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楼烟雨中云霜席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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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乔退回了小辈们那桌。她坐下之后,席家的少爷小姐们,多半都会和她搭腔,说上几句话。她虽然话不多,神色也不热络,但该回答的并不敷衍。“七叔回来了!”倏然有人说。他这话因一落,花厅静了下。

《重楼烟雨中云霜席靳南》精彩片段

云乔退回了小辈们那桌。


她坐下之后,席家的少爷小姐们,多半都会和她搭腔,说上几句话。


她虽然话不多,神色也不热络,但该回答的并不敷衍。


“七叔回来了!”


倏然有人说。


他这话因一落,花厅静了下。


云乔的桌子靠近门口,她又是背着门而坐,闻声她回头,正好瞧见一男子走进花厅。


男子身材修长,穿一件象牙白旧式长衫,衬托得他肩背曲线优雅。他脚步不紧不慢,气质温润,谦谦君子。


云乔看了他好几眼,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男子却没看她,往主桌走去。


那边热闹了起来。


坐在云乔旁边的是席家八少,和云乔差不多年纪,正在热情向云乔介绍那人:“你还没见过他吧?他是七叔。”


席家七爷是老夫人四十五岁时候生的,老来子,从小受尽宠爱。


只是,七爷身体一直不太好,平素深居庭院,不怎么念书,也不交际,在军中领个差事,空有名头而已。


他本该是个纵马风流的纨绔,却偏偏是个单薄文弱的药罐子。


云乔又往那边看了眼。


这时候,席七爷突然望向了门口,目光远远的,好像落在云乔身上了,又好像没有。太过于远的眼神,穿过人群,飘忽不定。


“不要惹七叔,七叔最有洁癖,也千万别靠近他。”席八少又道。


云乔虚虚听着,并不怎么在意。


年夜饭还没结束,七爷手捂住胸口,隐约是不太舒服,故而他最先起身告辞了。


路过云乔的时候,云乔嗅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点气息,有点清苦。


等年夜饭吃完,庭院的戏台就搭好了,众人坐在一处看戏。


云乔有点犯困。


普天之下最好的戏班、最有名的名角,都要拜她外婆的码头,逢年过节时常去云乔家里,替她们祖孙演一场。


云乔觉得索然无味,看到席家几名少爷偷偷溜了,云乔也不动声色溜出门。


城里的除夕极其热闹,比乡下更热闹,到处都是鞭炮声;黢黑夜空时不时炸开烟花,流光溢彩。


云乔往回走,却看到席四爷从四房那边回来,原来他也溜回来了,现在要重新去听戏。


她不想和他打招呼,就打算抄小路,往小竹林那边走去。


她脚步很轻,习武让她可以落足无声。


待她走近小竹林的时候,瞧见了席七爷。


席七爷仍是那件象牙白的长衫。只是此刻他修长匀停手指间,一把锋利短刃,袭向了跪在他面前那人。


那人脖子被划开。


血喷薄而出,又被一阵烟火照亮,洒了席七爷一身。


那件白色长衫,顿时染了红,红得妖冶。


她整个人一僵。


但见席七爷转过脸,定定看了眼她。远处灯笼微弱的芒,落在他脸上,那张斯文温润的面孔,一瞬间全部变了样子。


他修眉斜飞,一双点漆眸子弯了下,唇角就噙了点有意无意的笑。


不怀好意的笑。


他似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却披上了最温柔的人皮。


只有夜深人静,四下无人时,他才会露出真面目。


云乔下意识后退半步。


席家,到底有什么秘密?


