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寒风猎猎。
一个脸白得不正常的女子,眼神充满怨恨,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此刻她用力拽着个痛哭流涕的女子,手背青筋突出,一起站在天台边缘。
跟衣裳一样单薄的身体,在风中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被刮下去。
狼狈嚎哭的女子软如一滩烂泥,不停喊着“阿俨,救我”。
看到这一幕,冷厉高大的男人瞳孔一震,将不自觉发颤的手攥紧,沉声开口:“林晚星,放开她。”
林晚星再次后退,只差半步,就要踩空。
她声音嘶哑,拼着一口气,说出来的话被风吹得破散——
“黄泉路我不想一个人走,周时晏,你来换她,如何?”
……
一个月前。
“紧急插播一条最新消息,就在刚才,创荣集团宣布破产清算,董事长叶康国涉嫌行贿,逮捕现场,叶康国疑似受不了刺激,心脏病病发已送往医院抢救。而提交行贿证据、举报叶康国的,正是他的女婿,也就是关氏集团总裁周时晏……”
偌大的别墅,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林晚星整个人都僵住了,半晌抬手狠狠拧了一下手臂。
会痛,不是做梦!
集团破产,父亲行贿、抢救?
她清澈如琉璃的双瞳死死紧盯着电视上那张熟悉英俊的脸。
在她十七岁时就刻在了心底的精致五官,为什么变得那么陌生了?
林晚星感觉得到周时晏不爱自己,可是他们结婚了呀,还即将迎来一个小生命!
苍白的脸血色全无,林晚星僵滞的身体开始大幅度颤动,用力擦掉涌出眼眶的泪,转身就走。
“不,不是真的,爸爸不会有事,我这就去找他……”
七个多月大的肚子倏地传来阵阵疼痛。
“孩子……”
林晚星踉跄着,仰着跌落在沙发上,双手死死地抠着昂贵的皮质,痛楚来得猛烈,都没能将她从这场周时晏编织的噩梦中唤醒。
周时晏,为什么?
记者会现场。
周时晏身着高档手工西装,浑身散发着矜贵之气,从容不迫的在保镖护送下离开。
有个别记者想要跟上来挖更深的新闻,却被他冷寒的目光逼退。
副总柏远走在他身旁低声说道:“阿俨,刚才家里来电话,林晚星昏倒,人已经送往医院。”
“回公司。”周时晏直接忽略柏远的话,听到林晚星早产,冰雕般的俊美脸庞依旧毫不动容。
叶家已经垮了,这场始于报复的无爱婚姻也该结束了。
“阿俨,你可真冷血,再怎么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的骨肉,而且你不觉得她挺无辜的吗?”
柏远心里莫名难受。
因为当初江素洁的一句话,周时晏搭上自己的婚姻娶了林晚星,只为更快速狠厉地报复叶康国。
“你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周时晏冰冷吐出这句话,并不需要柏远回答,盈满寒意的眸子缓缓闭上,在心里嗤笑。
骨肉?无辜?
当年要不是叶康国那个禽兽强了江素洁,害她失踪了好几年,现在他的骨肉都能满地跑了。
江素洁一个温柔爱笑的女人也不会患上精神病。
跟林晚星的那个孩子,只不过是报复计划里面的附属品。
叶康国最看重的就是林晚星这个独女。
有什么比林晚星崩溃更好的利息?
柏远皱眉,还想说什么,周时晏的私人电话响了。
接通电话,周时晏深邃的眼眸溢出紧张之色,吩咐道:“马上去海岸嘉园。”
能让他露出着急跟心疼这种表情的,全世界除了江素洁没有第二个。
“又病发了?”
“车给我。”
柏远下车,周时晏迅速上了驾驶座,车门“砰”地急切关上。
很快,车子就从柏远眼前划过,快速涌入了车流中,疾驰而去。
柏远一顿,几乎是瞬间就决定了自己接下来的去处。
医院。
林晚星被佣人发现的时候,已经陷入昏迷。
脸色白如纸,衣裤都被染红,而且还在不停流血……
医生一看顿时知道不好,焦急喊道:“孩子会早产,恐怕是凶多吉少!”
“那你赶紧做手术!一定要母子平安啊!”徐妈吓得六神无主,只能这么哀求。
“手术需要签字,产妇的丈夫来了吗?”
徐妈难过地摇了摇头,老泪纵横。
丈夫怎么会在身边?
