看法,发现偏见原来是根深蒂固的,所以她现在根本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她回宋家,是来拿走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而今天,是她在宋家站稳脚跟的第一步。
八五年冬月二十六,十四点五十七分,将有一条鲜活的人命倒在京市胡同里的血泊之中。
她要将人救下。
宋染微笑:“我很想送小玲手表,不过干妈给我的手表价值太高了,特意叮嘱我不能送人,还要好好保养,我不能辜负干爸干妈对我的喜爱,如果那么贵重的东西弄坏或者送人,他们会不高兴的。”
说完,她对宋明珠说:“明珠姐,你手上的是新表,你应该还有一块旧表吧,不如送给小玲戴一戴。”
“对啊!”吴小玲想起之前在宋明珠房间里看到的旧表,当时她还开口暗示她想要手表呢。
而且她的确有点怵尹家夫妇,光是外国人保镖,就令她紧张得不敢呼吸。
宋明珠蹙眉道:“小玲,不是我不给你,是妈妈她说了,让我回头把旧表送给二舅家的慧表妹。”
宋染眨了眨眼,“可是小玲是你的亲妹妹,只是一个旧手表没关系吧。”
吴小玲立刻点头:“对啊,表妹哪有亲妹妹重要嘛!姐姐,你看,小染姐给我送了这么多礼物,你只给我旧衣服旧鞋子,昨天我听你那个姓严的同学说,我身上穿的都是你不穿的过时了的衣服。”
严诗诗?
宋明珠心里骂死严诗诗了,长舌妇!
她笑容僵硬:“小玲,我拿不了主意,得问问妈妈才行。”
吴小玲不高兴的撇嘴。
嫌她小气。
旧手表都不能自己做主。
不过看着宋染送给她的一大堆东西,她又高兴起来,开开心心抱着东西去了宋明珠的屋子里。
宋明珠出门前,回头看见宋染收拾梳妆台上的物品,打开抽屉,一个黑色的盒子正躺在里面,宋染拿钥匙将抽屉锁上,她嘴角勾了勾,眼底闪过嘲讽。
这乡巴佬怕是连东顺楼的门开在哪边都不知道,还终身免费,真是暴殄天物!
只是回去看到吴小玲把她屋子里弄得乱糟糟的之后,她好心情全没了。
转身下楼,就当着陈婉、宋子辉和宋楚萧的面,把宋染和她打赌的事情说了出来。
“什么?她会英语?还要考级?”
宋子辉正是大一的学生,英语考级是今年才刚在一个大学里实行的,明年才会在全国推广,他看了考题,对他来说都有难度,口语也不够流利。
宋染算什么东西?她居然想参加英语考级,真是笑掉大牙!
“她是不是听人说有英语考级,就随口胡诌,也不怕把人笑死。”
宋子辉满脸讥嘲。
陈婉更是脸色难看。
“我就知道她是个不省心的,刚回来,就闹出这一桩桩的丑事,她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
这事一说出去,她都要在大院里抬不起头来。
这一刻,心里的恼恨更深了,恨不得将宋染打包送回乡下去才好。
宋楚萧也拧起眉心,她怎么这么不自量力?
原本他还觉得她很可怜,可现在只觉得——可怜之人,必定有可恨之处,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妈妈,您先别生气,其实能让染染妹妹认清自己也是好的,我不介意和她打赌,只要她能够通过这次的教训,好好认真踏实的做人。”
宋明珠体贴温柔的说道。
宋子辉叹气:“你总是这么善良的替他人着想,她拉你打赌的时候,可没为你的名声着想过,她不值得你为她这么上心!”