“过来,小丫头。”他招招手。


云乔回神,这才发现自己一身冷汗,而席七爷也没有变成妖怪,他只是那般吊儿郎当闲闲站立。


她脚步不受控制般,走上前。


席七爷把手里短刃递给了云乔,上面血迹未干,隐约还带着血的温热。


他拿出巾帕,细细擦了擦手上血迹。他那双手很修长,骨节分明,最是好看不过的。


“七叔身子不好,做不了重活。你帮七叔个忙,剖开他的胃。这混账小王八犊子,偷了七叔的钥匙,居然吞肚子里去了。”席七爷漫不经心说。


云乔:“……”



席家的祭祖,下午四点半结束,老夫人直接去了晚上宴席的花厅,大部分人都跟着去了。


只有少数人有事,或者回房更衣。


坐定之后,众人彼此闲聊,席文澜一直在老夫人身边服侍着。


杜晓沁抽空,吩咐女佣,让女佣回趟四房,把云乔接过来。


女佣道是。


从四房走到宴席的花厅,约莫一刻钟路程,来回就是半个小时。


杜晓沁只顾与妯娌们闲话家常,慢慢把这件事放到了脑后。


快要开饭的时候,席文澜从老夫人身边走开,往杜晓沁这边来,低声问她:“妈,云乔来了吗?”


杜晓沁随意找了找,没找到。


“不管她。”杜晓沁今晚的心思,是巴结督军夫妻,根本没空管云乔。


席文澜只得折回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笑问她:“和你妈说什么悄悄话?”


席文澜温柔而笑:“是云乔。这会儿她还没来,快要开饭了。”


一旁的督军夫人听到了,诧异问:“云乔是谁?”


老夫人解释:“你四弟妹在老家的女儿,之前那个。老家的老太太去世了,你四弟妹把那孩子接了过来。”


督军夫人:“……”


席家虽然门第高,但现如今世道大变,离婚变成了时髦事。


而席家四爷是庶子,身份不高。当初他续弦,非要娶来历不明的杜晓沁,老夫人并不同意,可杜晓沁用苦情戏打动了老夫人。


杜晓沁说她是丧夫,还有个女儿。


老夫人想了几天,才说:“不同意娶她,主要是不知她秉性,怕她将来待文澜不好。她既然生过孩子,定然有些母爱,倒是比一般的小姑娘懂得疼人。”


