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寒风猎猎。
一个脸白得不正常的女子,眼神充满怨恨,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此刻她用力拽着个痛哭流涕的女子,手背青筋突出,一起站在天台边缘。
跟衣裳一样单薄的身体,在风中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被刮下去。
狼狈嚎哭的女子软如一滩烂泥,不停喊着“阿俨,救我”。
看到这一幕,冷厉高大的男人瞳孔一震,将不自觉发颤的手攥紧,沉声开口:“江知夏,放开她。”
江知夏再次后退,只差半步,就要踩空。
她声音嘶哑,拼着一口气,说出来的话被风吹得破散——
“黄泉路我不想一个人走,薄衍琛,你来换她,如何?”
……
一个月前。
“紧急插播一条最新消息,就在刚才,创荣集团宣布破产清算,董事长叶康国涉嫌行贿,逮捕现场,叶康国疑似受不了刺激,心脏病病发已送往医院抢救。而提交行贿证据、举报叶康国的,正是他的女婿,也就是关氏集团总裁薄衍琛……”
偌大的别墅,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江知夏整个人都僵住了,半晌抬手狠狠拧了一下手臂。
会痛,不是做梦!
集团破产,父亲行贿、抢救?
她清澈如琉璃的双瞳死死紧盯着电视上那张熟悉英俊的脸。
在她十七岁时就刻在了心底的精致五官,为什么变得那么陌生了?
江知夏感觉得到薄衍琛不爱自己,可是他们结婚了呀,还即将迎来一个小生命!
苍白的脸血色全无,江知夏僵滞的身体开始大幅度颤动,用力擦掉涌出眼眶的泪,转身就走。
“不,不是真的,爸爸不会有事,我这就去找他……”
七个多月大的肚子倏地传来阵阵疼痛。
“孩子……”
江知夏踉跄着,仰着跌落在沙发上,双手死死地抠着昂贵的皮质,痛楚来得猛烈,都没能将她从这场薄衍琛编织的噩梦中唤醒。
薄衍琛,为什么?
记者会现场。
薄衍琛身着高档手工西装,浑身散发着矜贵之气,从容不迫的在保镖护送下离开。
有个别记者想要跟上来挖更深的新闻,却被他冷寒的目光逼退。
副总柏远走在他身旁低声说道:“阿俨,刚才家里来电话,江知夏昏倒,人已经送往医院。”
“回公司。”薄衍琛直接忽略柏远的话,听到江知夏早产,冰雕般的俊美脸庞依旧毫不动容。
叶家已经垮了,这场始于报复的无爱婚姻也该结束了。
“阿俨,你可真冷血,再怎么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的骨肉,而且你不觉得她挺无辜的吗?”
柏远心里莫名难受。
因为当初江素洁的一句话,薄衍琛搭上自己的婚姻娶了江知夏,只为更快速狠厉地报复叶康国。
“你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薄衍琛冰冷吐出这句话,并不需要柏远回答,盈满寒意的眸子缓缓闭上,在心里嗤笑。
骨肉?无辜?
当年要不是叶康国那个禽兽强了江素洁,害她失踪了好几年,现在他的骨肉都能满地跑了。
江素洁一个温柔爱笑的女人也不会患上精神病。
跟江知夏的那个孩子,只不过是报复计划里面的附属品。
叶康国最看重的就是江知夏这个独女。
有什么比江知夏崩溃更好的利息?
柏远皱眉,还想说什么,薄衍琛的私人电话响了。
接通电话,薄衍琛深邃的眼眸溢出紧张之色,吩咐道:“马上去海岸嘉园。”
能让他露出着急跟心疼这种表情的,全世界除了江素洁没有第二个。
“又病发了?”
“车给我。”
柏远下车,薄衍琛迅速上了驾驶座,车门“砰”地急切关上。
很快,车子就从柏远眼前划过,快速涌入了车流中,疾驰而去。
柏远一顿,几乎是瞬间就决定了自己接下来的去处。
医院。
江知夏被佣人发现的时候,已经陷入昏迷。
脸色白如纸,衣裤都被染红,而且还在不停流血……
医生一看顿时知道不好,焦急喊道:“孩子会早产,恐怕是凶多吉少!”
