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婉被拖了下去,小红也一并押了下去,四周恢复寂静,众人一声也不敢出,凌辞寒再也撑不住,猛地吐了口血,李伯大骇,忙上前扶他。
小青自始至终都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凌少爷,我早就说了……”
“您,一定会后悔的!”
凌辞寒无力而又绝望地站在那里。
是啊,他后悔了。
何止是悔,他恨不得马上陪舒柔一起去了。
但死哪有那么容易。在他自杀之际,刀下拦人的,是他恨了整整两年的莫少枫。
莫少枫把他打晕了,并让李伯将他绑起来,直至他不想寻死才能松开。
李伯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只能照着他的话去做。
莫少枫望着那一片断壁残垣,眸色深沉。
五天后,凌辞寒总算是想通了,他没怪罪任何人,还亲自为舒柔举办了丧礼。
舒婉被夏燕吊着,始终留着一口气,就放在舒柔灵位前赎罪,所有前来上礼的人,都被吓一跳,唯有舒家现任夫人抱着舒婉泣不成声,嘴里还不忘大声嘶喊道:“凌辞寒,我不会过你的,我一定要你为此付出代价!”
但最终被舒老爷一手捂住了嘴,半点声音都叫唤不出来。
凌辞寒如今在衡川一手遮天,掌握衡川整个命脉,莫说只是死了两个舒家的人,便是整个舒家彻底消失了,凌辞寒也不一定有事。
凌辞寒在舒柔的灵位前跪了三天,滴水未进。
手上的伤口更是裂开又裂开,怎么都好不了,李伯瞧着忧心不已,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独自叹了口气。
人人都骂着他家少爷,却无人知晓他曾经受过多少苦。少奶奶等了他那么多年,而少爷在外的两年里与各种人物打交道,其中不乏亡命之徒,好几次他都险些丧命,让他咬牙撑下去的,也不过是为了回来见她一面……
舒柔没有遗体,凌辞寒将那条项链和她的衣物放在了棺材里,一起下葬了。
待送殡的人都散去。
凌辞寒呆呆地站在她的墓碑前,仿若失了魂一般,漆黑的双眸满是茫然。李伯拿了伞过来,撑在他头顶:“少爷,还是回府吧,少奶奶已经下葬了……”
凌辞寒道:“李伯,你让我一个静静。”
李伯后退一步,却又踌躇着上前,看着凌辞寒的脸上全是担忧之色:“少爷……”
“李伯!”凌辞寒语气冰冷,李伯无奈,只得将伞递过去,“少爷,伞……”
凌辞寒没吭声。
李伯微微叹了口气,退了下去。他走了一段路,远远地回头看着在雨中失魂落魄的凌辞寒。
他看着凌辞寒长大,这是第二次见他这般落魄无神的模样。
两年前,收到舒柔绝情信的时候,他也是这个模样,只是这一次要比上一次更为绝望。
凌辞寒站了许久,而后缓缓蹲下,一手扶着石碑,一手则是细细摩挲着石碑上的刻字。
凌辞寒之妻几个字被他反复摩挲着,口中喃喃道:“阿柔,下辈子还做我的妻子好不好?你说你要为我画遍山川湖泊,日月星河的。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下辈子,我百倍补偿给你……”
说着,他的眼中溢出温热的液体,不一会,便已肆意横流,让人分不清是泪水,还是刚化开的雪。
“哼,下辈子?你是不是嫌这辈子伤她还不够,下辈子还想继续祸害她?凌辞寒,你配不上阿柔,若真有下辈子,我绝不会让你有机会靠近她……”冰冷的男声,自凌辞寒的身后响起。
凌辞寒下意识转头,随即便看到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莫少枫,正居高临下看着他,清俊的面容上满是嘲讽之色,他手里还捧着一束白菊。
凌辞寒转回头,冷声道:“这是我与阿柔的事,与你无关。”
莫少枫冷笑一声:“只要与阿柔有关,那便是与我有关,而你,最没资格提起阿柔。”
凌辞寒猛地一下站起身来,转过身看着莫少枫,一双眼中满是寒冰。
“我从来不知莫少爷那么爱多管闲事。你莫不是忘了,她是我的妻!两年前若不是你,我与阿柔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呵。”莫少枫冷笑出声,“凌少爷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当年若不是阿柔跪在大雨中求我帮你,只怕你凌辞寒早就死了!”
