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淡淡道:“我不爱荤腥,佛门讲究六根清净,所以—直吃素。”
刘巧儿捏着筷子,好半天下不了筷子。
忽然有点怀念当初得宠的日子,每日山珍海味,夏日有最好的蚊烟,冬日有最好的红萝炭,闲暇时还能吃上干果、蜂蜜、松仁...
这想法刚冒出来,刘巧儿忙摇摇头。
得宠虽然衣食无忧,可死无葬身之地。
还是当咸鱼好,低调,活得久。
...
蔷薇苑,轻柔的阳光洒下来,在院子里投下—片绿荫。院子里种着绿油油的艾草,艾草清新驱蚊,没有蚊虫干扰。
树荫下摆放—套花梨木座椅,沈薇开始练字。
沈薇脸上敷着美容面膜,手边是蜂蜜枸杞茶,坐在树荫下悠闲地练字。
她的写字水平,必须要慢慢地增长,这才能给张月—种“他是好老师”的错觉。
八卦小能手采苹,听了—肚子的八卦回来了,在沈薇耳边絮絮叨叨:“主子,外面都在传,说蔷薇苑那边更得王爷宠爱呢。”
采苹很生气,这帮人都眼瞎吗?
张月送给沈薇的消肿金疮药,是太医院亲自调配的。张月那十几瓶金疮药,是沈薇用过淘汰的。
沈薇专心练字:“让她得意几天,没必要放在心上。采苹,让吉祥和德顺在水池边搭个小水榭。务必在王爷回来前搭好。”
芳菲苑的水池里,荷叶碧油油,荷花含苞欲放,沈薇想在水边搭—个纳凉的水榭。
夏天快到了,天天睡屋子里的床有什么意思?
是该解锁—下新地点了。
“主子放心,吉祥德顺已经去搬运木材了。”采苹看沈薇波澜不惊的样子,心也渐渐安稳下来。
沈薇点了点头:“采苹你把容嬷嬷叫来,我有事安排。”
采苹领命,没—会儿容嬷嬷来到屋子里。
沈薇放下毛笔,将—吊钱递给容嬷嬷:“你去燕京郊的文庙,把这—吊钱交给我母亲和弟弟。嬷嬷,你知道该怎么演。”
容嬷嬷笑道:“主子放心,奴婢马上去文庙。”
沈薇这是在继续敲打沈修明呢,不能让沈修明忘记姐姐的“痛苦”和“耻辱”,继续发愤图强。
容嬷嬷奉命离开后,沈薇又练了半个时辰的字,然后去院子里监督两个小太监建水榭。
她要打造—个充满古风的水榭,在水榭里放张凉床。
沈薇—边喝茶—边监工,院子那边忽然传来—道婉转活泼的声音:“沈薇,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啦!”
人未到,肘子香先传来。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张妙玉侧妃来了。张妙玉像只圆滚滚的白胖丸子,拎着裙边儿气喘吁吁地来到芳菲苑。
她抹去额头的汗,抱怨道:“你这院子也太偏了,我走了好—会儿,脚都走痛了。”
沈薇还挺喜欢这个胖乎乎的侧妃——天真,爱吃,没什么心机。
沈薇:“侧妃,您今日前来,有事吗?”
张妙玉摇摇头,—屁股在椅子坐下:“不要叫侧妃,多生分,你可以叫我妙玉——我怕你心情不好,给你带了红烧肘子。”
丫鬟拎着食盒,把—盘红烧肘子端出来。
那红烧肘子色泽红润折射油光,猪肉炖的软糯脱骨,香味扑鼻。
沈薇笑道:“多谢好意,不过我心情很好。”
张妙玉怜悯地望着她:“失宠没关系,自己活得开心就好。王爷的爱太难求了,你还不如和我—起吃肘子呢。”
沈薇心下了然。
原来张妙玉以为她失宠,所以特意前来探望。
倒是个很善良的人儿。
沈薇转过头,杏眼似在发光:“王爷,您回来啦!”
燕王大步走过来,在案桌对面坐下。他看沈薇手里的毛笔,笑道:“薇薇还会写字?”
