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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个男人,不是路迟。

出来抽烟的江行屿再次挡住我的视线。

等我踮起脚尖越过他再往那边瞧时,二人已经没了踪影。

我收回视线,这才发现和他离得很近。

近距离下,我抬头看他,不免失神片刻。

他长得很好,身高腿长,骨相优越,清冷却不凌厉。

「那个…那天晚上的事能别告诉路棠吗?」

我不想因为跟路迟之间的破事影响到和路棠的关系,也不想让她为我担心。

他略带玩味地挑眉看我,直白的眼神像在探究原因,我下意识避开视线。

他没有回答,但我知道他答应了。

路棠毫不知情。

再次见到江行屿,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熬过艰难的考试周,路棠说什么也要拉着我出去露营。

我心想这么冷的天玩什么小资情调啊,她眨巴着眼对我说:

「这你就不懂了,下雪时围着火堆发火懵,多放松啊。」

不愧是她清奇的脑回路。

到了场地我才知道,裴星衡在,江行屿也在。

连路迟和许嫣桐都在。

这一个月以来,路迟加过我好友。

申请上都是些什么「你还好吗?」、「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的问候。

我没有同意,也懒得拒绝。

多花一秒钟注意力在他身上,都会让我想起圣诞那天的难过。

但奇怪的是,路迟和许嫣桐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陷入热恋。

反倒看起来比之前要疏远些。

他们好像刚吵完架,许嫣桐捂着眼睛跑开了,路迟并没有去追。

裴星衡和路棠在一旁搭天幕,我一个人在研究怎么生火。

「我来吧。」

路迟走到旁边,接过我手里的工具。

和他独处让我有些不自在,我下意识就想走。

他却拉住了我的手腕。

「你还好吗?总觉得你在躲着我。」

倒没有刻意避开他,只不过最近学习忙,路棠攒的局我都没去过。

「没有。」我皱眉冷声说。

越挣脱,路迟的劲就使得越大。

我环顾四周,幸好路棠她们忙着拌嘴,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作。

「你疯了?」

「没有,我只是过了这么久才看见你,有点担心…」

话还没说完,我余光瞥见另一个方向的江行屿。

他靠在椅子上,脸色略沉地打量着我们。

我脸上一烧,拼命挣开路迟。

「别再我面前假惺惺了,你就不怕你女朋友看见吗?跟妹妹拉拉扯扯说不过去吧。」

路迟松了手。

不一会儿,另一辆车开来。

许嫣桐走得很急,连招呼也没打就上了车。

路迟远远看着,表情很难看。

倒是驾驶座上的男人看见江行屿,特地下车打招呼。

正是那天我碰见和许嫣桐拉拉扯扯的人。

江行屿慵懒地坐着,没有起身,只淡淡点了下头。

等她们走后,剩下的人围着火堆聊天。

路棠看她哥兴致缺缺,宽慰道:

「她现在还和前男友拉拉扯扯的,哥,你就当瞎了眼,分手得了!」

「嗯,准备分手了。」

路迟说这话时,看向我的眼神炽热。

就像我在等他分手再续前缘似的,好笑。

我忍住想怼他的冲动,借口说要去洗手间。

出来时,江行屿正倚在门口,像在特地等我。

「是路迟吧?」

我一愣,脱口而出:「什么?」

「把你弄哭的人是路迟,所以你不想被路棠知道。」

我应该否认。

在一起时都不被得知的关系,不体面地分开后,就更没有提及的必要。

可这一瞬间,我有些想哭。

不是为了路迟,是为我自己。

被耍得团团转以后,还要维持表面的平和,装得若无其事和施害者继续相处。

现在还舔着脸想继续纠缠我。

太他妈憋屈了。

眼泪即将决堤时,我赶紧低头离开。

江行屿却一把拉住我。

他抬眸睨了眼我身后,说:

「你也不想他来找你吧?」

我回头,看见路迟鬼鬼祟祟地跟了过来。

「我帮你。」

江行屿一把将我扯进他怀里。

脸栽进他胸口。

隔着厚厚的羽绒服,我听见快速剧烈的心跳。

距离太近,分不清这心跳是来源于他,还是我。

过了很久,江行屿才慢慢松开。

「走了。」

我脸烧得通红,任由江行屿拎着帽子把我带回营地。

路迟先我们一步回来,脸阴沉得像锅底,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突然打听起江行屿来。

