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黑暗包裹着宁青禾,此时的她,除了失望,就只剩下愧疚了。
如果妈妈知道她死了,还是以因公殉职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恐怕会更伤心吧……
是碗打碎的声音。
“你来干什么!我们小姐不欢迎你,你赶紧滚!”
宁青禾猛地睁开双眼,扫视了一圈。
她,竟然没死?
身侧扶着她的丫头,正气势汹汹怒瞪着站在一旁的妇人,那位妇人可怜怜的看着宁青禾。
“青禾,你终于醒了,我……”
“小姐!你醒了!奴婢担心死你了。”
那扶着她的丫头,满脸欣喜的望着她。
宁青禾看了眼两人都穿着古香古色的服装。
这是哪儿啊?
正在此刻,脑海中“轰”的一下炸开记忆的碎片。
此时是永盛十一年,她是宁家的小女儿——宁青禾!
宁家是武都最大的人家,在朝为官,掌管土地分配,与朝廷各路官员交好。
原主从小恃宠而骄,不把三个哥哥放在眼里,不把佣人当人。
宁青禾头痛欲裂,这是她的记忆?
这不是最近一部爆火的小说中的情节吗?
难道她穿越进那本书里了?!
书中的原主骄纵没脑子,被人利用,给女主当炮灰的,最后惨死。
啧啧!
有钱没脑子的笨蛋就是原主本人,容易听信别人的事犯冲动。
今日本来是她的生辰宴,前往前厅的时候,听了几个丫鬟嚼舌根,说家中父亲为了小妾云冉冷落自己母亲。
当即头脑一热,去云冉别院里大闹一通,还要将人给赶走,却被云冉反将一军,推下了水池。
云冉红着眼眶,看着被打翻在地的药碗。
“青禾,这是我特意让厨房给你熬的姜汤,我再让他们送一碗过来,你趁热喝了,否则晚了容易惹风寒。”
“我们小姐不需要,我还要说几遍,刚才就是你推的小姐,我都看见你,你……”
丫鬟阿樱伸手要去推云冉。
平日里,她跟着原主横行霸道惯了,原主不把云冉当回事,她自然也看不上云冉。
“啪!”
一个耳光稳稳打在了阿樱脸上。
阿樱不服,府上老爷独宠宁青禾,她从小跟着宁青禾长大,大家都对她恭恭敬敬。
还有人敢打她?
猛地抬头,待看清楚来人,阿樱压着火,低下头。
“大少爷……”
虽然宁朔泽是小妾的孩子,却是宁家的长子,能力过人,很受帝君器重,众人心服口服,自然对他毕恭毕敬。
也就没人揪着宁朔泽亲生母亲的身份不放。
阿樱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宁朔泽是何时走进来的。
“母亲,你没事吧?”
“你这是做什么!宁青禾,我说过了,你再敢对我母亲不敬,我不会念及你是我妹妹对你手下留情!”
宁朔泽将云冉护在自己身后,看向躺在床上的宁青禾。
宁青禾打量着面前一米八几的男人,这便是原主的大哥!
简直就是禁欲系男神,锋利的剑眉,棱角分明的面孔带着些许的冷峻。
如果不是原主自己作死,宁朔泽也不会向皇上请婚,把她送去水深火热之地!
云冉拉住宁朔泽,眼眶中含着泪光,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朔泽,你别怪青禾,是我不好,青禾难得去看我,我却没护住她,让她失足掉下水!”
宁朔泽满眼不悦,眼底腾起一股杀气,盯着宁青禾。
阿樱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
“她哪是真心看你?娘,跟我走,别在这里受气!”
“等等!”
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宁朔泽满脸怒气的盯着宁青禾。
“你还要怎么样?”
宁青禾记得原主曾经最讨厌云冉唤她的名字,只允许她叫她小姐,还因为这件事大闹一场,骂云冉不懂尊卑。
这个节骨眼云冉不知死活的叫她青禾,明摆着想把事情搞大。
但宁青禾偏偏嘴角带笑,似乎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从床上下来,缓缓向云冉走去。
宁朔泽警惕的把云冉护在身后,生怕宁青禾发疯伤到母亲。
阿樱知道宁青禾体弱,生怕在出什么岔子,赶紧扶着她。
“小姐,您慢点儿。”
宁青禾盯着阿樱脸颊上通红的巴掌印,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这笔帐,她记下了!
阿樱赶紧低下头,不想让宁青禾为她担心,要是和大少爷因为这种小事吵起来,家主又要烦心了。
宁青禾冷哼了一声。
“就这么走了,不合适吧!”
云冉怯生生的问道。
“那青禾……”
见宁青禾脸色突然阴沉下来,赶紧改了口。
“小姐希望我如何?”