“那你赶紧做手术!一定要母子平安啊!”徐妈吓得六神无主,只能这么哀求。
“手术需要签字,产妇的丈夫来了吗?”
徐妈难过地摇了摇头,老泪纵横。
丈夫怎么会在身边?
叶家就是被薄衍琛搞垮的,她打薄衍琛的电话都打不通,只好打给柏远。
“没有监护人签字,我们不好做手术,这个风险我们承担不起……”
趁徐妈不注意,叶家司机在一旁悄悄发了条信息出去。
“江知夏流了很多血,医生说她会早产。”
柏远喘着气跑来,看到地板上滴落的连串血迹,不由有些腿软。
“我是代表产妇丈夫来的,我来签字。”
海岸嘉园。
刺耳的刹车声倏地响起。
江素洁隐在二楼房间的窗帘后面,看到薄衍琛下车,嘴角露出一丝嘚瑟的笑,将司机发来的那条信息删除。
门外,有急乱的脚步声,“咚咚”踏上木质楼梯。
江素洁倏地哀嚎出声:“我求求你放过我,叶叔叔,看在我跟知夏是好朋友的份上,求你放过我……”
佣人慌乱迎上来,“关总,江小姐看到电视上的叶康国就病发了!把自己锁在屋里一直哭喊!”
“你干什么吃的?我不是说了最近不能让她看到新闻吗?!”薄衍琛着急,并没注意到佣人脸上虽有急色,眼神却闪躲。
“不给电视看,江小姐就哭,我不忍心啊!”
薄衍琛听到房里传来江素洁无助惊恐的求救,心像是被什么拧了拧,拍门哄劝道:“素洁,叶康国已经进了监狱,伤害不到你了,把门打开,好吗?”
“叶康国……叶叔叔,我好痛啊,不要打我……啊!”江素洁的叫声越发尖利。
薄衍琛心一突,后退几步猛地踹门。
“砰”的巨响,江素洁一个瑟缩,惊恐地不停磕头,嘴里一直念叨着“叶叔叔,求求你放过我”。
“素洁,别怕,是我,你不要伤害自己了。”
薄衍琛心痛如绞,上前紧紧把江素洁搂在怀里。
“啊……你不要碰我,你走开呀,阿俨救我……”江素洁歇斯底里的尖叫,在薄衍琛怀里奋力挣扎着,神色万分恐惧。
“是我,我是阿俨,我来了。”薄衍琛难得的温柔跟耐心,都倾注给了怀里的女人。
江素洁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嘴角上扬,跟佣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是清明。
“你走开,不要碰我,不要过来……”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江素洁用力推开薄衍琛,扑到茶几上拿起水果刀就往肚子捅了上去。
医院。
手术室外,柏远手里夹着烟,微微颤抖的手透露出他的不安,僵滞坐在椅子上,烟都要烧到手指了还没察觉。
徐妈焦急地踱步,双手合十一直在祈祷。
这时,一阵细弱的婴儿啼哭传出来。
门打开,柏远回过神,丢开烟蒂,就看到护士小心翼翼抱着孩子。
“早产儿还很虚弱,得在保温箱里待一段时间,产妇还在急救,她失血过多,还是少见的熊猫血,万幸医院的血浆还有一份……”
倏地,走廊一阵骚动。
薄衍琛抱着昏迷不醒的江素洁越来越近,后面跟着战战兢兢的主任和一些医护人员。
江素洁腹部全都被血染红,行走间还一路滴在地板上。
而之前江知夏的血还没来得及清理,两个女人的血夹杂在一起,说不出的触目惊心。
柏远下意识说道:“阿俨,这是你和江知夏的孩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薄衍琛冰冷又厌烦地打断:“与我无关!”