宋明珠眸光轻闪,她没说是她先提出打赌的事。
“毕竟,我占了她十八年的人生,只要能帮帮她,拉她一把,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说着,她微微一笑,狡黠道:“说不定,染染妹妹她就是英语好呢,所以胸有成竹,觉得她一定能辅导顾芸进步。”
一九八五年冬月二十六,十四点五十七分。
霍秋霞被割喉,腹部中有三刀,连同腹中七个月的胎儿一同惨死。
十五点零七分。
霍秋霞丈夫尹杰峰来到案发现场,亲眼目睹妻子惨状。
之后整个京市大街小巷的报纸上,都报道了这一惨案,尹杰峰斥巨资悬赏凶手,直至来年三月,两名凶手才在南方落网。
这时的悬赏金额,已经加高至二十万元。
人们闲聊,只说那女人太可怜,有富贵没命享,谈论更多的,是香江的富裕,是那高昂的悬赏价格,这时候普通人之间的万元户都寥寥无几。
宋染也能经常听到宋家人说可惜,大伯宋国康刚上任外国专家局,身任局长,香江巨富尹杰峰来京市考察,带来了不少优秀技术专家,可惜还没能搭上线,因为这一惨案,别说引进外资和外来专家,就连专家局工作进展也变得困难。
而此刻。
尹杰峰带着司机保镖,跌跌撞撞跑进来,看到妻子扶着肚子,好生生站着,地上两个青年被五花大绑的倒在血泊里,两把匕首被一个很年轻的女子踩在脚底。
“阿霞!”
“峰哥!”
这对恩爱的中年夫妻紧紧拥抱在一起。
“峰哥,多亏了这个小姑娘,否则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你看,只差一点点,匕首就扎进了我的肚子里,我们的孩子就……”
霍秋霞给自己丈夫看她被割烂的狐裘大衣,里面加厚的羊绒衫也被尖锐的匕首划破,隐约能看见肚皮上一条红痕,好在只破了点皮。
她刚才疼,是因为宫缩,好在这会儿缓过来了。
尹杰峰听着妻子的描述,后怕不已,又舍不得责怪她,因为那金怀表是他们的独子亲手制作出来送给她的,前几年出了意外,妻子就从来没有摘下过。
他先让司机联系大陆公安,又要送霍秋霞去医院检查。
霍秋霞的保镖在公厕被找到,口鼻被蒙药昏迷,没有生命危险。
“宋小姐,你跟我们一起去医院做个检查吧。”尹杰峰充满感激的眼神看向宋染,要不是她关键时刻出手,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他说的港普有些蹩脚,不过宋染听得懂,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不用,我身体没事,我留下和您的人一起等公安同志过来,待会儿我堂哥会来接我的。”
尹杰峰急着去医院给妻子做检查,就没有强求,让保镖等宋家人来了,亲自将人送回去,改天他亲自拜门造访。
很快,公安同志来了,宋染讲述经过,做了笔录。
这件事涉及到了港商富豪太太,就不是小事了,公安同志问得极为仔细,原本还怀疑宋染出现得是不是太凑巧了,在得知宋染今天才刚下火车之后,这顾虑才随之打消。
“小同志,你的手在流血!”
一名年轻公安忽然指着宋染袖子里的左手,其他人立刻看去。
宋染只好把手抬起来,白皙但有些粗糙的五根手指露出来,大家看到流血的是她左手食指,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甚至能看到一小截指骨从中间关节血肉里戳了出来。
折断了!
嘶!
她不疼的吗?
光是看着,就觉得难受极了,这个小同志竟然面色如常。
宋染确实忍耐力惊人,小时候经常挨打受虐,还不准哭,哭了只会打得更厉害,后来,她被陈桂花生生砸断手脚,那日复一日的疼痛,她早已习惯了。
“可能是拍砖头的时候太用力了,当时当时只想着不能让孕妇受伤,一时也没考虑什么后果。不要紧,等回家了自己包扎一下就好了,以前我用镰刀割猪草也割断过手指,都是我自己用草药包扎的呢。”
宋染朝他们微笑,又把手缩了回去。
她选择出手就做好了会受伤的打算,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
当她砸砖头的那一刻,就是你死我活的场面,她必须趁着能偷袭,一次将人控制住。
大家都很感慨,这么一个小姑娘,能把两个歹徒制服,原来全靠惊人的爆发力和勇气。
小姑娘瘦弱苍白,散乱的头发下是一张精致柔美的小脸,不过她坚毅的眼神冲散了那丝柔弱,不由得令人肃然起敬。
“还是得去医院好好包扎,不然以后手指会变形,可就不好看了。”
宋染摇头:“我得去巷口等我堂哥了,免得他来了找不到我。公安同志,后续有什么事,可以去部队大院找我,我父亲叫宋国伟。”
“宋二伯是你父亲?”