云冉等的就是宁青禾撒泼,她倒要看看,这次宁青禾要是在众大臣面前驳了家主的面子,会是怎样个下场!
但今时不同往日,宁青禾早就知晓云冉心里的小算盘,并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而是柔着声音问道。
“姨娘不会连我的生辰宴都不出席吧?”
云冉微微一愣,从小到大,她都不曾出席宁青禾的生辰宴,今日主动邀约,让她有些难以捉摸。
“什么?”
宁朔泽也是一愣,平日里宁青禾都是“贱女人贱女人”的唤着,今日竟然唤云冉“姨娘”?
他猜不出宁青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宁青禾微微勾着嘴角,这次她定会让这个贱人过的如此安心,上一世竟然敢把母亲的死嫁祸到她头上!
要不是云冉这一把火点的正是时候,宁青禾也不会被毫不犹豫地送去了边国。
宁青禾侧着身子,微微抬手。
“姨娘,请吧!”
云冉心脏狂跳,虽然难以置信,但还是先行一步来到了前厅。
阿樱皱着眉头看着宁青禾。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你别怕她,有我呢!我绝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宁青禾看着这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傻丫头,曾经也是为了保护原主心甘情愿送了命,死无全尸。
“你家小姐什么时候受过欺负?傻丫头,去把武都最好的大夫请来。”
阿樱愣了愣,宁青禾的语气与往日不同,骨子里的那份高贵和自信让她震惊。
“小姐,你哪里不舒服吗?”
宁青禾没有多说什么。
“你照做就是。”
忽地,她目光落在地上被打碎的碗,清晰的嗅到空气中草药的清香。
这药中分明加入了天南星!是剧毒的草药!
云冉都已经进了宁府,怀上了孩子,竟然还想着要害死她,为她即将出世的孩子争一席之地!
宁青禾并没有很快点明此事,毕竟来日方长,等她慢慢露出狐狸尾巴。
到时候,就算是宁朔泽护着她,也没有用了!
前厅,座无虚席。
今日是小女的生辰,家主宁方业特意请了朝中交好的大臣们,前来庆贺。
眼看吉时将至,还不见宁青禾的身影,众大臣议论纷纷。
“看来外界传言宁府小女骄纵跋扈,丝毫不懂礼数,看来是真的了。”
“这不还没到时辰呢吗?别瞎猜了,宁青禾可是宁大人的掌上明珠,小心被割舌头。”
“宁大人宅心仁厚,可惜出了这么个败家的女儿,我可是听说宁青禾这丫头花了五百两黄金就为了买一块破布!”
“什么?!五百两黄金都能买下一百亩的田地了,就算宁府再有钱,也经不起她这么挥霍啊!”
“我还听说啊,她和家里的小妾不和,差点放火烧院子!”
宁青禾穿越过来后,五感灵敏了许多,那群人的污言秽语都被她听了去。
她一身红衣飘飘缓缓走来,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宛若出水芙蓉,水汪汪的一双桃花眼勾人的很,皮肤白皙,吹弹可破。
说是倾国倾城恐怕都不过分!
而她身后跟着云冉和宁朔泽。
宁方业看着难得守时的宁青禾有些惊讶,本来编好的说辞也排不上用场了,脸上顿时挂上了笑容。
秦琴震惊的看着宁青禾,今日怎会和云冉一同出席生辰宴?
但还是敛了敛神,走向宁青禾。
“我的宝贝女儿今天真漂亮!”
宁青禾看着三十多的秦琴竟然还是貌美如花的模样,愣了愣,开始惊叹这个时代的驻颜术。
“母亲,我今日想让姨娘出席生辰宴,你看可有不妥?”
秦琴看着云冉得意的神情,顿时心生疑虑,小声说道。
“青禾,她可有欺负你?为何今日你会……”
宁青禾拉着秦琴的手往里走。
“母亲,姨娘对我很是照顾,还特意给我送了治疗风寒的汤药,我的生辰宴都不能来,岂不是显得我太小气了?”
秦琴的笑容僵在嘴角,抬手摸了摸宁青禾的额头。
也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呢!
宁青禾找了个位置让云冉落座,随后赶紧走上前,给宁方业行了个礼,端庄的颇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众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宁青禾,难道传言真的不可信?
宁青禾抬眼时,眸中满是严肃。
周身强大的气场把宁方业都震慑住了。
“爹,请跟我来。”
宁方业微微皱眉,不解的看着宁青禾,小声说道。
“青禾,大臣们都在呢!我们就这么走了,不合适。”
宁青禾上前一步,拉住宁方业的手。
“爹,你也不希望被这群人抓住把柄吧!”