“她,跪在大雨中求的你?”
凌辞寒突然冷静下来,小青早就与他说过舒柔为他做的一切,只是其中的细节……而当年,莫少枫扮演的角色,他也并不清楚……
阿柔……他的心口疼的要命,失去挖开真相的勇气。
莫少枫瞥了凌辞寒一眼,把手中的白菊放在了墓碑前,低声道:“这里应该改成莫少枫之妻才对,原本我是有机会的……”
凌辞寒的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他看着蹲在身前的男人,差点没忍住一脚踹过去,“莫少枫……”
“凌辞寒你若真想知,那我便告诉你,不是因为我可怜你,我只是看不得她受委屈。”他话未说完,莫少枫却猛然起身看向他,眸色极冷。
“那日衡川下着倾盆大雨,我一出门,便看见她跪在大雨里,她全身是水,浑身冰凉,一直在发抖。她求我救你,她说只要能救你,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凌辞寒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冻结了。
舒柔那样一个高傲的人,竟然为了救他而给旁人下跪,甚至还说出做什么都愿意这样的话……何其卑微?
“对,她就是这么说的,做什么都可以。明明那么娇弱却又倔强得像头驴,就是这样一个人,让人根本无法对她狠下心来。我真后悔,如果当初你死了,就不会是如今这局面了……”
闻言,凌辞寒看他,却又低下了眸,“你说的对,如果当年我死了,她就不会走了……”
呵,莫少枫冷冽的剜了他一眼,转过头去,如果当年凌辞寒死了,只怕舒柔两年前也跟着去了,就这么个渣,她却一直当个宝,“那是自然,你若死了,她便会是我的妻,哪还有你什么份?”
凌辞寒攥紧了拳头,没吭声。
他不愿舒柔死去,也不愿她嫁与其他人,可若是两者只能取其一,他愿让舒柔嫁与莫少枫,只要她还能活着,活在他的眼前,快乐,幸福……
只要她活着!
“现在多说无益,人都去了……”
说着,莫少枫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来,若是他那时能狠下心来多好,她也不必遭那么多莫须有的罪了。
可惜,这世上哪有什么如果。
莫少枫看着一脸痛苦的凌辞寒,听他口中喃喃喊着舒柔的名字,不由地嘲讽道:“拥有时不去珍惜,现在才来后悔,太迟了!”
说完,莫少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莫少枫回到府中,径直去了一间装饰偏少女粉的房间。
床上躺着瘦弱的女子,只是瞧着面色有些病态的白。若是有识得的人看见她的样貌,定然会大吃一惊。
这不正是那已然尸骨无存的凌家少奶奶吗?
莫少枫站在床边,低头凝望着床上双目紧闭的女子许久,才转头询问一旁的照看她的丫头——秋雨。
“她有醒过吗?”
秋雨道:“少爷,小姐一直睁开过眼。罗医生来看过了,说她一心求死,没有想活下去的意志,所以……若是小姐自己不愿醒来,恐怕……”
秋雨说着,声音便逐渐小了下去。
没有活下去的意志?
莫少枫抿了抿嘴,心如刀割。
“阿柔,你就这那么爱他……为何,不转身看看我呢……”
他一直在她的身后,等她回头。
莫少枫坐在了床边,仔细端详着舒柔的脸,她即便是在昏迷中,也是眉头紧锁。昔日的娇俏明媚早已消失无踪,如今的她,苍白羸弱,对人生了无希望。
她就那样气息浅淡地躺着,眉心紧拧,神色有说不出的凄苦。
莫少枫轻轻抚着她的眉眉心,似乎想要抚平她所有的疼与恨。。
忽然,指尖一阵冰凉,莫少枫愣愣看着她眼角的泪,心中生出针刺般尖锐的疼。
莫少枫垂眸,用指尖轻轻拭去那一滴流进他心里的泪,“阿柔,要怎么做我才能替你痛?”