所以,老夫人一开始就知道杜晓沁有个孩子,这些年也偶然问起那孩子如何。


只是督军夫人也没想到,杜晓沁居然把那孩子接到了席家。


“人在哪里,叫过来我也瞧瞧。”督军夫人笑道。


老夫人也问。


杜晓沁就赶紧派人去找。


云乔人在花厅外面的走廊上,屋子里太多人了,又烧了暖炉,热烘烘让她几乎窒息。


杜晓沁把她领到了督军夫人跟前,让她叫“大伯母”。


众人都在打量云乔。


席文澜表情一愣。


云乔并没有穿席文澜淘汰的衣衫,而是穿了件雪色披风。


披风上面用银线绣了缠枝海棠,花厅的水晶灯极其明亮,映照之下,周身像是有光华流转,她步步生莲走了进来。


众人都觉得此女贵气逼人。


进了屋子,云乔随手解了披风,不经意递给佣人,似乎习惯了有人服侍,也不是很在意自己昂贵衣衫丢在何方。


她跟着杜晓沁走向了老夫人和督军夫人。


待她走近,督军夫人细细打量她。


云乔披风里面,是件大红色绣繁盛牡丹的夹棉旗袍。


大红色的衣衫,若不是喜服,总会显得很庸俗,但云乔的这件旗袍,在领口和袖口都镶嵌了白狐毛;又用白狐毛滚了边,用白玉做了盘扣。


白色冲淡了大红的艳,添了几分矜贵与俏皮。


云乔梳了个高高发髻,戴了珍珠头饰。


那头饰用了十二颗大珍珠,个个有龙眼大小,圆润饱满,灯光下珠光熠熠。


珠光莹白、红衣如火,衬托得年轻女子明艳贵气,矜娇非常。


“真漂亮!”督军夫人由衷赞叹。


没有什么比这件衣裳更适合过年了,既秾丽又喜庆。


老夫人也是眼前一亮。


上次见云乔,老夫人觉得这孩子一张狐媚子脸,对她有些不喜。


可今天见她,穿戴得这样讲究,既红火又时髦,同时不失年轻女子品位,有种大家闺秀的高华气质。


“的确是漂亮!”老夫人也赞道。


她还顺势回头看了眼席文澜。


席文澜穿一件水红色旗袍,在云乔这身衣衫的对比之下,黯然失色,被云乔比得小家子气了。


席文澜自己也察觉到了。


她那张温婉恬柔的脸,有点僵。



旧历年刚刚结束,杜晓沁便张罗为云乔做媒。


她要把云乔嫁出去。


云乔年满十八。政府规定,女子年满十六岁即成年,可婚嫁。


于情于理,替成年多时的女儿谋个婚姻,母亲的这个行为很恰当。


杜晓沁选中了一户苏姓人家。


“以前相看,都是去寺庙,借口上香的时候,两家碰个头;现在,公然在咖啡馆见见面。”杜晓沁道。


她又问云乔,“你还带了什么衣衫?有适合见面的吗?”


云乔:“没有了。”


见面当天,杜晓沁打扮一新,藕荷色繁绣旗袍,外面是浅棕色大衣,同色高跟鞋。她烫了头发,蓬松松的一脑袋,故而用一只玳瑁发卡别住。


云乔简单梳个发髻,仍用珍珠头饰。


“……你这些珍珠,一个个都如此大,很值钱。”杜晓沁道,“外婆给你置办的?”


现如今,这样大的珍珠,价格堪比黄金了。


年轻女孩子戴这样名贵珍珠,的确是好看、贵气又俏丽。


“是。”云乔回答。


母女俩去了咖啡厅。


对面苏家一共来了四人,男方、他母亲和他两个姐姐。


男孩子一瞧见云乔,顿时局促不安。他可能是很紧张,着急表现,故而说话漫无边际,油滑又蹩脚。


男孩子的母亲反而夸自己儿子:“他最擅长交际了。现如今吃富贵饭的,都要会交际。”


男孩子的两个姐姐,则说云乔:“衣着应该朴素些。咱们家最是有规矩的,一般长得太轻佻,我们是看不上。不过,四太太您教出来的女儿,自然另当别论。”


说云乔长相太过于妩媚,不适合当妻子。


云乔不动声色,端起咖啡时不时喝一口,始终含笑不语,一副大家闺秀的内敛温柔。


杜晓沁听不下去了。


老实说,她很想随便把云乔嫁了的。但这样的亲家,将来甩都甩不掉,会给杜晓沁和她其他孩子抹黑。


中途,杜晓沁去了趟洗手间,让云乔陪她。


她不问云乔意见,只顾自己吐槽,最后总结苏姓那家人:“一家子脑袋都拎不清。”


再次回到座位上,云乔便心不在焉了。


因为她瞧见了席七爷。


席七爷像是与人谈事情,同桌是两位男士。


只是说着说着,席七爷面如金纸,很显然是发病了。


同桌男士吓得半死。


那边乱了起来,云乔推了推杜晓沁。


杜晓沁望过去,就瞧见了七爷。


七爷那模样,杜晓沁也吓一跳,当即拉了云乔起身:“走,快过去看看。”