他浑身散发出一股森寒的气势,抱着江素洁直接迈向隔壁手术室,看都没看护士怀里的孩子一眼。
江素洁被推进去,手术室的门关上,薄衍琛的思绪才慢慢清醒过来,昂贵的西服上都是血迹,双手似乎还有粘稠的温热感。
想到精神失常的素洁还能记得他,并且宁愿自杀也不想被别人碰的忠贞刚烈,薄衍琛的心脏就一抽一抽的痉挛。
想到罪魁祸首叶康国,暴戾的因子流窜在他身上的每个细胞里,恨不得立刻将叶家全部毁灭。
柏远看了眼失控的薄衍琛,要护士马上抱孩子去保温箱。
一旦涉及江素洁,他就没了分寸。
想说点什么缓和下,主任又焦急跑了出来。
“关总,患者失血过多,需要输血,她是特殊的熊猫血……我们医院库存不够,得从血库那边调取!”
话落,一个护士端着托盘快步走来,里面放着两袋血浆。
“你们让让,3号手术室产妇需要的熊猫血来了!”
柏远心沉了沉,暗道不好。
薄衍琛冷然瞥了一眼江知夏所在的手术室,恍惚记起那女人也是熊猫血。
他直接命令主任:“把血浆都给素洁,要是她有半点闪失,你们医院也没必要开了。”
柏远反对道:“先让两个患者都输上血,再去血库调取血浆过来。”
徐妈急了,想也不想的跪在了薄衍琛面前,央求道:“先生,求求你救救太太吧,孩子刚出生,不能没有母亲啊!”
“我说救素洁。”薄衍琛加重语气,残酷不屑,“至于那个产妇,我名义上的妻子,没有我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没必要抢救。明白了吗?”
主任一愣,这才反应过来。
既然是家事,那他也无能为力了,示意拿血浆的护士跟自己进入江素洁的手术室。
柏远忍无可忍,积压的怒火轰然,抬手就是一拳。
“薄衍琛,你他妈太冷血了,她为什么会大出血,你心里清楚!你就算再怎么讨厌她,她也是一条人命!”
薄衍琛脸被打偏,指腹擦去嘴角血丝,轻嗤,“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关心她。怎么?看上她了?”
心里有股莫名烦躁,脸色阴沉如山雨欲来。
徐妈哭道:“先生,太太和孩子是无辜的啊!”
“徐妈,别求他,你好好守着江知夏!”柏远不想多废话,大步离开。
必须快速找到熊猫血!
他额角有汗滑落,蓦地想到叶康国心脏病发进了医院,脚下一转,来到心脏科。
单人病房门口,有两个警察在看守着,只等叶康国身体好转就带回拘留所。
人命关天,柏远被允许入内。
一听女儿危在旦夕,叶康国捂住心口,脸色发青,吃了一把药才缓过来。
“快给我抽血!多抽点!”
针头刺入静脉,他喘息着说道:“薄衍琛狼子野心,商场如战场,输了我无话可说,唯一不放心的就是知夏……柏副总,你是好人,求你照看我女儿……”
柏远直觉有点不对劲,试探道:“叶董,你还记得江素洁吗?”
叶康国怔了怔,“名字有点耳熟,是知夏的朋友吧?”
柏远仔细观察叶康国的神情,没发现一丝心虚和不自在,就好像他跟江素洁的交集是女儿的朋友,仅此而已。
将疑虑压下,柏远带了热乎乎的新鲜血浆赶去手术室。
这是一个父亲对女儿沉甸甸的爱。
叶康国真的会做那般禽兽不如的事吗?
两天后。
江知夏昏昏沉沉醒来,很快就有人去通知了薄衍琛。
薄衍琛高大的身躯出现在床边,面无表情拿出一份文件。
“既然醒了,就把离婚协议签了吧。”
“孩子呢?”江知夏费力坐起来,沙哑的声音带着颤抖。
他可真是迫不及待。
薄衍琛身躯微微一滞,那个孩子他看都没有去看,听说是个女孩,不知道长得像谁。
可想到发疯自残的江素洁,薄衍琛心口塌陷的一丝柔软蓦地发硬。
“没死,保温箱里待着。”
江知夏一颤,这男人没有心,对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这么冷漠。
“为什么这么做?”她想保持冷静的,奈何声音破碎不堪,“我爸不可能行贿,他不是那种人!”
所以只可能是薄衍琛陷害!
她的心好似被无数的针扎中,密密麻麻的痛,在心头弥散化成了眸中凄然的水雾。
“你说啊,为什么?薄衍琛,是你主动跟我求婚的,从一开始你就是来害我爸爸的是不是?”