舒柔额头泛了一层薄汗,唇瓣微微颤动,“辞寒哥哥……不要……不要负阿柔……”
莫少枫听着她近乎乞求的语气,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莫少枫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恢复平静,他抬手用白衬衫的袖子,小心翼翼地为舒柔拭去额头上细密的汗。
秋雨看着自家少爷的种种行为,不免有些唏嘘。这哪里还像性子温和,却和任何人都保持距离的莫家大少……
少爷的所有底线,在舒小姐面前,都悉数土崩瓦解了……
一周后。
舒柔才从昏睡中清醒过来。
长达一周的时间,莫少枫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床边等她醒来。
她睁开眼的那一刻,莫少枫突然觉得心底的某一个缺口在,慢慢的愈合。
他握住舒柔的手,声音温柔,如如春日的风,“阿柔,你醒了。”
舒柔愣愣地看着大床顶上的纱帐,她怔了好一会,长长的睫毛才颤了颤,“这是……怎么回事?”
莫少枫将她的白皙的手轻轻的贴在脸上,柔声道:“阿柔,谢谢你还愿意醒过来……”
舒柔忽然明白过来。
想来是他与小青换了那毒药,勉强留了她一条命。
微用力,舒柔抽回了自己的手,看向莫少枫,轻叹道:“你们……又是何必呢。”
闻言,莫少枫温润的脸色染了几分落寞,“你就那么喜欢他?没有他,你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舒柔闭上眼睛,淡声道:“生死有命,与旁人无关,我只是累了。”
莫少枫凝着她,声音低沉:“阿柔,你骗别人也就算了,现在连自己也要骗吗?”
舒柔倏然睁开眼,神情有些冷漠。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不能成全我?”
舒柔带着冷意的话,直白地插在莫少枫的心上。
他身体一僵,好一会才开口道:“你就当我自私吧,阿柔,别再寻死,我不会让你死的。是我错了,我错在当初没有以强硬的手段让你嫁给我,我错在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你心软……”
舒柔神色一顿,“莫少爷……”
莫少枫知道她想说什么,率先打算她的话。
“其实我的心意你一直都知道,所以你才会拼命地与我保持距离。假如你过得幸福,我定然不会打扰你的,但是事实是,凌辞寒他给不了你幸福!”
舒柔抿了抿嘴,轻声道:“莫少爷,阿柔不值得你费那么多的心思。”。
“值不值得你让我自己来判断,好吗?”
只要是为你,一切都值得。
舒柔微微敛眸,不知该怎么接话。
无论如何,她终究是没有死。
静默半晌,她才抬眸,看向莫少枫,“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莫少救了舒柔一命,只是现在的我一无所有,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拿来报恩的,如果可以,这份大恩只能留到来世再还了。”
“只怕你根本不想让我救。”这句话莫少枫没有说出口。
莫少枫眸色深深沉沉的盯着她看了半晌,最终神色认真地道:“那你可要记好今日的话了。”
若有来世,你定要来找我还恩。
那时,我一定不会让别人在我之前找到你。
舒柔刚要说点什么,莫少枫却自凌起身,打断了她到嘴边的话。
“秋雨,阿柔的药汤,准备好了吗?”
秋雨笑道:“刚才已经让人去熬了,应该差不多好了。”
舒柔侧头看向秋雨,有些疑惑,“药汤?”
莫少枫低头看她,面色恢复一贯的温润,“医生说你流血过多,体虚,需要好好补补气血,但西药的副作用太大,所以我让人准备了中药,虽然中药比较苦,但毕竟对身体好,你便忍忍吧。”
舒柔垂眸,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我这副身体,吃什么其实都一样,莫少,你就别再为我费心了。”
“叫我少枫吧。”说完,不等舒柔拒绝,他接着道:“你身体很好,别多想,我先出去,让秋雨替你换身衣服,再起床吃饭。”
舒柔顿了下,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好点点头,看向一旁的秋雨:“谢谢秋雨姑娘。”
秋雨赶忙走到床前,微笑道:“小姐说的什么话,这是秋雨应该做的。”
莫少枫转身离开时,脸上的笑渐渐染上了孤寂。
舒柔的心里有凌辞寒,所以她才那么客气地与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即便自己与她相识多年……
莫少枫想起先前医生对舒柔的诊断结果,双唇不由得抿得更紧了些。
“这位小姐的身子气血亏空,体内的精神气几乎到了干枯的程度。加上她身上又受了那么多的伤,如今身子虚弱得不行,何况……”
莫少爷心头一紧,急问:“何况什么?”