云乔走过去,席兰廷被人搀扶着,倏然伸手,死死握住了云乔的手。


她微愣。


席兰廷的手指非常好看,修长削瘦,只是他手掌冰凉,宛如千年寒冰。云乔似乎被冻了,打了个寒颤。


“小七,你没事吧?别愣着,快快送教会医院!”杜晓沁大声道。


有人要抱席兰廷,席兰廷推开。


他扶着云乔的手,一步一挪出了咖啡厅,他的随从在外面接应,开了汽车过来。


杜晓沁要跟着,却被苏家母子缠住了,非要问她怎么回事。


“那是我们家七爷。七爷是老夫人的命根子,是督军最疼爱的胞弟,他有个万一,席家就要翻天了。”杜晓沁对苏氏众人道。


苏氏众人不敢阻拦。


杜晓沁急忙出来,却发现七爷的车子开走了。


她愣了愣。



云乔便感觉心跳得更快,小腹处的炙热,被酒精点燃,更加燃烧了她。


他已经忍了很久,她亦然。


两人离席,侍者把他们的菜暂时叫停,稍后管家会送到他们房间;而他们的酒,也会送到船舱里去。


快到了特等舱,席兰廷将她带回自己房间。


他反身将她抵在门上。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小壁灯,光线幽淡昏黄。


云乔的呼吸急促。


席兰廷低头看她,忍不住笑了笑:“好荒唐的事。你,真的想好了吗?”


他很少笑。


这么一笑,笑容谲滟,简直把云乔的理智全部勾走了。


云乔搂住了他的脖子,主动亲吻了他。


云乔的吻,也是很笨拙的,只知道啃。


席兰廷却熟练很多。


她被他撬开了牙关。


亲吻着,他便撕她衣衫。云乔很想说,这衣裳料子厚,不容易撕,等她慢慢脱好了。


不成想,席兰廷的手比刀还锋利;而料子结实的衣衫,在他手下不如薄纸,一撕便碎成了渣。


他的手,抚摸着她后脊的肌肤。


他真凉。


云乔从未遇到过手掌如此冰凉的男人。席兰廷的唇、他的肌肤、他的手,没有半点活气般,凉得惊人。


她以为,他身体不好。


可他能轻易把一个高大男人扔得老远,又能轻易撕碎她衣衫。


席兰廷将她剥光,却还在唇齿间问她:“不要后悔,嗯?”


云乔的乳,蹭过了他的衣衫,被粗粝磨得有点发胀。


她拉过了他的手,覆盖上去:“疼我……”


他的手收紧,揉捏。


云乔喘息得厉害。


他真凉,覆盖在她身上也凉,但她却贪婪汲取着,因为她已经热得快要发烧了。


过程很痛。


她初经人事,而他的尺寸又比想象中更惊人一些。


开垦的过程,简直是要劈开她。幸而他极有耐心,停下来亲吻她,让她动情起来。


他的驰骋,带着几分力度,时轻时重,把云乔弄得简直要疯魔了。


……


结束后,云乔无比的累。


席兰廷抱着她去洗澡,她是知道的;但他回来给她擦药,她就没感觉了。


第二天,阳光从窗帘里照进来,她这才睁开眼。


触目的,是一张熟睡的俊颜,云乔愣了下。


她慢半拍才回想起昨夜种种。


她趁着席兰廷在熟睡,起身下床。


浑身都痛,她艰难寻找自己的衣衫,没发现;倒是瞧见了一套邮轮上提供的睡衣,她拿着去了洗手间。


云乔穿好了睡衣。


睡衣略大,她用力系紧了衣带。


腰极酸,下面略感胀痛,倒也没其他不适。


“我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我怎么能做这种事?”她坐在马桶上,捧住脸,只感觉自己很荒唐。


饶是如此,她也没多少后悔感,更没有觉得难受。


现如今是民国二年,女子本该洁身自好;而云乔去了趟香港,又从小跟着外婆和家里管事跑生意,思想比很多人开阔。


她外婆拥有庞大产业和势力,云乔将来肯定不会过相夫教子的普通生活,所以她从来没把自己限制于内宅妇人的地位。


这就导致,她为何想要这样的一段浪漫,又为何拿得起、放得下。


只是,有点难为情。


席兰廷这边每日都更换新的牙刷牙膏,云乔顺势刷牙洗脸,再跟他告别,回自己房间去。


不成想,等她洗好了出来,席兰廷坐了起来。


他可能有点睡迷糊了,头发微微凌乱着,光裸着上身,眼睛半眯半睁。


看到云乔出来,他便站起身,走过来拥抱她,在她唇上轻轻落吻。


云乔:“……”


她一瞬间呼吸不由自主急促起来。


他没穿衣。


昨晚黑灯瞎火,她好像有无限的勇气。现在房间里虽然拉了窗帘,却光线充足,让她无端拘谨起来。


她轻轻推他。


“席先生……”


“席先生?”席兰廷低低笑了下,“昨晚不是说,要做我的母狗吗?”