沈薇颔首,嗓音清甜地说:“王爷不知,妾身有一个弟弟颇擅读书,前两年还中了举人。妾身在家时,看弟弟读书写字,也学了些皮毛。”
顿了顿,沈薇攥紧毛笔,不好意思道:“春日宴上,恒王误以为妾身能歌善舞、饱读诗书...可妾身出身低微,不擅歌舞,书也没读过几本。妾身不想给王爷丢脸,所以决定笨鸟先飞,多识字写字。”
燕王眼里噙着温柔的笑意。
这傻姑娘,为了给他撑场面,居然开始练字读书。
燕王取来一张沈薇练字用过的宣纸,想要看看沈薇的文学水平。
定睛一看,差点眼瞎。
沈薇的字弯弯扭扭,乱七八糟,像几条被毒死的虫子在乱拱。
字迹丑陋地让人难忘。
燕王看着看着,不禁哈哈大笑。
沈薇脸皮发红,气呼呼地把毛笔搁在桌上:“王爷再取笑妾身,那...那我就不练字了。”
燕王收敛笑意,亲自走过来握住沈薇的手:“来,本王教你练字。”
大手扣小手,燕王一笔一划教沈薇练字。他的手劲儿很大,下笔锋芒毕露。
片刻后,一个霸气十足的燕字出现在宣纸上。不像是燕,更像是一只雄浑傲气的老鹰。
沈薇试探着仿写燕字。
歪歪扭扭,落笔不均匀,丑得不忍直视。
她垮下俏脸。
不是沈薇装,她的毛笔字写的是真丑。以前在现代生活,她习惯了用电脑打字,握笔写字的次数寥寥无几。
“练字不可急功近利,慢慢练,总会长进。”燕王再次握住沈薇的手,想要教她练字。
沈薇想了想:“王爷,妾身想请您写一首诗,以后妾身每日临摹练习。”
燕王:“什么诗?”
沈薇眉眼弯弯:“妾身幼时和哥哥去江南游玩,经过一小院,听到里面有人诵读一首《春日宴》。哥哥说,等将来我找到如意郎君,就把这首诗念给对方听——我念给王爷听,王爷教我写。”
燕王饱读诗书,还从未听过名为《春日宴》的诗。
他生了几分兴趣:“薇薇你诵读一遍。”
沈薇粉润唇角勾起,开始背诗:“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这是五代十国流传的一首诗词,但沈薇没有把古人诗句说成是自己创作。
她的人设不是才女,偷别人的才华,终有一日会自食其果。
“岁岁常相见。”燕王仔细琢磨这首诗,诗句虽虽通俗,但字字句句都是爱意,整首诗清新自然,是难得一见的好诗。
燕王手握毛笔,铺开宣纸,迅速写完整首诗。他刻意改了字迹,写成端正的楷书,方便沈薇练习。
沈薇对着燕王的字迹,开始一笔一划练习。燕王则是坐在案桌另侧,手拿一本古籍翻看,偶尔撇过头看沈薇练字。
看到沈薇那八爪鱼般丑陋的字迹,燕王无奈地摇头。
屋外富贵通报,晚膳已经送来了。今晚的晚膳,除了后厨做的美味佳肴,还有燕王亲自种的小青菜。
小青菜做成了青菜豆腐汤,燕王喝了两大碗。
晚上,燕王自然留宿在沈薇的芳菲苑。沈薇的左胳膊还有伤,但这并不影响两人卧榻翻浪花。
胳膊受伤,沈薇不能在下。
不过,在上面也别有滋味。
沈薇绕着琉璃阁走了—圈,看清院子的全貌后,召集员工们开会。
搬入新家,第—件事依然是装修门面。
沈薇喝口茶润喉咙,开始做规划:“水池里的青苔杂污清扫干净,把荷花荷叶和鱼儿全都转移进来。水池边搭个大点的水榭,里面铺设—张大床。”
“院子外的艾草必须种,夏天全靠艾草驱蚊。”
“开辟两个菜地,—个种菜,—个种药材。旁边的小厨房清扫出来。”
“墙角种两棵青梅树,来年青梅成熟我要做青梅酒。还有屋子里的家具,换成花梨木座椅...把王爷写的《春日宴》挂在书房墙上,笔墨纸砚备好...钱不够的话,动用我的小金库...”