刚才发现宋染手上流血的年轻公安惊讶问道。
宋染早就认出他来了,钟建文,和宋思明他们同在一个大院长大,都是高干子弟。
钟建文的母亲,是个爱谈闲话的农村妇女,人送外号——大喇叭。
见宋染点头,钟建文皱眉道:“可是宋伯父只有宋明珠一个女儿啊……”
“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同名同姓?”其他人也问。
钟建文摇头,大院里姓宋的只有宋国伟兄弟三个,三人都身居高位,年轻一辈里,只生了宋明珠这么一个女儿。
这个时候,其他人还不知道宋明珠不是亲生的这回事,当初在医院,只有几个领导知道,所以宋家才会假模假样找亲生女儿,否则,压根都不会去找的。
他们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有个从乡下长大的女儿,宋染偏要弄得人尽皆知!
她看向众人,紧紧抿住唇角,带着几分无措。
“小同志,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哪里弄错了,你不是刚坐火车到京市吗?会不会被人骗了?”
大家相信宋染不会撒谎,她能不顾自身安危见义勇为,就说明她是个心性善良的人。
“我不知道,是思明堂哥去带我回来的,他说我从小被护士抱错了。”
“抱错?可是你老家远在千里之外,怎么会在京市抱错?”一名公安同志提出关键问题,倒不是怀疑宋染,而是觉得这件事透着不对劲。
“我养母以前是宋家的保姆,她和我亲生母亲是同一天难产生产的。”
这倒是能解释得通了,但抱错这种事,未免也太巧合了。
钟建文更是满脸震惊,宋明珠居然是保姆的女儿?
他有些难以置信,觉得会不会是有人冒充宋思明,所以他提出要陪宋染一起等宋思明过来。
只是在寒风中等了半个小时,没等来宋思明,倒把去而复返的尹老板等来了。
尹老板满脸急切:“保镖回去告诉我,说你手指折断了,唔得唔得啊,你可是我们尹家的救命恩人,走,我带你去医院包扎!”
“可是,我堂哥回来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钟建文抬起手表看了一眼说:“你从下车到现在已经一个半小时了,要是他会回来,肯定早回来了。宋染同志,这样吧,你先跟着尹先生去医院,等包扎完了,我们送你去一趟宋家。”
他觉得宋染应该是被人骗了。
再说了,宋明珠那么高傲的姑娘,怎么可能是保姆的女儿。
吴小玲和宋明珠成了好姐妹,两人住在楼上,这里就只剩她自己。
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艰难自学,奋力挣扎走向光明,却在成功之际,被一双双黑透了的手拽回地狱!
宋染提起箱子,面无表情走出狭窄阴暗的保姆间,一步步踏上楼梯,灯光越来越亮,她的影子也越拉越长。
箱子被吴小玲翻乱了。
里面没什么东西,洗了又洗的旧衣旧鞋,补丁打了又打,除此之外就只有装着几本旧书的军绿色挎包,以及一件军大衣——顾远霆的军大衣。
等她手好了,亲自洗干净后还给他吧。
宋染打开挎包,发现书也被人翻过,她捏了捏包的内层,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晒干的人参还在。”
杨树沟村四周都是大山,以前没什么东西吃的时候,都是进山里找山货,蘑菇药材都能卖钱,她胆子大跑得远,有一次为了采野参摔了腿,高高兴兴回家,以为能让父母高兴,谁知他们换了粮食,吃上了白面馒头,也没有给她分过一块,更别提给她治腿。
自那之后,她采到值钱的山货就不会再交上去了。
只要她有机会去镇上,就会换钱了买书。
而书包里的,是四棵百年以上的老参,药用价值很高,她想送给干爸干妈两棵,还有顾家两棵。
给顾家,一是给顾奶奶送她手镯的回礼,一是感谢顾远霆的救命之恩。
……
第二天一早。
吃完早饭,其他人都出门了,宋染装作不知道顾家地址,请秦妈陪她去顾家一趟。
刚进顾家的客厅坐下和顾奶奶说话,就看见顾远霆跑完步回来,拿起毛巾擦汗,他只穿着单衣,动作间胸腹肌透出弧度,赏心悦目,带来浓浓男人气息。
宋染正欣赏着,顾远霆突然动作一顿,目光锐利的朝她看来。
“远霆,你回来啦,快去把身上的臭汗洗一洗,再来收小染送你的礼物!”