江知夏知道薄衍琛爱的是江素洁,可是还是抵不过诱惑,答应了他的求婚。
只因她爱他,从十七岁开始就爱上了,七年的暗恋,一年的婚姻,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两人仅有的一次还是薄衍琛喝醉酒的情况下,他都是叫着江素洁的名字。
江知夏难受至极,但她还是安慰自己,只要在一起久了,她总会打动薄衍琛。
“素洁一年前回来了,精神失常,害她变成这样的就是你的父亲叶康国,是他强了素洁!”薄衍琛阴沉的眸紧锁着江知夏苍白干瘦的脸,“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素洁报仇。”
江知夏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真可笑,妈妈因病逝世后,爸爸就没想再找女人,江素洁算哪根葱?
“我爸一个董事长,要什么女人没有?用得着强迫江素洁?江素洁在你眼里是天仙,别以为所有男人都当她是宝!”
江知夏歇斯底里怒吼着,太过激动以至于刀口传来阵阵疼痛。
她忍痛抓起离婚协议三两下撕开,掷向薄衍琛。
“江素洁回来又怎么样?我就是死,也要死在关太太的位置上!你薄衍琛只能丧偶,休想离婚!”
薄衍琛俊美的面容越发寒沉,江知夏才生孩子,法院也会站在她那边。
这婚,她不同意,一时半会还真离不了。
江知夏知道,利用婚姻绑定一个无情的男人,很傻,可她只能拖着,用这种方法让薄衍琛难受。
“薄衍琛,你要我签字也不是不行,把江素洁叫来,让她跟我爸当面对峙。”
“素洁受不得刺激,我不可能再让你们这对父女恶心到她。”薄衍琛目露厌烦憎恶,不屑地开口:“那就拖着好了,只是,你以为你能拖多久?”
薄衍琛冰冷无情的话像把利剑直插江知夏心脏,痛得她全身发僵。
腹部刀口裂开,血色浸透病号服。
江知夏痛得嘴唇都发白了,依旧不叫医生,就那么倔强地看着薄衍琛,不愿露出一丝软弱。
薄衍琛瞳孔一瞬缩了缩,旋即无动于衷地转身。
这里是医院,江知夏死不了。
江知夏瘫倒下去,捂住腹部,悲从中来。
“薄衍琛,我真是失心疯了,才会爱上你……”
走出病房那一刹,这句浸满悔意的呢喃传入薄衍琛耳里,让他的心毫无征兆地紧了紧。
薄衍琛薄唇紧抿,径直来到VIP病房,看到素洁苍白清秀的脸,乖巧吃着猪肝粥,仿佛从来没有受过伤害。
看到薄衍琛来了,她扬起笑脸,“阿俨!”
“肚子还痛吗?”薄衍琛拿过勺子,温柔地喂着江素洁。
“看到你就不痛了。”
喂完一碗粥,他又给她擦拭着嘴角,耐心十足。
江素洁水润的眸子看着薄衍琛,倏地说道:“阿俨,你不要跟知夏离婚,孩子不能没有妈妈。”
“江知夏不肯离,她还在哺乳期,是有点麻烦。”
江素洁一愣,垂下眸子掩住狠色,那可真是麻烦。
“那就不离吧,不然孩子多可怜啊。”
她眼眶慢慢泛红,低头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哽咽着说:“可惜我生不了。”
薄衍琛心疼蹙眉,素洁那一刀伤到了子宫,以后很难怀孕。
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不如……
病房。
江知夏因为刀口崩裂,重新进行了缝合。
她倚在床头,眼神空洞。
徐妈摆好营养的月子餐,絮絮叨叨坐月子需要注意的事项,决口不提那天薄衍琛的冷酷。
一想到就无比心疼江知夏。
江知夏食不下咽,柏远见状,宽慰道:“我去拘留所看过你爸爸,他身体还好,要你别担心。”
江知夏红着眼看向柏远,“我爸没有行贿,更不可能强迫江素洁,你信吗?”