云乔:“你……”


提到这个,她便感觉被羞辱到了,一时用了力气推开他。


她逃也似的出去了。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吃早饭,也没吃午饭,就那么发呆。


其实,到底有点后悔的。


一时冲动,加上情欲作祟,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我早点下岸好了。”她想,“从陆地乘坐火车回去。”


就是不知道,邮轮下一次在哪里停。依照出行计划,这趟邮轮是直接到上海的,会在杭州停一次,需要半个月时间。


还剩下七日航程。


云乔咬了咬唇。


又是黄昏,有人敲了敲她后阳台的门。能从私人甲板过来敲门的,一定是席兰廷。


云乔拉紧了被子:“谁?”


门口顿了下,才说话:“出来吃饭。”


“我不饿。”


“那你不想聊聊吗?”他问。


云乔:“……”


因为是她主动的,云乔也不好用受害人的姿态对待他,故而打开了门。


私人甲板上,有沙滩桌椅,也有个小小游泳池。


此刻,桌椅上摆满了饭菜,还有两瓶酒。


席兰廷请她过来谈谈,云乔顺势坐下。她坐下之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葡萄酒,先喝了一杯。


淡淡舒了口气,她似乎有了点力气。


“我们……”


“先吃饭,一边吃一边聊。”席兰廷道。


他把筷子递给了她。


云乔接过来,吃了起来。


她真饿了,昨晚就一口没吃,今天又饿了两顿。食物勾起了她的食欲,她大快朵颐,感受到了无比的幸福。


吃饱喝足了,她感觉周身舒爽。


席兰廷再次倒酒给她,她摆摆手:“不喝了,喝酒误事。”


他却站起身,走到了她身边,突然捧住她的脸,将一口酒渡给了她。


云乔猝不及防喝酒,既像是在吞咽酒,又像是在与他湿吻。


她一瞬间筋骨酥软。



席兰廷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

云乔气息凌乱。


今日不算冷。


云乔穿的是洋衫,领子略微有点大,她低头夹菜的时候,席兰廷便可以瞧见她胸口那一点雪白。


很想吃了她。


“……我们,我们不能这样。”云乔坐在他怀里,微微推拒着他,“我都不太认识你,我……”


席兰廷听了,略微沉默。


他放开了云乔。


淡淡点燃了一根香烟,他表情有点疏淡,也多了份慵懒,与方才亲吻她时动情样子完全不同了。


轻吐两口烟雾,他看向了云乔。


这个瞬间,他眸色有点浅,像一种淡金色——云乔挪开了目光,不敢和他对视。


“你是何意?明明是你主动的。”他问,声音不高,却带着十足的逼问。


云乔不看他,只顾道:“我只是,一时冲动。”


他们遇到了三次那样火爆的情况,云乔又是个未经人事的年轻女郎,好奇与冲动纠缠着她。


而席兰廷,又是个过分英俊的男人,让她着迷。


她这才做出那般大胆行径。


她得到了快乐,但这样的快乐就像一场赌博:赢了钱就要及早离场,否则会输得什么也不剩。


不能贪恋赢钱的快感,要不然会死在这上头。


萍水相逢的男女,享受到了浪漫,就应该及时打住。


席兰廷也没吃亏。


云乔也是个美人儿,她值得男人为她辛劳一夜的。


“……我虽然老派,却也听说过‘绅士’一词。”席兰廷的声音很冷,“既如此,那便告辞了,你慢慢吃。”


说罢,他把香烟朝大海扔了过去,转身回房,关上了阳台的门。


云乔坐在那里,口中还有他送过来那口酒的回甘,心里失落得像下了一场雨。


然而,这是最好的。


她还有七天就靠岸了,熬过去就好了。


云乔回房。


她又憋了三天,没出门。这三天,她也没再见到隔壁的席兰廷,对方似乎也有意躲避着她。


到了第四天,云乔的心情平复得差不多了,又有点后悔自己把话说绝。


他们明明可以浪漫七日的,为何一晚就结束?