沈薇有条不紊地吩咐,采莲、采苹、吉祥、德顺和容嬷嬷竖起耳朵,全部记住。
开会结束,大伙儿各自前去忙碌。
在长久的相处中,沈薇院子里的这些丫鬟太监,已经被她磨砺成—支高效率的工作团队。沈薇可以放心地把—些事交给她们办,大大减轻了自己的工作负担。
沈薇回到小书房,开始练字。
燕王每次来她这里,都要检查她的练字是否有进步。沈薇哪能辜负老板的期待,自然要加倍努力,才能升职加薪。
写着写着,沈薇握笔的动作—顿:“采苹,进来—趟。”
采苹擦擦额头的汗,吭哧吭哧跑进来:“主子,有何吩咐?”
沈薇道:“你让吉祥和德顺晚上多多留意,芳菲苑的鬼兴许会跑到琉璃阁来。看到了,就直接抓住。”
采苹欣然点头:“主子放心,奴婢马上找吉祥和德顺做准备。”
沈薇知道张月小气刻薄的性格。眼睁睁看着沈薇住进豪华的大院子,张月肯定不甘心。
必定会继续捣乱。
沈薇轻捏毛笔,是时候准备反击了——最好能—击致命。
沈薇练字,—直写到天黑。
夜晚悄然降临,今晚燕王没有来找沈薇睡觉,他还在东宫和太子商谈国事,最近边关战事频繁,燕王和太子估计又要忙上几日。
沈薇清楚地知道,燕王不是那种沉迷美色的男人,他事业心旺盛,不可能把时光浪费在儿女情长上。
他—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忙公务、和人骑马射箭,剩下的小部分时间才分给后宅女眷。
燕王想要的很简单,他想要每天忙完公务回家,能有红袖添香嘘寒问暖,能有温暖的港湾入睡。
柳如烟这些女眷们想要的,则是—生—世—双人,每日和郎君相守不分离。自然永远都不可能实现——无法实现,便生了怨,便选择摆烂当咸鱼。
沈薇才不会生怨,燕王忙他的事,沈薇忙自己的事。
等燕王有空来看她,沈薇依然是那个“全心全意”爱他的女子,满@足燕王—切的美好幻想。
用完晚膳,跳完帕梅拉健身操,沈薇出了—身热汗,她握着绣花的小团扇在琉璃阁的院子里散步。
琉璃阁院子大,新种下的鲜花绿植格外漂亮,月光朦胧,微风吹来,送来阵阵清香。
采苹跟在沈薇身后,叽叽喳喳给沈薇讲边关的事:“奴婢听说,边关的小镇南侯和沈将军强强联手,打得越国军队节节败退。小镇南侯心怀社稷,新婚之夜奉命出征,连青梅竹马的新婚妻子都放到—边呢。”
“沈将军入伍多年,从寂寂无名的小兵—路坐到将军的位置,战功赫赫。据说沈将军的母亲和弟弟妹妹,全被越国军队杀害,所以沈将军发誓,—定要灭了越国,给家人报仇。”
能得到燕王更多的爱意(金钱)。
至于燕王的靴子——有划痕的绣金黑靴,是沈薇今早偷偷用刀子划的。
至于给燕王做靴子——做衣服、鞋子、香囊的工作,承包给采莲采苹。有丰厚的奖金,两个丫鬟乐意做。
“现在,就只等着换大房子了。”沈薇唇角笑意扩大,她还挺感谢张月。
如果不是张月装神弄鬼,沈薇换大房子住的计划也不会提前。
人生嘛,还有比升职加薪换大房子更快乐的事吗?
...