柏远一滞,他是关氏集团副总,和薄衍琛又是发小,怎么说都是一条船上的。
薄衍琛对叶家实施报复计划,柏远作为旁观者,江知夏落到今天这模样,其中也有他的冷血。
柏远有些茫然,他此刻对江知夏的同情,算什么?
柏远定了定神,说道:“我会去查的。”
江知夏黯淡的眼眸瞬间亮起一颗星芒,让柏远越发觉得自己应该去查江素洁。
想必阿俨也不想自己被蒙蔽。
看到希望,江知夏强撑着进食,下地走路,痛得大汗淋漓也咬牙坚持着,只为快点恢复。
休养了几天,就求着徐妈带自己去育儿室看孩子。
知道孩子的位置后,江知夏贪婪地盯着,恨不得下一秒就把孩子抱在怀里。
徐妈笑道:“是个小棉袄,还看不出长得像谁,但肯定是个美人胚子。”
如果可以选择,江知夏不想孩子像薄衍琛,她要将那个男人从生命里剥离……
半个月后,江知夏收到柏远发来的微信:“知夏,我查到了一些东西,速来四季酒店1601房。”
心里冒出一丝疑惑,但急于拿到证据的迫切很快占了上风。
柏远总不会害她。
江知夏走出医院,打了个的,前往酒店。
来到1601门口,正要敲门,就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柏远?”
江知夏推开门走进去,蓦地有人从身后用毛巾捂住她的口鼻……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知夏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并且还在酒店房间。
捶了捶有点晕眩的头,坐起来顿时骇然!
被单下的身体不着片缕,身边还有个同样赤.裸的男人,柏远!
江知夏咬唇,他绕了一圈难道是为了……
下一刻,柏远也睁开眼,眼神迷茫,转头看到江知夏,瞳孔骤然一缩。
“知夏?你怎么在这?”
他想起自己被人偷袭打晕,这显然是有人算计!
“快穿好衣服,离开再说!”
柏远掀开被单迅速捡起地上散落的衣裤。
江知夏也反应过来,点点头,正要穿衣,可是来不及了,门被推开,涌进来一堆人,拿着摄影器材直接开拍。
更甚者,还有个人用手机开始现场直播!
“接到热心群众举报,早前破产、涉嫌行贿的创荣集团董事长叶康国独女江知夏,在这间酒店跟别的男人偷情!刺激的是,她才生完孩子没几天,还在坐月子,居然这么耐不住寂寞!”“胡说!我没有!”江知夏紧紧捂住被单,尖叫道:“滚出去——!”
“不要拍!”柏远忙去阻止,抢夺,可是架不住人多。
摄像头都要怼到脸上,江知夏捂着脸,缩成一团,不停嘶吼尖叫,泪流满面,怎么会这样?
场面乱成一团。
过了一会儿,酒店工作人员和保安赶过来,制止了这场闹剧。
海岸嘉园。
薄衍琛一手搂着江素洁,一手翻着膝盖上的书。
如果忽略他时不时的走神,画面看着倒是一派岁月静好。
江素洁乖巧依偎在薄衍琛怀里,装模作样刷着手机,蓦地惊呼:“这不是知夏和柏远吗?他们怎么、怎么能这样?”
“你说什么?”薄衍琛蹙眉,江知夏和柏远,两个人名字一起出现,都让他心里莫名不舒服。
“没、没什么,是我看错了。”江素洁把手机按黑,攥在手里,神色慌乱。
这欲盖弥彰的模样,惹得薄衍琛更加怀疑,半是哄劝半是强硬拿过手机。
江素洁眼底闪过窃笑,旋即小心翼翼开口:“阿俨,你不要生气,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薄衍琛摁开手机,直接看到那个直播视频,脸霎时覆上寒霜,手用力地恨不得捏碎手机。
“叶家真是好家教,叶康国教出的好女儿。”
他们以为江知夏会一直这样,可是某天在疗养院的花园里晒太阳的时候,江知夏木木的眼眸再看到别人怀里抱着的婴孩时,有了情绪。
仿佛打开了一个开关,她忽的冲上去,抢人家的孩子,嘴里一个劲的喊着“安安”。
好不容易拉开,柏远急中生智买了个布娃娃过来,还挺有用,江知夏马上抱着不肯撒手,又是摸又是亲吻。
她温柔对布娃娃说:“安安,等你出了保温箱,妈妈就带你回家,家里有姥爷,他很慈祥的,咱们让姥爷给你取个大名,好不好?”