医生摇头道:“她心里忧思匆匆,愁结不解,怕是很难撑过一个月了。”
莫少枫驻足门前,眸色深沉地望着身后紧闭的房门,垂在身侧的双手逐渐紧握成拳,指节出青白凸显。
他想起小青同他说的那些,断腿、虐打、饥寒交迫……两年来关于舒柔在舒府受过的所有苦难,包括后来凌辞寒那里承受的二十板三十棍。
莫少枫只觉得如鲠在喉,呼吸难顺。
那样单薄娇弱的她,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
那日舒柔万念俱灰,哭着求小青送她一程,小青看不得她疼,无奈之下,便将那藏了多年的毒药给她喝了下去。
只是舒柔不知道的是,那瓶毒药早已被小青换成了假死药。
舒柔为凌辞寒苦苦煎熬了两年,受了那么多苦,却依旧对他死心塌地,这些委屈她自己不在乎,在意她的人却只觉得心疼。
小青不止一次求莫少枫救救舒柔,可骄傲如舒柔,怎么会接受他的帮助,莫少枫不愿强迫她,但也看不得她为此丢了性命,便伙同小青将那毒药换了。
凌辞寒与舒柔认识多年,也算得上是一起长大。舒柔为凌辞寒付出那么多,一片赤诚之心,而凌辞寒回来后,第一时间就是去舒家求娶舒柔,他便想,凌辞寒还算没有辜负舒柔的一片真心。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凌辞寒娶舒柔,只是为了报复她!
当初那个骄傲美丽的舒家大小姐,两年来为了他吃了无数的苦,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本应该是苦尽甘来,谁曾想,嫁给凌辞寒不过一个多月,她竟被折磨到了这个地步——油尽灯枯,回天乏力。
若是早知如此,若早知……
莫少枫闭下眼眸,神色悲凉。
这世间,哪有什么早知。
身后的门被打开,莫少枫的思绪从沉痛中抽离。
秋雨打开门,对莫少枫点了下头,轻声道:“少爷,小姐已经换好衣服了。”
“好。”莫少枫点点头,抬脚往屋里走去,“你去厨房看看药汤和饭菜准备好了没有,对了,记得准备一些糖豆,等她喝完药后可以含一颗。”
“是。”秋雨应了一声,往屋里看了一眼,这才往厨房那边去了。
莫少枫迈步而入,眼里的悲凉逐渐蜕变成坚定。
剩下的日子里,就由他护她周全!
他一定不会让再让任何人伤害他,凌辞寒不行,舒家不行,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行……
屋内,舒柔正怔愣地坐在梳妆台前,一瞬不瞬地瞧着镜子里的自己。
莫少枫走到她身后,望着镜子里倒映出的,舒柔那有些憔悴却依然秀丽的脸庞,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他弯下腰靠近舒柔,右手拿起首饰盒里的一对珍珠耳环,伸到舒柔面前:“这是最新出的的款式,我特地让秋雨买回来的,阿柔可要戴上试试?”
舒柔微微抬眼,也不转身,只从镜子里看着身后的莫少枫的面容。
她神色平静地接过那对珍珠耳环,放置光线下端详,洁白的珍珠在阳光下发着烁烁光辉。
指尖微顿,舒柔倏然想起十四岁那年。
那一天,她也是带了一对伴有流舒的珍珠耳环。
翩翩少年郎从饭店二楼一跃而下,瞬间抱走就快要被汽车撞上的小孩,周围人喝彩声一片,他把孩子平安送回到父母身边,面对他人的道谢,他淡笑点头,沉着稳重的模样,丝毫不像一个未成年的少年。
她的目光,如在场的所有人一样被他吸引了。
冥冥中,他忽然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她瞬间红了脸。
吵杂的街市好像顿时寂静下来,二耳边只剩下珍珠与流舒碰撞的清脆声,而眼中仅剩对面那一个初次见面的少年。
后面的发展如书中故事一般顺利,二人从相识到相恋,再到最后两家定姻亲……两人就这样顺当地互交信物,约定终生。
后来灾祸连声,凌家败落,凌辞寒病重,她为了救他,四处求人,可树倒猢狲散,能做到雪中送炭的又有几个?