叶家就是被周时晏搞垮的,她打周时晏的电话都打不通,只好打给柏远。
“没有监护人签字,我们不好做手术,这个风险我们承担不起……”
趁徐妈不注意,叶家司机在一旁悄悄发了条信息出去。
“林晚星流了很多血,医生说她会早产。”
柏远喘着气跑来,看到地板上滴落的连串血迹,不由有些腿软。
“我是代表产妇丈夫来的,我来签字。”
海岸嘉园。
刺耳的刹车声倏地响起。
江素洁隐在二楼房间的窗帘后面,看到周时晏下车,嘴角露出一丝嘚瑟的笑,将司机发来的那条信息删除。
门外,有急乱的脚步声,“咚咚”踏上木质楼梯。
江素洁倏地哀嚎出声:“我求求你放过我,叶叔叔,看在我跟荏苒是好朋友的份上,求你放过我……”
佣人慌乱迎上来,“关总,江小姐看到电视上的叶康国就病发了!把自己锁在屋里一直哭喊!”
“你干什么吃的?我不是说了最近不能让她看到新闻吗?!”周时晏着急,并没注意到佣人脸上虽有急色,眼神却闪躲。
“不给电视看,江小姐就哭,我不忍心啊!”
周时晏听到房里传来江素洁无助惊恐的求救,心像是被什么拧了拧,拍门哄劝道:“素洁,叶康国已经进了监狱,伤害不到你了,把门打开,好吗?”
“叶康国……叶叔叔,我好痛啊,不要打我……啊!”江素洁的叫声越发尖利。
周时晏心一突,后退几步猛地踹门。
“砰”的巨响,江素洁一个瑟缩,惊恐地不停磕头,嘴里一直念叨着“叶叔叔,求求你放过我”。
“素洁,别怕,是我,你不要伤害自己了。”
周时晏心痛如绞,上前紧紧把江素洁搂在怀里。
“啊……你不要碰我,你走开呀,阿俨救我……”江素洁歇斯底里的尖叫,在周时晏怀里奋力挣扎着,神色万分恐惧。
“是我,我是阿俨,我来了。”周时晏难得的温柔跟耐心,都倾注给了怀里的女人。
江素洁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嘴角上扬,跟佣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是清明。
“你走开,不要碰我,不要过来……”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江素洁用力推开周时晏,扑到茶几上拿起水果刀就往肚子捅了上去。
医院。
手术室外,柏远手里夹着烟,微微颤抖的手透露出他的不安,僵滞坐在椅子上,烟都要烧到手指了还没察觉。
徐妈焦急地踱步,双手合十一直在祈祷。
这时,一阵细弱的婴儿啼哭传出来。
门打开,柏远回过神,丢开烟蒂,就看到护士小心翼翼抱着孩子。
“早产儿还很虚弱,得在保温箱里待一段时间,产妇还在急救,她失血过多,还是少见的熊猫血,万幸医院的血浆还有一份……”
倏地,走廊一阵骚动。
周时晏抱着昏迷不醒的江素洁越来越近,后面跟着战战兢兢的主任和一些医护人员。
江素洁腹部全都被血染红,行走间还一路滴在地板上。
而之前林晚星的血还没来得及清理,两个女人的血夹杂在一起,说不出的触目惊心。
柏远下意识说道:“阿俨,这是你和林晚星的孩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时晏冰冷又厌烦地打断:“与我无关!”
他浑身散发出一股森寒的气势,抱着江素洁直接迈向隔壁手术室,看都没看护士怀里的孩子一眼。
江素洁被推进去,手术室的门关上,周时晏的思绪才慢慢清醒过来,昂贵的西服上都是血迹,双手似乎还有粘稠的温热感。
想到精神失常的素洁还能记得他,并且宁愿自杀也不想被别人碰的忠贞刚烈,周时晏的心脏就一抽一抽的痉挛。
想到罪魁祸首叶康国,暴戾的因子流窜在他身上的每个细胞里,恨不得立刻将叶家全部毁灭。
柏远看了眼失控的周时晏,要护士马上抱孩子去保温箱。
一旦涉及江素洁,他就没了分寸。
想说点什么缓和下,主任又焦急跑了出来。
“关总,患者失血过多,需要输血,她是特殊的熊猫血……我们医院库存不够,得从血库那边调取!”
话落,一个护士端着托盘快步走来,里面放着两袋血浆。
“你们让让,3号手术室产妇需要的熊猫血来了!”
柏远心沉了沉,暗道不好。
周时晏冷然瞥了一眼林晚星所在的手术室,恍惚记起那女人也是熊猫血。
他直接命令主任:“把血浆都给素洁,要是她有半点闪失,你们医院也没必要开了。”
柏远反对道:“先让两个患者都输上血,再去血库调取血浆过来。”
徐妈急了,想也不想的跪在了周时晏面前,央求道:“先生,求求你救救太太吧,孩子刚出生,不能没有母亲啊!”