顾奶奶笑吟吟的说道。
顾远霆面无表情的点头,转身进了屋内。
宋染感受到他的冷淡,嘴唇抿了抿,低头思考。
昨天倒垃圾的时候,他还关心自己了,怎么今天又这般冷漠?
活了两辈子,说实话,她一直摸不清顾远霆对她的态度。
如果说是厌恶,为何他会屡次帮助自己?
上辈子她以为顾远霆会和宋明珠结婚,两人的婚约也是两家默认的,她一个连清白都没有的小保姆,向来是卑微说不上话的角色。
她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低调,只低头干活,悄悄学习,从未生出过任何不该有的心思。
可人怎么能拒绝光呢?
顾远霆就是那道强行照入她黑暗凄苦人生中的一道光,给她指明道路,让她有了奋斗努力的目标。
人有了目标,就不再浑浑噩噩。
只是后来……
宋染打住回忆,眼底清醒,划过冷冽的光芒。
不重要,顾远霆对她是什么态度根本不重要,她发誓要让宋明珠一无所有,体会她曾经遭受过的痛楚,这其中就包括了宋明珠的未婚夫。
尽管上辈子最后宋明珠没有和顾远霆结婚,其中是什么原因她也不想去探寻,她只知道,她要拿回本属于她自己的婚约!
她要让宋明珠无能狂怒,不断露出破绽,最终获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顾奶奶带着宋染去房间里看以前的老照片。
“这就是你外婆了,以前我和她是同一个排的,她枪法好,还能当卫生员,又能歌善舞,我们没有人不喜欢她。那是一段很艰苦的岁月,我们都坚持到了胜利。可惜她早早就去了,很多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不是她当初为我挡了子弹,留下旧伤,她是不是也能活到今天。”
千钧一发之际,宋染将差点从楼梯上栽下来的老太太稳稳接住,惯性使她往后摔去,后脑勺重重磕在地上。
“小宋同志!”
钟建文快步跑来,和跑下楼的护士一起,把老太太和宋染扶起来。
“唉哟,小姑娘你没事吧?是不是磕着头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宋染先是一愣,而后才看清老太太的面孔。
是顾老太太!
顾远霆的奶奶。
看到对方担忧的慈祥目光,宋染鼻子有些酸涩,上辈子要说谁对她最好,可以说非顾奶奶莫属。
虽说宋家对外说她是乡下来的保姆,但她和陈婉长得有几分相像的脸,足以引起议论,她的身份不是什么秘密,但由于吴小玲和宋家几名堂兄弟的宣扬,她名声狼藉,宋家愿意收留她,都是宋家的恩慈。
顾奶奶是最心疼她的,别人不信她的话,认为她是狡辩,但顾奶奶全都信,还经常让她去顾家玩,让顾远霆多照顾她。
可是这么好的人,在她回到宋家的一年后就脑出血去世了,说是从前摔伤留下的后遗症。
她忽然想到,会不会就是这次在医院摔伤的呢?
“老太太,您快坐下吧,您的腿还没好全呢!”
护士拿过来轮椅,急忙叫顾老太太坐下。
宋染也反应过来,一边扶着顾奶奶,一边说:“老太太您先坐,我没事,您刚才有没有磕着哪儿?”
顾老太太握住她的手,温柔说:“你这小姑娘,自己还穿着病号服,看,手都擦破皮了,走,赶紧先去处理一下,再让医生看看脑袋有没有受伤。”
宋染不怎么疼,只是觉得,如果真的避免了顾奶奶上辈子的提前离世,就算是磕破头也值了。
这么好的顾奶奶,一定要长命百岁。
事实证明,宋染还是皮糙肉厚的,后脑勺磕那一下,只是肿了个包,擦点药揉一揉就好了,手上也只是擦破一点皮,连包扎都不用。
倒是顾老太太,因为年纪大了,被医生带去做详细的检查去了。
“小宋同志,见义勇为是美好品质,但你也得注意自身的安全,你左手食指还骨折着,刚才那样扑过去,就不怕被折断了吗?”