那日,她去找莫少枫,隆冬天跪在大雨里,寒冷刺骨。
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只记得当时双腿早已麻木,就在她心感绝望之际,莫少枫方撑着伞走到她跟前。
那时她还不知道莫少枫喜欢自己,只是在衡川,除了舒家,便只剩莫家有能力救凌辞寒一命,而舒家和莫家在生意常有往来,她与莫少枫有过数面之缘,所以她才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求他,而她也只能求他了。
她对他说,只要能救出凌辞寒,日后舒柔倾尽所有,也会还他这一份恩情。
莫少枫最终答应了,舒柔有些惊诧,但更多的是喜悦。凌辞寒总算得救了。
后来听到他重病的消息,她二话不说低价典当了所有值钱的首饰,并下跪求小五将那些钱送给凌辞寒,好让他有足够的钱去安全的地方。
凌辞寒离开衡川时,她的左腿被舒婉叫人打断,父亲觉得她不是什么好姑娘了,腿也废了,就想让她嫁给莫少枫。她自然不会同意,加上继母与舒婉的挑拨,她与父亲彻底相悖而行,而她在舒府,也开始过上了连下人都不如的生活。
她一直咬牙苦等,好不容易等到凌辞寒回来了,他也依约将她娶进门……她以为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却没想到,他只是为了折磨她……
莫少枫的双手轻轻搭上舒柔的双肩,他低声唤道。“阿柔……”
舒柔缓慢的收回思绪,抬眸,便看见镜子里满布泪痕的容颜。
她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悲凉。
什么时候,她竟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了。
莫少枫怜惜地摸了摸舒柔的头:“阿柔,忘记过去吧,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会好的。”
舒柔转头看他,眼泪仍无声无息地流着:“会好吗?”
莫少枫点点头,眼中满是坚定:“会的,相信我!”
舒柔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眸中水意盈盈。
莫少枫低下头柔声诱哄着,“好了,不要哭了,我们去吃饭吧。”
英语四级考了 425,我问男神可不可以在一起?
舒柔闻着那股苦臭的味道,眉心不由得拧了起来。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屏息接过汤碗,轻声道:“多谢莫少。”
莫少枫的动作一顿,随后又夹了菜往舒柔碗里放:“又错了,都说了,要叫我名字,少枫。”
说完,莫少枫目光沉着地看着舒柔。舒柔敛了敛眸,终是点了点头。
莫少枫的面上勾起清浅的笑,他静静地看着舒柔。
舒柔心中藏了事,她低下头,勺子在碗里轻轻打转。
好半响寂静无声,莫少枫倏然出声:“怎么了,喝不下吗?”
舒柔摇摇头,等药汤温度差不多了,她闭上眼睛,皱着眉头,一口气将药汤喝完。
他看着她把药汤喝完,见她苦的小脸都皱起来了,忙把秋雨准备的糖豆塞她嘴里。
“我自己来就好。”
舒柔疏离地接过糖豆,放进嘴里。
莫少枫目光微暗,只一瞬又挂上微笑,问:“阿柔可有什么想做的事?”
她时日不多了,他不想她耗死在这里,至少在最后的日子里,他得让她高兴,要她快快乐乐,了无牵挂的走……
带口中的苦味被甜味覆盖,舒柔抬头看向莫少枫,眼露疑惑。“想做的事?”
莫少枫点头:“是啊,比如说你以前很想做但还没来得及做的事,又或者是有没有什么地方特别想去……”
舒柔思索了半晌,摇头道:“没有。”
莫少枫抿了抿嘴,沉思片刻后,忽然道:“有了!”
