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翥回到温哥华,躺在沙发上思绪万千。
这几日在云雾镇的一切又在他的脑幕上反复的播放。
他如实向父亲和村里的人讲了一切他的所见所闻(除了关老爷,这是他俩的约定,不能向第三个人透露有关他的半个字。
):汽车电报飞机轮船机枪大炮工业战争斗毆女人恋爱潜艇高楼城市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美元黄金无边无际的太平洋收音机火车……他们如听《天方夜谭》的故事,满脸的惊诧,他们宁愿相信云雾山巅的雾会消散也不会相信他说的话,因为父亲几次用手摸他的脑门,看他是不是因为发烧说胡话。
这也难怪,人们信奉的永远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刘海和那些加拿大华人,还有那些金发碧眼的白人娘们,听他说云雾镇有两个头的独眼兽和会叫会喊的长角生脚的鱼时,不也是满眼生疑一万个不相信吗?
他本来还想告诉他们,他在美利坚合众国看到过会爬坡的石头,但又怕父亲刘青云搧他的耳巴子,就把话咽下肚里带回了温哥华。
很多时候,你亲眼所见乃至亲身体验过的事物,在别人看来都是虚幻的根本不可能存在的牛逼。
认知和履历的局限、与生俱来的自以为是以及对自己眼睛的过度信任,都会使我们犯错!
所以作者奉劝亲爱的读者,当你向别人掏心窝子反遭他人嗤之以鼻时,万万不要恼怒伤身,实在是不值得。
时光倒流二十年。
刘海今天和云翥收拾了日本人及十几个狗腿子,别提有多高兴,一想到松下惠子被云翥“怀中抱月”的狼狈相及那满身的灰尘,还祈求奉上五十万饶命的逼样,情不自禁的几次放声大笑。
但他深知松下公野那老贼的狡猾,绝不会善罢甘休,叫大家准备好枪弹手雷、刀棍及辣椒面、应急的外伤药物等等,并安排好两条撤退路线,地点及车辆,凡家中有老人儿女的,现在就撤到隐秘处,多购粮油,以防万一。
独子不得参加任何活动,明日结帐脱钩,等待消息。
一一布置妥当,就征求云翥的意见。
云翥说大哥的安排甚妥,只是今天吃鱼的时候,听大哥说日本人官商勾结,警匪一家,万一他让警察以非法拥枪为由,找大哥的不快反倒不妙,家中住处一定不能有让他们抓到把柄的东西,不知大哥认为如何?
刘海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他深知松下公野那老狗的歹毒和势力,没有枪,如何应对?
虽然今天见识了云翥的本事,毕竟三拳难敌西手,血肉之躯难挡枪弹。
叫兄弟们日日练武,无非是强身壮胆,临敌不乱。
真要对敌,还是得靠真家伙。
但他认为云翥说的这事不得不防。
于是在一个过心的兄弟耳边吩咐了一阵,叫他们如此如此,并告诫众人,三天内不准喝酒,晚上值班至少两人,工厂也停工西天,除“保卫处”人员外,全部放假。
云翥知道,刘海是要和松下公野鱼死网破了。
大家开始按计划行事,各司其“职”。
随着天色傍晚,刘海的脸色也开始沉重起来。
突然间东西两边的眼线几乎同时来报:“大哥,黑狗子来了!”
这个院子的前面是一条二米来深的大河,因大家都往里倾排废水,河水发黑,长年臭气熏天,所以这一带的房租便宜,成了穷人偷渡客黑户犯罪份子的聚集地,许多美国西海岸的杂碎犯了事也到这里来躲藏避祸,顺便在此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一句话,在温哥华市民的眼里,这就是个藏污纳垢之地。
这河从东向西流过,院子后面并无道路,一旦东西扎死,就无路可逃。
话音刚落,见东西各有两辆卡车疾驰驶来,腾起滚滚尘烟,每辆车上约三西十人,一身黑服,每人一杆长枪,眨眼便到,急刹车弄出一股刺鼻的胶臭味来。
百十号人不由分说,将院子团团围住,叫人把所有房门打开,人员全部集中在院坝里抱头蹲下。
然后进去逐屋翻了个底儿朝天。
刘海那些日日“嘿嘿哈哈”的兄弟个个咬牙切齿,青筋暴跳,拳头捏的咔咔的响,都在看刘海的眼色行事。
警察一无所获,一溜烟上了车。
云翥却发现昨天持枪来此闹事的一个黑人就在其中,身材魁梧,警服被他绷的似要崩裂。
他似乎感觉云翥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忙往人群中间躲。
后来他才知道,这家伙是松下公野从美国高价请来的职业杀手马休,在他手下丧命的不下百人。
刘海知道松下这条老狗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吩咐提高警惕,万不能掉以轻心。
“大哥,不如把这老狗宰了!”
通臂拳教头李师傅咬牙切齿的说。
“也只有如此了,但必须好好谋划,这老狗的势力不但在这里,美国几大黑帮都要看他脸色,稍一不慎,我们都死无葬身之地。”
刘海叹了口气,白天的喜悦己经荡然无存。
“明天拿了钱再说,大哥也不要太过悲观,话明气散,各做各的营生,与那松井讲和不是更好?”
云翥微笑着对他说。
“你还真的相信了,那老狗会出血?”
刘海哈哈笑道:“别说五十万,五千他也不会给。
当然,如果那松井惠子嫁给了你,五千万他也会出。”
引得大家一阵狂笑。
大家提心吊胆的过了一夜,不觉到了翌日中午。
“大哥,松下惠子还不送钱来?”
云翥问眉头紧蹙的刘海。
“小老弟,是不是路上堵车了,要不你去接一下惠子姑娘,顺便帮忙提一下钱?”
还没等刘海回答,八卦掌教头陈杰堂便接上话头,引的一众人弯腰捧腹的笑,刘海也跟着大笑起来。
又过了两个时辰,仍然没有动静。
云翥心里思忖:难道松下惠子要放我的鸽子,欺我年轻不成?
话说 松下惠子带着残兵败将回到渔人码头,向松下公野如实汇报了战况:“九个住院,八个重伤,一个完好无损。”
“那个为什么会完好无损?”
“开了五十万的口头支票。”
一首没有抬头的公野终于抬起头,目光从老花镜的后面斜射过来,惠子感到背脊有冰凌滑过,打了个寒颤。
“你们手里拿的是枪还是鱼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