薄衍琛心如刀绞,他那个可怜的女儿,要是活到今天,能出保温箱了。
安安的尸首已经火化,小小的一瓶骨灰,他成天贴身带着,时时刻刻感受着,越来越严重的剜心之痛。
他都没有看清楚过安安长什么样,没有亲手抱过她。
他不配。
本以为江知夏找到了寄托,可是好景不长,她突然又恢复了更多神智,看清手里是个布娃娃,丢开后就嚷着要去找真正的安安。
徐妈和护工一时没拦住,江知夏就急速窜了出去,一路跑到疗养院大门口,头也不回往前跑。
她差点被马路上的车撞了,千钧一发的时候,薄衍琛将她推开。
“砰”的巨响,薄衍琛被撞飞,又重重跌到地上,滚了几圈,嘴里咳出血。
江知夏被推倒在一边,蓦地尖叫起来:“你去死!去死!你该死,活该,报应!”
她充满恨意、能将两人焚毁的眼神,比车撞出来的伤更痛。
可就是因为江知夏能这么喊出来,薄衍琛知道她没事,这才放心痛晕过去。
失去意识之前,他脑海中有个声音叫嚣着,给她吧,如果他的命还有价值,是因为那是她想要的!
薄衍琛没有生命危险,醒来后无视浑身的痛,第一句就是:“江知夏怎么样了?”
医生为难道:“几个专家会诊,给出的建议是……将叶小姐转到精神病院。关总,您也看到了,她已经有了明显精神病的症状,早点治疗早点康复吧。”
薄衍琛扯出一抹苦涩的笑,真是讽刺,江素洁装精神病,江知夏家破人亡后,真的得了精神病。
薄衍琛不想让江知夏待在精神病院,等自己伤好了,就带着她回了家,又请了这方面最好的专家,常驻家里。
治疗并不顺利,江知夏不肯吃药,被硬塞很痛苦,谁也看不下去。
可是不吃药就不会好,薄衍琛忍着心疼喂她,弄得伤痕累累,不是被咬就是被抓被挠。
柏远每天都去看江知夏,他分不清她是真的还是装的。
但愿是真的,起码没那么痛苦。
可江知夏的攻击性全给了薄衍琛一个人。
薄衍琛没想那么多,他说过的,随便江知夏发泄,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有精神病。
不知道是不是药物起了作用,江知夏不再时刻都处于疯癫状态,薄衍琛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看着宛如正常人。
夜晚,是薄衍琛最喜欢的时候。
因为江知夏的药里面有安眠成分,她会睡得很沉,眉眼柔和,身体也顺从不会抗拒,让他能好好抱在怀里感受温暖。
没人知道,薄衍琛最近每天都会做恶梦,梦到自己甩开江知夏的那一幕。
不同的是,梦中他仿佛分割成了两个自己,一个把她甩开,一个在这之后毫不犹豫跟着江知夏跳下去。
同生共死。
这晚,江知夏没有睡得很沉,半夜醒了过来,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息,自己被人抱在怀里。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薄衍琛。
这样的他要是在以前,江知夏早就感动甜蜜得摸不着北了。
从前她想抱薄衍琛都要鼓起勇气,求而不得。
现在反过来只剩下恶心。
江知夏咬牙,将薄衍琛搂住自己的手给拿开,起身下床。
薄衍琛睡眠浅,她一动就察觉了,以为她是要去洗手间,他也就继续装睡。
心底闪过一丝暗喜,知夏没有反感他的碰触。
过了一会儿,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酒精味……
薄衍琛怔了怔,打开眼睛,就看到江知夏将一瓶瓶红的白的酒,全都打开泼洒在房间。
这些是他放在玻璃柜里的藏酒。
不知道江知夏想做什么,可能是觉得好玩?
毕竟她现在神智不算清醒,突如其来的各种奇怪举动,也不奇怪了。
就算酒洒到身上,薄衍琛也还是继续装睡。
江知夏将一堆酒洒完,拿出个打火机,咔嚓点燃,丢到薄衍琛身上。
“你真恶心!去死吧!”