赌上七天七日,不管输赢,都是一段珍贵无比的浪漫啊。


她虽然如此想着,又不好意思去敲席兰廷的房门。呆在房间里,格外憋闷,云乔便去了餐厅。


她没有遇到席兰廷,却遇到了丁杨。


一个之前总是骚扰她,后来被席兰廷教训了一顿的阔少。


云乔很想直接灭了他。


丁杨靠近,热情跟她打招呼:“小姐,又遇到了您。”


云乔沉了脸:“走开,否则我男朋友会生气。”


丁杨便哈哈笑起来:“你男朋友?他现在是旁人的男朋友了吧?要不,我给你做新男友?”


说罢,他指了指餐厅一角。


云乔回头,瞧见席兰廷背对着她而坐,身姿依旧优雅;而他面前,坐了一位很美艳的女士。


女士约莫二十八九岁,像一枚果子快要熟透了,正是女人最有魅力的年纪。她对着席兰廷,笑容灿烂。


云乔收回视线,一时心头苦涩。


她站起身往回走。


丁杨急忙跟着她。


走出餐厅,丁杨倏然伸手,想要拉她。


云乔不想惹事,但实在心情烦躁,加上无法忍受,一个过肩摔,把丁杨重重摔倒在地。


四周的看客:“……”


这么美丽年轻的小姐,哪来的如此的好功夫?


丁杨也摔蒙了,站起身还想要说点什么,云乔胳膊肘击向了他肋下,疼得他后退好几步,深深弯下了腰。


这时,席兰廷与那女郎也走了出来,正看着云乔。


云乔转身往回走,饭也没吃,几乎是落荒而逃。


然而她还没走几步,挨了打的丁杨再次追了上来。他像个狗皮膏药,黏上了就揭不掉。


云乔疾步往回走。


丁杨跟在她身后,不停呼喊她:“小姐,我的诚意你感受到了吗?”


云乔:“……”


你死了才有诚意。


她正想回身一脚,将丁杨直接踢晕。可回身时,却发现席兰廷丢下了他的女伴,走了过来。


他速度极快。


好像他一瞬间到了云乔跟前。


丁杨也愣了下,没看到席兰廷怎么超过他的。


席兰廷看向了丁杨,唇角有了个冷冷笑意:“你没听懂这位小姐的拒绝吗?”


丁杨:“我追求她,没犯法吧?”


“跟我讲法?”他冷冷道,“不想看到你,从甲板上跳到海里去。”


他说这话,云乔有点惊讶,故而看向了他。


这一看,她差点要惊呼出声。


不知什么缘故,席兰廷漆黑眸子,在这个瞬间变成了淡金色。


而丁杨神色恍惚,居然真的往甲板走去了。


云乔再看时,席兰廷的眸子又变成了漆黑。好像刚刚只是正午的阳光,恰好落进了他眼里。


“我疯了吧?”她为自己的一惊一乍感到羞愧。


可很诡异的事情,正在发生。


丁杨走到了甲板上,二话不说翻身,跳进了大海里。


有人惊呼。


船员按响了警报,邮轮鸣笛,一时停了。有船员拿了救生圈,也跳下去救这位丁杨。


云乔震惊。


席兰廷表情淡淡。


“他、他……”云乔指着那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席兰廷的表情,依旧慵懒而平静:“他失心疯了,才会这么不依不饶的纠缠着。云小姐,自己保重。”


说罢,他转身要回餐厅。


云乔倏然拉住了他的手。


她抬眸,定定望向了他:“席先生,你……”


“我什么?”