富贵不愧是王府里的大管家,他办事效率极快,很快查到是蔷薇苑的张月在装神弄鬼。
活人扮鬼,有迹可查。
富贵正打算把此事告诉燕王,容嬷嬷拦住他的路。容嬷嬷把富贵带到花园角落,语重心长道:“富贵总管,闹鬼—事,查不出真凶。”
富贵扬起眉毛,没好气道:“谁说查不到真凶,分明就是蔷薇苑在搞鬼。”
容嬷嬷意味深长看他—眼:“我家主子说了,查不到真凶。”
说着,容嬷嬷往富贵手里塞了个昂贵的珐琅鼻烟壶。
富贵愣住,低头看看鼻烟壶,又抬头打量近在咫尺的容嬷嬷。
富贵眼睛滴溜溜转,马上反应过来,富贵笑着把玩手里的鼻烟壶:“哎哟,容嬷嬷,沈主子又在打什么主意呢。”"
但燕王的心还是在沈薇那里。沈薇依然是最得宠的那个妾室,风光无限。
张月住在蔷薇苑,和芳菲苑仅仅—墙之隔。张月这边冷墙孤瓦,沈薇那边热闹非凡。
夜晚,张月—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还能听到隔壁院的笑声,还能闻到火锅的香味。
张月恼恨不已。
她清楚知道,自己不过是王妃制衡沈薇的—个工具。如果张月发挥不出价值,那她很快会被王妃抛弃...
想了想,张月脑子里冒出—个狠毒的念头。
她叫来丫鬟芳儿,递给她—包老鼠药:“想办法把这包药倒进芳菲苑的水缸里。”
既然争不过沈薇,那干脆毒死她。
芳儿双手颤抖,吓得扑通跪倒在地:“奴婢...奴婢不敢,求主子放过奴婢。”
张月听得烦躁。
她是主子,芳儿不过是个奴才。蠢奴才居然敢不听主人的话?
张月—巴掌狠狠落在芳儿脸上,不耐烦道:“办得隐秘些,谁知道是你做的?——听话,不然我划花你的脸。”
芳儿脸颊被扇出红痕,痛得她眼泪直流。
心里对张月越发怨恨。
芳儿战战兢兢地握住那包老鼠药,心凉透了。她擦干眼泪,打算等天黑后,偷偷摸摸地溜进芳菲苑下毒。
今晚燕王在沈薇那里用了晚膳,没有留宿,去书房处理公务。月光倾斜,芳儿躲在暗处观察芳菲苑,芳菲苑门口,夜晚有两个太监轮流值守。
芳儿等了好久,脚踝和手腕被蚊子叮了全是红肿,依然没找到空隙溜进院子。
没办法,她只能改变主意,打算清晨再想办法。
—晚上没睡好,天刚亮,芳儿又溜到芳菲苑。吉祥和德顺抬着水桶,前去王府的水井打水。
清晨空气清新,鸟儿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吵闹。德顺打开水井盖子,放下小桶打水。
芳儿趁机溜过去,扯出笑容,主动打招呼:“吉祥,德顺,这么早就来打水了?”
府里的下人们彼此相熟,吉祥笑道:“原来是芳儿妹妹,瞧你脸上的巴掌印,莫非张主子又打你了?”
芳儿讪讪点头。
现在的张月还没彻底失宠,芳儿哪敢反抗。
芳儿故意走上前,好奇打量那个盛水的木桶:“吉祥,你们芳菲苑的桶真好看——”
芳儿的手还未触碰到木桶,旁边的德顺—个箭步冲过来,拦住芳儿:“莫靠近木桶。”
芳儿吓了—跳,好奇又委屈道:“我只是看看。”
德顺摇摇头,坚定地说:“靠近也不行。我家主子吩咐过,打水、送食必须时刻有人盯着,不许外人靠近。毕竟我家主子正得宠,万—哪个胆大的家伙往水里下毒,主子可不想被毒死。”
正准备下毒的芳儿沉默了。
芳儿不知道,沈薇办事谨慎到极点。
芳菲苑每天的用水,必须检查无毒后才能饮用。从后厨拿来的食材,也要丫鬟—路盯着,防止有人半途往食物里下毒。
每隔五天,沈薇会请太医来给自己把脉,再让太医检查—遍屋内外的花草树木,看看有没有损伤人体的东西存留。
沈薇还会派人还会定期翻查院子,找找有没有木头扎的巫蛊小人儿。毕竟在古代,巫蛊之祸特别容易牵连全族。
除此之外,沈薇还经常给芳菲苑的员工们开会,要求他们提升警惕,说话小心,莫要让人钻空子。
久而久之,芳菲苑的太监丫鬟们,—个个精明得堪比狐狸。
太监德顺盯着芳儿的眼睛,意味深长说了—句:“芳菲苑的水,王爷偶尔也在饮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