宁方业微微一怔,“你什么意思?”
见宁青禾认真的模样,不像是开玩笑,便起身跟着她离开。
众人议论纷纷。
“你看这宁青禾被宁大人惯成什么样子!一点礼数都不懂!”
“是啊,我们等了她这么久,她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要不是看在宁大人面子上,我怎么可能来!”
“都少说点吧!被那个疯丫头听到,指不定要怎么作呢!”
宁方业被宁青禾快步拉到了后门,宠溺的看着小女儿。
“青禾,说说吧!这次又想玩什么游戏?”
宁青禾依旧神情严肃,一个下人满手是血的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老爷,三少爷……三少爷受伤了!”
宁方业猛地绷紧神经。
“怎么回事?”
下人支支吾吾的,吓得浑身直哆嗦。
“老爷,三少爷受了很重的伤!”
宁方业蹙紧了眉头,吼道。
“赶紧去找大夫!”
下人满头大汗,并没有马上转身离开。
“大夫早就来了,只不过大夫说……说他无能,救不了三少爷!”
宁方业顿了顿脚步。
“谁请的大夫?”
下人怯生生的指了指家主身旁的宁青禾。
“是小姐!”
宁方业震惊的看着宁青禾,她是如何知道家中要出事的?
刚刚非要拉着他来后门,也是怕被那群大臣嚼舌根?
她是如何知道宁泠珏会受伤的?!
宁青禾早在原主的记忆中得知三哥宁泠珏会身受重伤。
宁方业再有权有势,被那群不会好意的人知道宁家的大将军受了重伤,难免多生是非!
也是因为这次原主无理取闹,险些害三哥丢了性命。
家主却护着原主,遭到三哥记恨。
说白了,这个家到头来,都是被原主作散的。
“我去看看吧!爹,你别急。”
说罢,抬脚向三哥的别院走去。
宁泠珏的房间内,充斥着浓重的药味,很是刺鼻。
宁青禾可以仅凭气味,辨别出大夫用了哪些药材。
药材是好药材,没有任何问题。
问题出在宁泠珏受的不是普通的外伤,而是一种剧毒。
剧毒很罕见,估计这个大夫就算认识,也拿不出解药。
大夫颤抖着跪在地上。
宁青禾直接越过大夫,走到宁泠珏床前,双指轻轻按在宁泠珏的手腕上,为他号脉。
宁泠珏极其反感的甩开宁青禾抓着他的手。
“滚开!别碰我!”
宁青禾很清楚,自己在三哥这儿一直不招待见。
他常年不在家,看不上她这个骄纵跋扈的妹妹,自然不会给她丁点的好脸色。
但是宁青禾并不在意。
虽然刚刚只是短暂的号脉,宁青禾已经能感受到,宁泠珏体内的经脉开始软化,再拖下去别说上战场,就是小命都不保了。
她并没有离开床榻,而是凑近了观察宁泠珏的眼睛。
刚踏进房门的宁朔泽被吓了一跳,再看向宁泠珏带着伤的脸上满是嫌弃。
“妹妹,你干什么呢?!”
宁青禾抬手扒开宁泠珏的眼底,已经开始淤血了。
宁泠珏气的脸上浮上了些血色。
“你听不懂我说话吗?滚出去!”
宁青禾丝毫不在意宁泠珏气愤的神情,侧过身子轻声说道。
“大夫,你去药房抓几味药材,珊瑚虫、清血草、方萝粉各50克,干薄荷叶100克。”
大夫一头雾水,这样的用药的确是疏通气血。
但是对于不确定的病症,他顿然不敢随便用药。
“小姐,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宁青禾冰冷的目光投来,犹如万年冰川下的寒冷,吓得大夫不禁一哆嗦。
“你照做就是!”
宁泠珏看着面前异常严肃的宁青禾,在他眼里,宁青禾一直都是一个无能的臭丫头,只会耍小性子,更别提懂什么医术了。
莫不是要害死他?
“宁青禾,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是不会吃你配的药的!”
宁朔泽也是一阵发懵,宁青禾什么时候学习的医术,他根本就没发觉,而且宁家上下连一本医书都没有。
也开始劝阻宁青禾,不想让她在三弟生死攸关的时刻胡闹。
“青禾,别胡闹!药不能随便吃,会死人的。”
“我们知道你担心泠珏,但是大夫都治不了的病,你就别捣乱了。”
宁青禾被他们吵得头疼,她大吼了一声。
“闭嘴!”
屋内瞬间一片死寂,就连宁方业也眉头紧锁。
很明显,没人愿意相信她。
宁泠珏低沉的声音传来,似是对这个名义上的妹妹最后的容忍。
“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