“什么?”舒柔疑惑地看着莫少枫,问道,“有什么了?”
莫少枫笑着看她:“我们想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外面的广袤天地,衡川虽大,但与天地相比也不过沧海一粟,这世间还有很多很美的地方,我们可以一起北方看雪,看高山,看戈壁……只要你愿意,任何地方我都可以带你去。”
舒柔愣怔了片刻,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这……不会很浪费你的时间吗?”
莫少枫温柔一笑,“刚好父亲给我放了假,最近这段时间我都很闲。”
陪你,怎么能是浪费时间呢?
舒柔的眸光微微一暗,而后唇角却勾了起来,微笑道:“好。”
听她应了,莫少枫心中不免雀跃起来。
“好,那我们就先往被北走,去看看北洲,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看雪吗,我带你去看雪……我这就吩咐秋雨去收拾行李,不对,我应该先去跟父亲说一声……”
舒柔见他一点没有平日的震惊,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这些事,吃完饭再考虑也不迟。”
莫少枫也愣住了,他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笑道:“是我太激动了。先吃饭,你身子不好,多吃些,补充体力。”
他边说边坐回椅子上,笑着看了一眼舒柔,然后继续吃饭。
待两人吃完饭,他去吩咐秋雨去收拾行李,
“我要和阿柔一路往北走,北方这个时候应该快要降雪了……这次旅程路途遥远,各地气候差异也特别大,阿柔身体不好,保暖的衣物一定要备足。还有给她补身子的中药也要带上,其他的你看着准备。”
秋雨一一记在本子上,轻声道:“好的,少爷。”
莫少枫点头:“好,那就交给你了,你顺便让何伯去订四张明天早上九点去北洲的火车票。我还要去织布坊跟爹说一下。”
秋雨惊愕抬头,“明天早上九点,不会太赶吗?”
“嗯,阿柔身体不好,我怕她撑不了多久了。”
莫少枫的脸色微暗,幽深的眸中盛满忧伤。
秋雨愣了愣,想起医生给舒柔看病时说的话。
舒大小姐还那么年轻,先前她还羡慕她好命,现在看来……唉。
不过还好,舒小姐还有少爷。
至少还有少爷愿意倾尽全力,去做讨她欢心的事。
“我明白了,少爷,我一定会在明早之前,将所有东西准备好。”
“好。”
莫少枫应了一声,便转身往府门口走去。
秋雨看着着手上的本子,不禁有些唏嘘。
看一眼少爷离开的背影,她才打起精神,去找府里的丫头出去买衣服。
有个丫头很是好奇:“秋雨姐姐,那位小姐是谁啊,少爷对她为什么那么好?”
这丫头倒是听过舒家大小姐的名,却从未见过其人,因此对于自家少爷突然带回一个陌生女子很是好奇。
秋雨脸色一沉,厉声道:“把你们所有的好奇心都给我咽回肚子里,叫你们做什么就去做。”
小丫头脸色顿时一白,怯弱道:“是,秋雨姐姐。”
“去吧,注意点,别忘了我放才说的话,还有,记得千万不要将这件事张扬出去,否则,我也保不了你们。”
“是。”
他铁青着脸,「门都没有。」
我……
他家好穷。
晚上我只好从他家窗户翻进去。
电视里播放着男女分手的戏码。
我哭得梨花带泪,「孩子生下来吧,我跟孩子姓。」
他拉开窗户,喊我滚。
我再也不想当周慕的舔狗了。
从小到大他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成绩直接甩了我 18 条街。
大一那年,我妈发现我的暗恋。
「你还想泡地产老总的儿子,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有吃到的例子吗?」
我妈吓得不轻:「你别异想天开,你爸就一个开车的!?」
「开车的怎么了?」
「开车的没什么,你爸给他家开车!