钟建文认真的同宋染说道。
他是来询问找宋染昨天案件细节的。
没想到一来就看到宋染救顾家老太太,当时的情况很危急,说实话,看到宋染接住顾老太太,他跟着松了一口气,但是再看到宋染连同顾老太太一起重重摔在地上,磕到了后脑勺的时候,他竟然觉得有些心疼。
可能是宋染前十八年过得太凄惨了,遭受虐待,营养不良,这样一个令人怜惜的人,却愿意奋不顾身舍己救人,并没有因为曾经遭遇过不公,而怨天尤人,反而乐观向上,令人敬佩的同时,那种怜惜的心思也越发深了。
看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一张精致的脸更加显小,难以想象她身体里是怎么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和勇气的。
宋染笑笑,说:“多谢钟同志关心,但当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只有我离楼梯最近,我要是不出手,老太太怕是要摔破脑袋的。请钟同志放心,我下次一定多加注意。”
钟建文被她的笑晃花了眼,耳朵上冒出红意,磕磕巴巴把他来的原因说出来。
回到病房,宋染仔细同他说了昨天的细节,钟建文记录好,合上笔记本,但没有立马离开,而是无话找话,关心宋染几句。
看得出来他没有和女同志单独相处的经历,抓耳挠腮,坐立难安似的。
宋染礼貌回应,一直对他露出温和的笑容,一双秋水般的黑瞳认真看着他。
不一会儿,钟建文就耳朵通红,在他起身离开的时候,忽然被宋染叫住。
“钟同志,我想麻烦你一件事情,不知道……”
钟建文立刻折回来:“不麻烦不麻烦,你说就行!”
“是这样的,今天上午,我亲生母亲带着宋明珠和宋楚萧来见我了,只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太愉快,我本来很开心,很想叫她一声妈妈,可我什么都没说,她就开口让我以后让着宋明珠,弟弟也是,他说他只有宋明珠一个姐姐……”
宋染说话间便红了眼睛,泪水从眼眶内无声的滚落下来,带着楚楚可怜的破碎感。
钟建文心都揪了起来,他立刻就想到了昨晚他妈说的话。
“陈婉那人你妈我还不了解吗?最喜欢假清高,宋明珠可是她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人人夸赞她养了个出色的好女儿,现在让她认一个乡下来的亲生女儿,她心里怎么可能乐意,建文我就这么跟你说,你看着吧,以后那苦命的小丫头遭罪的地方还多着呢!”
“陈婉是高知家庭出来的,她最看不上的都是你妈我这样的农村妇女,你看她平时同我、你张姨周婶她们这些人说过话吗?亲生女儿又怎么样,只有一层血缘,没有养在膝下,哪有什么感情!”
“还有宋楚萧那小子,他多在意宋明珠这个姐姐啊,以前你多和宋明珠说了几句话,他就找上门来警告你。你觉得那个小丫头回宋家了,不会遭到排挤和羞辱吗?”
当时他还觉得他妈说的太夸张,现在再看到宋染掉泪,才发现还真让他妈说对了。
“我根本没想过要和宋明珠争抢什么,可他们好像觉得我回来,就是要来拿走属于宋明珠的一切,我真是好难过……所以我才会在一气之下,让宋明珠把她和顾家的婚约还给我……”
钟建文一愣:“你是说,宋明珠和顾远霆的婚约吗?”
宋染点头,泪水汇聚在白皙的下颌,随着动作往下滴落。
“我养母之前说漏嘴,说当初是指腹为婚,认真算起来,和顾家履行婚约的人应该是我。不过,我说的都是气话,我这么年轻,还没想过嫁人。”
听到后面这句,钟建文不知为何,竟隐隐松了口气。
“我就是想麻烦你,帮我同宋明珠带句话,告诉她,我说的都是气话,我没想真的和她抢婚约,不说出来,我可能会一直愧疚得睡不着觉。我也不想因为这点气话,让明天的欢迎会气氛变僵。”
宋染眼泪朦胧看着钟建文:“真是麻烦你了,钟同志。”
“不、不麻烦,你好好休息,我回大院了就给你带话。”
目送着钟建文离开,宋染面无表情擦掉眼泪。
人真是复杂的动物。
她心想。
原来第一印象不同,会让一个人对她的态度有这么大的转变。
上辈子,钟建文也是冷眼羞辱她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