「你长得这么好,应该谈过不少女朋友吧?」

裴星衡替他回答:

「嗐,别看他人模狗样的,平时憋不出个屁来,追他的女孩都被吓跑了。」

「那你和言言是什么关系?」

他突然发问,把所有人吓一跳。

江行屿不说话,盯着我,仿佛在等我的回答。

我眼睛一闭:

「我们在一起了。」

对不起了江行屿,拿你当会儿挡箭牌。

我不想再被路迟纠缠了。

江行屿没有否认,把手搭在我椅背上,颇有些宣示主权的意味。

路迟彻底垮下脸,最后借口工作匆匆离开。

路棠眼睛瞪大,嘴里惊呼不是吧不是吧。

我红着脸接受她的盘问,编得天衣无缝。

裴星衡一脸恍然大悟:

「上次吃饭我就知道!你看蒋言言的眼神不清不白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江行屿嘴角略过一丝微不可闻的笑。

这次露营回去后,路迟开始频繁给我打电话。

拉黑一个又换另一个。

我被烦了很久,最后接起。

电话那头他很是惊喜:

「言言,你终于肯理我了。

「我已经分手了,其实这段时间,我不可避免地一直想起你的模样,我…是我没认清自己的心。」

路迟总能一次次打破我对他的认知。

这话听起来,更像是对我的侮辱。

「你之前不是想和我去滑雪吗?我请假陪你去好不好…」

「够了!」我冷声打断他:

「我有男朋友了,你以后不要再联系我,哥哥。」

「哥哥」两个字,咬字极重。

这是给他的回赠。

路迟不信,执拗地自言自语:

「不,你就是找人来演戏给我看对不对,我不信我们才分开,你就能这么快喜欢上别人。」

我真的被气笑了:

「怎么?你可以在和我谈时脚踏两只船,我难道还要为你披麻戴孝守孝三年吗?」

说罢,我挂断电话。

此时江行屿正好在我旁边。

从那天以后,江行屿和我之前就形成了一种默契——人前假扮情侣。

以他的话来说,有个女朋友省去不少麻烦事。

不怕在路上突然被拦住表白,也不用再被朋友们调侃。

这话不知真假,但他的「假男友」扮演得非常合格。

他把点好的咖啡推到我面前,不经意问:

「你想去滑雪?」

我赶紧否认:

「没有没有,那是之前,现在已经不想去了。」

是啊,和路迟在一起时,我们就约好第一个冬天去滑雪。

可终于盼来冬天,却在圣诞节时给我当头一棒。

我不再期待滑雪,也不再喜欢圣诞。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说话。

年关一过,路棠就直接把我架去机场。

「裴星衡过生日!你陪我一起去嘛。」

裴星衡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我稀里糊涂就被拉上了前往哈城的飞机。

一出机场,满目都是银装素裹。

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路棠钻进副驾驶,冻得牙齿都打颤,嚷嚷着好冷。

我打开后座的门,就看见全副武装的江行屿。

他穿得很厚实,围巾帽子手套一应俱全。

我们还没来得及去酒店放行李,就被直接带去滑雪场。

下车前,江行屿把带热乎了的手套围巾递给了我。

我没有推辞,实在是太冷了。

裴星衡忿忿不平地控诉:

「小时候被我爸拎着锻炼胆量,都快给滑吐了,结果你们好不容易来了趟,就非要来滑这个雪,江行屿你不是年年都去日本滑吗…」

江行屿扫了一眼,他立马噤声。

刚换好衣服出来,路棠跟裴星衡又吵上了。

起因是路棠想穿粉色情侣款滑雪服,裴星衡表示自己是个东北大老爷们,不喜欢娘们唧唧的粉色,非要选黑色。

然后两个人就不说话了。

路棠气得眼睛都红了:

「我特意跑那么远过来给他过生日,连个粉色都不愿意穿,不管,我要去找185腹肌大帅哥抱滑!」

她拉着我往旁边的教练堆里冲,我愣是没拦住。

还给我挑了个宽肩窄腰的高个帅哥,不愧是好姐妹,这种好事还想着我,嘿嘿嘿。

我刚准备跳上教练的宽背时,一只手跟拎小鸡似的提住了我的帽子。

我:「……」

一回头,江行屿薄唇紧抿,戴着护目镜看不清表情。

我突然产生做坏事被抓包的羞愧感,赶紧摆手解释:

「那个…我第一次滑,只是想找个教练带带我我,根本不是看在人家185长得帅的份上。」

「我188不要钱,技术也还行。」

他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啊??」

只见他拿出手机,给裴星衡打电话:

「你再在换衣间穿着那套粉不拉几的衣服纠结扭捏一会儿,路棠就搂上别人脖子了。」

江行屿像是早有准备,手机提前离远了耳朵。

电话那头发出一声清晰的「卧槽!!」后,他挂断电话。

下一秒,我就被打横抱起。

突然的腾空让我下意识勾紧他的脖子。

他嘴角上扬:

「抱紧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滑雪真好玩啊。

谁懂一会儿贴在188帅哥背上,一会儿被公主抱,一会儿树懒抱的幸福啊!

开心!!

滑了几圈后,江行屿让我自己试试。

他蹲下替我固定单板,拉着我的手在新手雪道上慢慢滑动。

「稳定重心,上半身挺直,对,你学得很快。」

话刚说完,我直接一个后仰,摔了个屁股墩。

……

然后就起不来了。

江行屿俯身拉我,却不小心被我拖倒。

皑皑雪白中,我俩坐在地上面面相觑,噗哧笑出声。

太阳从云层里探出头来,洒在我们身上,一下就觉得没那么冷了。

我闭眼享受阳光。

「蒋言言。」江行屿忽然叫我。

我睁开眼,侧头看他。

他平日说话总是语调慵懒,这会儿却格外认真:

「你要不要试试,做我女朋友。」

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真成了江行屿的女朋友。

寒假过去,我们重新回到学校。

江行屿几乎一有时间就来陪我上课带我吃饭。

每次都会带些小礼物,有时是路边老奶奶卖的鲜花手串,有时是可爱的包挂玩偶。

一问就是路过随手买的。

路棠啧啧称奇:

「不是,以前怎么看不出来江行屿是个这么疼老婆的人啊?」

顺便鞭策裴星衡:

「瞧瞧你好兄弟,我都没眼看你!」

一天,江行屿在教学楼下等我下课。

铃声一响我就往楼下冲,只见他正在和人交谈。

是许嫣桐的前男友,准确来说,是现男友。

她们已经和好了。

许嫣桐见我走来,把我拉到一边说话:

「你跟路迟在一起过吧?」

我有些震惊,路迟根本不可能把这件事会告诉她。

她笑了笑,自顾自地说:

「我能看出来你喜欢过他,他这人也很奇怪,嘴上说着喜欢我,可你知道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他跟我说什么吗?

「他说对我好像只是一种执念,吃好吃的会想起另外一个人,看到什么第一反应是跟别人分享。

「我本来还不知道是谁,直到那天去露营,你刚下车时,他的眼睛就没从你身上离开过。」

许嫣桐看了看不远处的男友,说:

「我无所谓,不过是把路迟当消遣过渡而已,谈不上喜欢,可你呢?江行屿对你而言,也是路迟于我的存在吗?」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敢肯定的是,江行屿于我和路迟于她,完全不一样。

和江行屿在一起时,我已经不会因为路迟而伤心了。

在他表白时,我心脏不可控地漏跳一拍。

我想这就是喜欢。

但许嫣桐的话让我想起,我好像从来没跟江行屿说过有关路迟的事,他也从来没问过。

「走了。」

江行屿走过来,牵住我的手离开。

那天晚上他送我回宿舍。

在车上,我决定告诉他我和路迟之前的关系。

「江行屿,我跟路棠她哥哥,之前谈过恋爱的。」

「我知道。」

「啊?」

我很震惊,自认蛮得天衣无缝,他怎么可能知道。

他解开安全带,不由分说地吻了过来。

这是我们之间,第一个亲吻。

心扑通扑通快要跳出来,江行屿怎么这么温柔这么好闻啊啊啊。

过了很久很久,双唇分开。

借着路灯昏暗的光影,他定定看着我:

「之前见你跟路棠出来,总是捧着个手机一脸痴笑,我就知道你肯定有男朋友了。

「后面看到路迟看你的表情,猜得也八九不离十了。」

想到这儿,他头埋进我的颈窝,声音蔫蔫的:

「以后别提他了,我不喜欢他。」

啊啊啊啊啊好,你说什么都好。

路迟联系不上我,直接来学校堵人。

他连路棠也不瞒着了,当着她的面就上来拉我的手。

「言言,我已经…很久没跟你说过话了,能给我点时间吗?」

路棠目瞪口呆,看看我,再看看她哥,看上去脑子已经不会运转了。

「你们…什么情况?」

我用力甩开路迟,忍住怒意开口道:

「哥哥,我想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路迟苦涩一笑:

「我知道你现在有男朋友,之前是我做错了,所以我愿意给你时间,等你分手…」

江行屿和裴星衡正好来接我们。

我跟大步走来的江行屿对上视线,他眸色晦暗,感觉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打人。

等他走过来时,我赶紧搂住他的胳膊:

「我们感情很好,没有分手的打算。」

江行屿脸色稍霁,对路迟不太客气地说:

「言言没跟你计较是她打碎牙齿和血咽了,这不代表你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纠缠她,是你自己没抓住机会,后悔?晚了。

「看在言言跟路棠的份上,我叫你声哥,但你再来找我女朋友,就没那么简单了,你在鼎名上班吧?我想道德品行也是对职员的评判标准之一,如果没有,我不介意在入司要求里加上这一条。」

路迟灰溜溜走了。

而路棠已经被庞大的信息量吓到了,她想问我,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那天我们四人看完电影,她说要单独和我聊聊天。

晚上我们去了个清吧,沉默地喝了很久。

到后面,桌上满满的空瓶空杯,她终于小心翼翼问起我和她哥。

我从头到尾和她讲了个明白。

其实我原本以为路棠会两难,毕竟她跟她哥关系很好。

可我没想到我一边说,她一边骂。

骂得极其难听,比骂裴星衡时还要口不择言。

听到最后,路棠哭了,她说:

「对不起啊,圣诞那天我真的不知道你和我哥的关系,也没有注意到你的情绪,当时我说那些话你是不是很难过啊?」

是的,很难过。

但那不是路棠的过错。

而路迟做的错事,也不应该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友谊。

我也哭得稀里哗啦,抱着她说不该瞒着她。

她冒着鼻涕泡信誓旦旦说,如果江行屿对我不好,她立马报复到裴星衡身上。

好惨的裴星衡。

后面两个人情绪平复了,她问我:

「你知道江行屿家里是做什么的吗?」

我摇摇头,谈了两个月了,他从来没提起过。

「之前看吃穿用度就知道家里条件很好,但我今天问裴星衡才知道,他家里人就是鼎名的创始人诶,天呐,那可是鼎名,我哥…不是,路迟那个傻逼挤破头都想留下的地方,以前觉得我们这种家境已经算不错了,没想到真是人外有人啊。」

怪不得许嫣桐那同是法律系毕业的男朋友每次看到江行屿都恭恭敬敬的,看来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这小子藏得够深的,不行,这个月的饭都让他来买单。」

借着酒劲,路棠给江行屿打去视频电话。

「喂,江行屿,请我们吃饭,吃贵的,越贵越好!」

江行屿沉默半晌,问:「喝酒了?言言呢?」

我也喝得有些多,把头伸过去打招呼:

「哈喽,男朋友。」

然后我就不怎么记得了。

好像昏昏沉沉眯了一会儿,江行屿和裴星衡都来了。

裴星衡骂骂咧咧把路棠扛走。

江行屿表情也不太好看,背着我扔到车上。

想起圣诞那天,我也是哭肿了眼,在路上碰见他。

我缩进他怀里,狠狠嗅他身上的味道。

嘟嘟囔囔说:

「江行屿,你说我像鬼。」

他垂眸看我,眼中笑意蔓延开,像蓄满星星点点的碎芒:

「嗯,像鬼,很可爱。」

我脑子里忽地想起刚进大学那年的万圣节晚会。

我cos的是恶作剧之吻里湘琴的可爱鬼。

在人群中走着走着,戴的鬼火耳朵不小心扇到一个男生肩膀上。

我赶紧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说完便要把耳朵取下。

「戴着吧,很可爱。」

男生说。

他的眼睛也和江行屿一样亮。

我捧着江行屿的脸,问:

「我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见过你?」

他抓住我的手:「是啊,小可爱鬼。」

那晚我执意不肯回家,拉着江行屿散步。

走得摇摇晃晃,还好被江行屿拦腰扶住。

街边的干枯枝桠已经发了嫩芽,迎面吹来的晚风和煦而不再冰冷。

当温暖如脉搏延伸进身体和心里,

春天就来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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