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徐长青,我一直觉得自己这名不吉利。
小时候,感触不是很大。长大一些,总是会联想到“万古长青、永垂不朽”,就想要改名。
但每次一提,都会被爷爷否定,因为他说这名字,是我爸生前起的。
改不掉,那就只能接受了。
我爷爷徐放鹤,也是有名的算命先生。周边十里八乡,谁家出点神神叨叨的事,基本都会请他看。
半年前,我爷爷突然给自己算了一卦,然后把我叫到了跟前,说自己大限已至,让我给他准备后事。
虽然我是爷爷带着长大的,但对他算命的事情,一直都是保持极度怀疑态度的。
被他带大的这些年,我打小就小脸画着惨白的妆,按他老人家编的台词,表演实时抽筋。
上初中长高了,学校又不让蓄发,所以我被他剃成光头,放学、放假,就假装小沙弥。
我觉得,老爷子运道不错,一辈子装神弄鬼,愣是无惊无险,每次都能收到钱。
没错,我无比确信,我爷爷就是传说中的神棍!
但是,爷爷算完之后,就自己把自己收拾了一翻,穿上寿衣躺在床上。
当天晚上,爷爷就去世了。
而去世的时候,整个房间里都是狂风阵阵,让我一个大小伙子,都站不住。
不过,这些我也没有太过当回事,以为就是天气原因什么的造成空气对流等,反正很高深就是。
总之,平生二十年——
我曾持木剑、开坛作法。
也曾敲打木鱼,为亡者诵念往生。
但我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鬼!
其实爷爷走后,我有想过关掉爷爷开的这间“天命馆”,但由于囊中羞涩,也只好暂时先干着,等到什么时候玩砸了,再关门跑路。
今儿店里来了一客户,是个有些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他叫吴勇,正在跟我讲述他昨天晚上,所亲身经历的灵异事件。
“……大师,我当时真吓坏了,经过南环二路的时候,半夜十二点那会吧,我开车送货,上一秒路上还是空的,下一秒路当间儿就出现了一个穿红衣服的漂亮女人……当然,她漂不漂亮不重要,关键是我来不及踩刹车和转向,直接就撞过去了……”
咕嘟!
说到这,有些邋遢的吴勇,灌了口牛栏山,继续说道:“我都快吓死了,车刚停下,马上就下去看,结果……什么都没有,没尸体、没血迹,事后仔细想想,我觉得根本就没有‘撞’的感觉,明明就是‘穿’过去的,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
看着这家伙手里那一斤装的牛栏山,已经被喝掉了大半斤,我觉得……如果没什么意外,这家伙昨天晚上,应该是酒驾了。
但这话没法问,一问那肯定是: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大师,我听说这十里八乡,看事儿最有名的就是你们天命馆,我撞鬼这个事儿,你……应该能搞定吧?”
这个问题,我该怎么回答?
虽然看这家伙醉醺醺的样子,想必从他手里骗个千把块钱,也不算什么难事。但是考虑到这人醒酒以后,我可能会挨揍,我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很有诱惑力的想法。
“大哥,我看你是实诚人,老弟也不跟你整虚的,这个……你昨晚撞到的东西,对你造成影响了吗?是这样啊,如果没什么影响的话,你回家睡一觉,什么事都没有。”
爷爷走后,店里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我都半个月没开张了。
能挣钱,干嘛要把顾客往外头推?
其实我也没办法,实在是眼前这醉鬼说的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弄。
我强烈怀疑,这家伙要么是疲劳驾驶,要么是酒后驾车,肯定是出现幻觉了,这是一种很科学的自然现象……
现在不比过去,季末了,城管也要冲业绩,我总不能在大马路上做法事、撒纸钱吧?
满大街的摄像头,像我这种惯犯,在公共场所大搞封建迷信活动,挣这点儿钱,末了够不够交罚款还两说……
所以,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我决定稳一波,推了这单生意。
但我没想到,这醉鬼吴勇,直接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我立马被对方拍出来,那光看厚度,大概五千左右的豪爽劲儿给镇住了。
“大师啊,你别看我人高马大的,其实我对这种灵异事件特别忌讳,昨天晚上被吓够呛,现在只能靠酒精自我麻痹,你一定要帮我把那女鬼干掉,钱不是问题……”
“好吧!”
看在这家伙给钱……不,是很有诚意的恳求这份上,我决定帮他一把,把这个心理问题给解决掉。
不就是演戏嘛,被老爷子带着演了十几年,我拥有着丰富的表演经验,应该不会穿帮……
于是乎,赶在半夜距离零点还有十分钟这档口,拖着一行李箱工具的我,和边走边灌牛栏山的吴勇,就来到了安平县南环二路。
夜深人静,路面上空空荡荡。
甚好!
站在吴勇昨天晚上“撞”鬼的地段,我打开箱子,披上袈裟,手持一柄桃木剑,把从我爷爷那学来,也不知道正不正宗的禹步走了一趟。
与此同时,剑尖穿着拿红墨水随便乱来的“灵符”,左一下、右一下……要是真有鬼,我这套肯定不管用。
但是,有着多年在装神弄鬼这方面的表演经验,我把派头做得很足。
只可惜久疏战阵,我忘了一件事,那就是……袈裟和桃木剑,好像不太配套。
不过没关系,吴勇早喝高了,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破绽。
“啊……大师,你看,那个女鬼她……她出来了!”
嗯?
顺着吴勇所指的方向一看,我只看到几片被萧瑟晚风吹走的落叶。
这家伙,也不像眼花,不会有什么妄想症吧?
“大师你看,又冒出个满身都是血的男鬼……好家伙,一拳就把那红衣女鬼打趴下了……嚯,这一脚踹的漂亮,女鬼都被他打哭了,呃……大师啊,那男鬼长的怎么跟你有点连相……”
戏精本精吧你,我连根毛都没看见!
扭头朝吴勇看过去的同时,这家伙也在看我。
咦?
发现这老哥两只眼珠子瞪得溜圆,手脚跟着一起哆嗦,我有点莫名其妙:“吴哥,你……”
“大大大大师,你你你……你身后有个老头,他他他……他正在用两只手蒙着你的眼睛,他正在朝我笑,你……有鬼啊!”
哗啦一声,吴勇手里拎着的牛栏山摔得稀碎。
紧接着,这家伙就连滚带爬的跑了,那速度不是一般的快,就好像身后有狗在撵他。
反倒是我,看了眼空空如也的路面,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后脊梁骨有点凉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