借着高浓度的酒精,火苗很快蔓延。
薄衍琛眼里闪过沉痛之色,她还是这么恨他啊……
快速用枕头将身上的火苗扑灭,跳下床拉住江知夏想要离开,可她不停挣扎,不肯出去还拖着他不让走。
显然是想同归于尽。
最后,薄衍琛不得不打晕江知夏,这才将她带出去,自己也被烧伤了。
火越来越大,佣人们被惊动,慌乱赶来灭火。
忙完已经是黎明,房间一片狼藉。
徐妈很快联系了施工队前来清理和重新装修。
薄衍琛吩咐将家里一切危险物品收好。
工人在清理的时候,从床铺下拖出个木箱,外面已经烧得焦黑变形,但因为厚实,里面的东西还没损毁。
这个房间算是薄衍琛和江知夏共同的卧室,只不过之前薄衍琛很少睡在这里,总是找借口在书房休息或者加班不回来,基本上是江知夏独有的。
这是江知夏的东西,自然是要请示薄衍琛。
江知夏还在昏睡,薄衍琛随意处理了下烧伤,就过来查看。
既然是她的东西,当然不能丢掉。
见工人要将残破的箱子砸开,他沉声说道:“小心里面的东西。”
碎木一点点被掰开,露出厚厚的一叠纸张。
“关总,这画的是你啊!”工头伸头,一拍大腿。
薄衍琛瞳孔一凝,迅速将那叠纸拿起来。
是他,全都是他的素描,冷凝的,沉思的,微笑的,睡着的……还有少年时略显青涩的模样。
落款是江知夏,和日期。
薄衍琛有些想哭,这是她爱他的证据,尤为珍贵。
“你们继续,还找到什么物品,再叫我。”
他如获至宝的抱着那叠纸,这些是他曾经不屑一顾的。
薄衍琛想起,有次他回家,看到江知夏坐在沙发上,臂弯里架着画板。
看到他,她马上将画板藏到身后,下一秒又拿出来,看得出是鼓起勇气,带着期待,问他:“你要看看吗?”
那时她就是在画他吧。
而他的回答是什么?
他当她是空气,一言不发,目不斜视进了书房……
很快,工人们又找到了一本厚厚的日记,打断薄衍琛的回忆。
薄衍琛如获至宝的看着,这些全都是江知夏爱他的证据,看得他心酸,心痛。
江知夏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薄衍琛,不由露出厌烦憎恶的神色。
这个人为什么一直在她面前晃!
看到就止不住的烦躁、讨厌,很想要毁灭!
薄衍琛忍住苦涩,深吸一口气,这不算什么,如果这都受不了,怎么追回知夏?
这都是轻的,是他该受的。
将那些素描和日记本都摆放在江知夏面前,希望能唤醒她爱的记忆。
江知夏下意识看过去,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乱窜,要突破那层裹覆的膜,令她头痛欲裂起来。
江知夏咬着唇,手紧紧攥成拳,止不住的颤抖。
想起来了,她都想起来了。
被薄衍琛看到这些东西,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
他一定很得意吧?
拿着那些她曾经痴傻的证据来她面前炫耀!
以前薄衍琛要是能看一看她画的素描,她能喜悦得不知所措。
现在只有生气。
薄衍琛什么意思,是在提醒她以前她是多么卑微,是如何匍匐在他脚下乞怜吗?
江知夏越想越来火,蓦地伸手抢过那叠纸,狠狠撕扯着。
“不要!”
薄衍琛脸色骤然发白,他觉得江知夏撕的不是纸,而是他的心。
在她手上,他的心就像是纸,能轻易被撕碎。
白色的纸屑纷飞,更像是他红色的血肉被围剿。
薄衍琛抢救下了大部分素描,但也被揉搓得皱巴巴。
江知夏又去撕扯那本日记。
这本日记,记载着她是最疯狂的爱恋,每看一次都会心颤。
那些没有回应的无望日子,她就用这个来倾诉,来发泄,像个疯子一般自说自话。
这些东西没被火烧掉,还被薄衍琛看到,这么赤.裸裸的拿到她面前,简直是把她的脸皮揭下来丢到地上再踩上几脚。
看到这些,仿佛就看到那时候只顾着倒贴的自己,心底有暴躁的毁灭欲蔓延开来。
满目的苦恋,像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翻来覆去的爱啊痛啊求他看她一眼……
日记上自己亲笔写下的每个字化为了针,刺得她的眼和心都在发痛。
愚不可及!不堪入目!