「打消你的念头,惹了事,害你爸丢了工作,有你好果子吃。」
「……」我闷着不说话。
晚上我自己 yy 了一篇《我与周慕的恋爱两三事》,自我沉醉在被周慕的疯狂宠爱中。
第二天,学生会主席让我参加征文比赛。
我在图书馆狂背单词,让室友帮我打开电脑发一下我早就准备好的《关于大学生不能咸鱼躺》的文章。
我谢谢她,把我整个文件夹发过去,最后《我与周慕的恋爱两三事》得了奖。
我就一整个社死。
何伯也一脸疑惑,“这个我也不清楚,但刚才看凌少爷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只怕是……”
莫少枫顿了下脚步,忽然想起在织布坊门口见到凌辞寒,莫不是那会被他看出了异样。
再说凌辞寒,他在莫家织布坊外遇上满脸笑容的莫少枫,有一刹那的疑惑,虽说莫少枫一发现他,便立马敛去所有的笑意起,凌辞寒依然发现了他的不同寻常。
莫少枫的那个笑,太得意了。
凌辞寒不认为,莫少枫能在舒柔死后没几天的时间,就彻底走出,笑得出来。
凌辞寒微微眯起双眼,带着心底的疑惑,他踏进了莫家织布坊。
莫老爷收到下人的传话,匆忙赶过来迎接,“凌少爷,你可算来了。”
凌辞寒收起脸上的异样,低声道:“莫老爷。”
莫老爷将凌辞寒请到织布坊内,并向他展示中庭高高挂起的彩色布料。
“这次与国际上的合作,多得凌少爷为我莫家搭线。”
这难能可贵的机会原本是属于舒家的,却不知舒家是不是得罪了凌辞寒,就在昨日,凌辞寒忽然将这个机会给了莫家。
凌辞寒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也听不出情绪,“无需客气,只要能让舒家彻底退出衡川,永无翻身之日……”
两人在坊内聊了大概一个时辰,才将所有事情商谈完毕。
莫老爷本是要亲自送凌辞寒到门口的,但坊内突然有人找他,他便让随身的下人送他出去。
到了门口,下人向凌辞寒恭敬道:“凌少爷慢走。”
凌辞寒突然响起来时在门口见到莫少枫的场景,忽然出口问:“你家少爷最近遇到什么喜事?”
“啊?”下人愣了下,随既笑道:“啊,有有有,刚才少爷才来跟老爷说,想休息一个月,去北方游玩。”
凌辞寒一听,心底的疑惑更大了些。莫少枫那样沉稳温和的人,会因为要去北方游玩,就高兴成那样?更何况,阿柔还尸骨未寒……
不对,定然是有什么别的事情。
突然,凌辞寒的脑快速闪过一道光,他脚步猛然顿住,随即大步往外面走去。
待凌辞寒来到莫府时,里头的下人们都来往匆忙,收拾行李。
守门的下人赶忙朝他打招呼:“凌少爷。”
凌辞寒摆摆手,冷说道:“我有事要见莫少爷,请通报一声。”
守门人眼珠子微转,恭敬道:“好的,劳烦凌少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报一声。”
说完,守门人赶紧开门往里面跑。
凌辞寒凝眸往里面看去,正好看到秋雨在不远处整理着一堆不知什么东西,像是在为远行而准备的。
他心底倏然一紧,有个大胆的猜想开始在心底蔓延。
莫少枫竟然这么快就收拾行李,这么急着离开衡川,真的只是为了游玩吗?
凌辞寒定定地看着府门口,脑中思绪凌乱。
片刻,守门的下人跑了回来,后面还跟诊专门侍候莫少枫的龙一。
龙一朝凌辞寒点了点头,随后将他请进府来:“凌少爷,久等了,这边请。”
凌辞寒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来之前,他甚至做好了被莫少枫赶出去的准备。……
龙一领凌辞寒往客厅那边走去,龙一犹豫了好一会,才试探着问:“凌少爷这么晚还来找我们家少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凌辞寒冰凉的目光落在龙一身上,“只是有一事好奇,过来请教请教你家少爷。”
龙一僵硬地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龙一带着凌辞寒进了客厅,凌辞寒一眼便看见了坐在主位上的莫少枫。
莫少枫自然知道凌辞寒因何而来,冷声道:“这个时辰,你怎么有空来我府上?”