云乔不知该说什么,故而话到了嘴边,就变了调子:“你能不能陪我?我害怕。”


席兰廷低头,看向了她。


这个瞬间,他眸子里涌起了风暴。


他微微俯身,凑在她耳边道:“第二次了。事不过三,云小姐可莫要再后悔。”



云乔退回了小辈们那桌。


她坐下之后,席家的少爷小姐们,多半都会和她搭腔,说上几句话。


她虽然话不多,神色也不热络,但该回答的并不敷衍。


“七叔回来了!”


倏然有人说。


他这话因一落,花厅静了下。


云乔的桌子靠近门口,她又是背着门而坐,闻声她回头,正好瞧见一男子走进花厅。


男子身材修长,穿一件象牙白旧式长衫,衬托得他肩背曲线优雅。他脚步不紧不慢,气质温润,谦谦君子。


云乔看了他好几眼,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男子却没看她,往主桌走去。


那边热闹了起来。


坐在云乔旁边的是席家八少,和云乔差不多年纪,正在热情向云乔介绍那人:“你还没见过他吧?他是七叔。”


席家七爷是老夫人四十五岁时候生的,老来子,从小受尽宠爱。


只是,七爷身体一直不太好,平素深居庭院,不怎么念书,也不交际,在军中领个差事,空有名头而已。


他本该是个纵马风流的纨绔,却偏偏是个单薄文弱的药罐子。


云乔又往那边看了眼。


这时候,席七爷突然望向了门口,目光远远的,好像落在云乔身上了,又好像没有。太过于远的眼神,穿过人群,飘忽不定。


“不要惹七叔,七叔最有洁癖,也千万别靠近他。”席八少又道。


云乔虚虚听着,并不怎么在意。


年夜饭还没结束,七爷手捂住胸口,隐约是不太舒服,故而他最先起身告辞了。


路过云乔的时候,云乔嗅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点气息,有点清苦。


等年夜饭吃完,庭院的戏台就搭好了,众人坐在一处看戏。


云乔有点犯困。


普天之下最好的戏班、最有名的名角,都要拜她外婆的码头,逢年过节时常去云乔家里,替她们祖孙演一场。


云乔觉得索然无味,看到席家几名少爷偷偷溜了,云乔也不动声色溜出门。


城里的除夕极其热闹,比乡下更热闹,到处都是鞭炮声;黢黑夜空时不时炸开烟花,流光溢彩。


云乔往回走,却看到席四爷从四房那边回来,原来他也溜回来了,现在要重新去听戏。


她不想和他打招呼,就打算抄小路,往小竹林那边走去。


她脚步很轻,习武让她可以落足无声。


待她走近小竹林的时候,瞧见了席七爷。


席七爷仍是那件象牙白的长衫。只是此刻他修长匀停手指间,一把锋利短刃,袭向了跪在他面前那人。


那人脖子被划开。


血喷薄而出,又被一阵烟火照亮,洒了席七爷一身。


那件白色长衫,顿时染了红,红得妖冶。


她整个人一僵。


但见席七爷转过脸,定定看了眼她。远处灯笼微弱的芒,落在他脸上,那张斯文温润的面孔,一瞬间全部变了样子。


他修眉斜飞,一双点漆眸子弯了下,唇角就噙了点有意无意的笑。


不怀好意的笑。


他似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却披上了最温柔的人皮。


只有夜深人静,四下无人时,他才会露出真面目。


云乔下意识后退半步。


席家,到底有什么秘密?


“过来,小丫头。”他招招手。


云乔回神,这才发现自己一身冷汗,而席七爷也没有变成妖怪,他只是那般吊儿郎当闲闲站立。


她脚步不受控制般,走上前。


席七爷把手里短刃递给了云乔,上面血迹未干,隐约还带着血的温热。


他拿出巾帕,细细擦了擦手上血迹。他那双手很修长,骨节分明,最是好看不过的。


“七叔身子不好,做不了重活。你帮七叔个忙,剖开他的胃。这混账小王八犊子,偷了七叔的钥匙,居然吞肚子里去了。”席七爷漫不经心说。


云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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