江知夏眸色发红,无法忍受这种强烈的羞辱感,发了狂一般将厚厚的日记给撕烂。
一切发生得太快,薄衍琛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札已经变成碎纸片飞舞在周身,散落一地。
江知夏恶狠狠吼道:“不要再让我看到这种恶心的东西!我家弄成这样都是拜你所赐!你还要来恶心我!你滚啊!”
害死了她爸,害死了她的孩子,他怎么还有脸站在这里?
薄衍琛惊惶地去捡那些碎纸片,心头越发绞痛,江知夏那个深恶痛绝的眼神,一直浮现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他此刻才接受现实,江知夏是真的不在乎他了,是真的和过去的那个江知夏彻底决裂。
这些他视若珍宝的素描和日记,被她视为耻辱!
薄衍琛觉得自己的心跟着被撕碎了。
江知夏的日记他还没来得及全部看完,还远远不能倒背如流,现在碎成这样,怎么办?
这些无论如何都不能舍弃,都是她爱过他的证据。
叫了徐妈进来“安抚”江知夏,实则是将激动的她困住。
徐妈一直抱着江知夏哄着,江知夏无法冷脸对这个真心对她好的人,乖顺窝着。
薄衍琛狼狈地捡着碎片,一次次确定碎片没有遗漏,这才红着眼,带着碎片离开房间。
身后,江知夏痛恨的目光,如影随形,如芒在背。
薄衍琛失魂落魄,抱着一堆碎片和皱巴巴的画,躲进书房,吩咐徐妈送去需要的工具,就不吃不喝的待里面,进行修复。
他将碎纸片倒出来,慢慢地拼好,因为并不熟悉,重新拼凑,需要极大的耐心,也特别费劲。
江知夏的拒绝令他绝望又焦躁,但黏合这些爱的证据的时候,心就会莫名沉静下来。
薄衍琛花了三天时间,费了很多功夫,眼睛都熬红了,人也肉眼可见的憔悴。
徐妈叫人买来很多画框,送到书房,薄衍琛将画纸一个个裱好,挂在书房。
可惜那些素描没有一幅完好的,不是破裂的,就是皱巴巴的,怎么也抻不平整。
江素洁一直被关在地下室,几个月没见阳光,皮肤呈现病态的苍白。
从看守的保镖口中得知薄衍琛被患了精神病的江知夏间接和直接弄伤,不仅不怪她还继续照顾,江素洁觉得薄衍琛是不是也传染了江知夏的疯病。
薄衍琛无所谓让江素洁知道,她才能知道,其实是在告诉她,做好准备承受江知夏的报复。
在薄衍琛的纵容下,终于,给了江知夏机会,藏了水果刀在枕头下。
两个人离得那么近,她眼里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恨意倾泻而出,快速抽出刀子,寒光闪过。
“噗——!”
刀子刺入皮肉的声音,近在咫尺。
薄衍琛瞳孔骤缩,垂眸看向传来剧痛的胸口。
“你和江素洁给我爸和安安偿命,我再给你们偿命,好不好?说起来还是你们赚了。”
江知夏巧笑嫣然,说话间,又将刀身推入几分。
“不、不要这样……知夏……”
他到了这一刻,居然首先想到的是,他想让江知夏活着,好好活着。
江知夏看到薄衍琛痛苦的脸,死寂如枯井的心终于浮出一丝快意。
他的血刹那流了她满手,令她微微一怔。
这般冷血无情的男人,血竟然是热的……
一想到薄衍琛马上就会变成如爸爸和安安那样冰冷的尸体,江知夏就忍不住笑了,放声大笑。
“薄衍琛,我现在就去送你心爱的女人上路,我对你好吧,让你黄泉路上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