凌辞寒冷冷盯着莫少枫的脸,“听闻莫少要去北方,我只是有些好奇,一向喜静的莫少,怎么突然有兴致外出游玩了?”
“凌少爷什么时候这么关注我的动向了?”莫少枫云淡风轻地抿了一口茶,“不过是想和心爱的人道外面游玩一下,没什么特别的。”
凌辞寒骤然睁大了眼眸。
心爱之人?
莫少枫喜欢的人,别人不知道,但他却非常清楚。
凌辞寒挪了下嘴唇,他艰涩开口:“是吗?不知哪位小姐那么幸运能成为莫少放在心尖上的人呢?我听说在衡川,钟情莫少的小姐很多,但莫少从来独善其身,如今倒是不知莫少看上了哪家的小姐……”
莫少枫冷笑道,“凌少真的不知道我说的是谁么?还是害怕面对所以假装不知呢?”
莫少枫的气息渐渐变得冰冷,“既然凌少要装傻,那我只好说的再明白一些,那个被我放在心尖的女人,你也认识,就在一周前,她含恨死在了凌府。”
凌辞寒的脸色一白,突然眼中又带了丝光,他猛地上前两莫少枫步,盯着,质问道:“阿柔是不是还活着,她是不是还活着?”
他即便要带心爱的人去游玩,他笑的那么真诚,没有一丝悲伤……
这是不是说明,她没有死?
莫少枫倏然出手,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他怒目瞪着凌辞寒,声音阴厉,“阿柔是被你逼死的,她是死在你怀里的!你现在来问我她是不是活着?凌辞寒,但凡你有一点心,阿柔她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为了你,受了那么多的苦,甚至连左腿都废了。好不容易将你盼回来了,而你是怎么回报她的,一次又一次的虐打与凌辱,凌辞寒!如果我是你,我根本没脸再见她,更没脸提起她!”
凌辞寒身体一颤,整个身体想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冰窖里,他抑制不住地颤抖着,目光悲凉。
莫少枫唇角勾残忍的笑:“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你更愚蠢的人,既看不见阿柔的真心,还分不清谗言的真假,只知道将一切的责任都推到一个弱女子身上,却从来不会去听她的解释……凌辞寒,你要记住,是你不分是非,硬生生逼死了她,是你!”
凌辞寒僵在原地,低着头,神色莫名。
看到他绝望,莫少枫身心都觉得舒爽。舒柔为凌辞寒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就算将他千刀万剐也解不了他的心头恨!
“两年前的真相究竟是怎么样的,我就算我不说,那你自己就没有想过吗?当年凌家败落,整个衡川商圈恨不得凌家从此消失,而你当时病成那副鬼样,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你当真以为,你凌家那些旧友会有那么好心来拉你一把?他们恨不得你们再无翻身之地!”
两年前的一切,时至今日凌辞寒都不愿意回忆。他只当是凌家的旧友暗中出手相助,救他一命。却从来没有想过是舒柔求了莫少枫去帮他。
“阿柔……”似乎有人拿着鞭子,在肆无忌惮地抽打他的心脏,痛得他几乎窒息。“是我错了。”
他多希望一切都是假的,没有所谓的真相,事实就是他之前以为的那样,舒柔没有为他凌辞寒做过任何事情,现在这一切都是假的……
可人间事,哪能事事如人所想。
自那日小青说了之后,他就派人去查证了。
他根本无法接受一个让人悲痛的事实,于是不停地自我否定,欺骗自己……
莫少枫突然笑了一下:“你大概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那时她听说你家出事,急得连衣裳都来不及加一件,隆冬天,还下着雨,她就穿着薄薄的衣物跪在我家门口……”
“我当时没在家,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跪了将近一个小时,她哭得满脸通红,跪在大雨中,求我。她堂堂舒家大小姐,为了让救你竟然向我下跪!”
莫少枫眼中染了恨意,“她的腿因跪的时间太久,早已被冻得失去知觉了,我才答应救你,她便晕了过去。我没有办法,只能带她进了莫府,然后找医生为她诊治。”
“所以……”凌辞寒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神情沉痛:“她是因为晕过去了,才会在你府上留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