“我说救素洁。”周时晏加重语气,残酷不屑,“至于那个产妇,我名义上的妻子,没有我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没必要抢救。明白了吗?”
主任一愣,这才反应过来。
既然是家事,那他也无能为力了,示意拿血浆的护士跟自己进入江素洁的手术室。
柏远忍无可忍,积压的怒火轰然,抬手就是一拳。
“周时晏,你他妈太冷血了,她为什么会大出血,你心里清楚!你就算再怎么讨厌她,她也是一条人命!”
周时晏脸被打偏,指腹擦去嘴角血丝,轻嗤,“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关心她。怎么?看上她了?”
心里有股莫名烦躁,脸色阴沉如山雨欲来。
徐妈哭道:“先生,太太和孩子是无辜的啊!”
“徐妈,别求他,你好好守着林晚星!”柏远不想多废话,大步离开。
必须快速找到熊猫血!
他额角有汗滑落,蓦地想到叶康国心脏病发进了医院,脚下一转,来到心脏科。
单人病房门口,有两个警察在看守着,只等叶康国身体好转就带回拘留所。
人命关天,柏远被允许入内。
一听女儿危在旦夕,叶康国捂住心口,脸色发青,吃了一把药才缓过来。
“快给我抽血!多抽点!”
针头刺入静脉,他喘息着说道:“周时晏狼子野心,商场如战场,输了我无话可说,唯一不放心的就是荏苒……柏副总,你是好人,求你照看我女儿……”
柏远直觉有点不对劲,试探道:“叶董,你还记得江素洁吗?”
叶康国怔了怔,“名字有点耳熟,是荏苒的朋友吧?”
柏远仔细观察叶康国的神情,没发现一丝心虚和不自在,就好像他跟江素洁的交集是女儿的朋友,仅此而已。
将疑虑压下,柏远带了热乎乎的新鲜血浆赶去手术室。
这是一个父亲对女儿沉甸甸的爱。
叶康国真的会做那般禽兽不如的事吗?
两天后。
林晚星昏昏沉沉醒来,很快就有人去通知了周时晏。
周时晏高大的身躯出现在床边,面无表情拿出一份文件。
“既然醒了,就把离婚协议签了吧。”
“孩子呢?”林晚星费力坐起来,沙哑的声音带着颤抖。
他可真是迫不及待。
周时晏身躯微微一滞,那个孩子他看都没有去看,听说是个女孩,不知道长得像谁。
可想到发疯自残的江素洁,周时晏心口塌陷的一丝柔软蓦地发硬。
“没死,保温箱里待着。”
林晚星一颤,这男人没有心,对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这么冷漠。
“为什么这么做?”她想保持冷静的,奈何声音破碎不堪,“我爸不可能行贿,他不是那种人!”
所以只可能是周时晏陷害!
她的心好似被无数的针扎中,密密麻麻的痛,在心头弥散化成了眸中凄然的水雾。
“你说啊,为什么?周时晏,是你主动跟我求婚的,从一开始你就是来害我爸爸的是不是?”
林晚星知道周时晏爱的是江素洁,可是还是抵不过诱惑,答应了他的求婚。
只因她爱他,从十七岁开始就爱上了,七年的暗恋,一年的婚姻,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两人仅有的一次还是周时晏喝醉酒的情况下,他都是叫着江素洁的名字。
林晚星难受至极,但她还是安慰自己,只要在一起久了,她总会打动周时晏。
“素洁一年前回来了,精神失常,害她变成这样的就是你的父亲叶康国,是他强了素洁!”周时晏阴沉的眸紧锁着林晚星苍白干瘦的脸,“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素洁报仇。”
林晚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真可笑,妈妈因病逝世后,爸爸就没想再找女人,江素洁算哪根葱?
“我爸一个董事长,要什么女人没有?用得着强迫江素洁?江素洁在你眼里是天仙,别以为所有男人都当她是宝!”
林晚星歇斯底里怒吼着,太过激动以至于刀口传来阵阵疼痛。
她忍痛抓起离婚协议三两下撕开,掷向周时晏。
“江素洁回来又怎么样?我就是死,也要死在关太太的位置上!你周时晏只能丧偶,休想离婚!”
周时晏俊美的面容越发寒沉,林晚星才生孩子,法院也会站在她那边。
这婚,她不同意,一时半会还真离不了。
林晚星知道,利用婚姻绑定一个无情的男人,很傻,可她只能拖着,用这种方法让周时晏难受。
“周时晏,你要我签字也不是不行,把江素洁叫来,让她跟我爸当面对峙。”
“素洁受不得刺激,我不可能再让你们这对父女恶心到她。”周时晏目露厌烦憎恶,不屑地开口:“那就拖着好了,只是,你以为你能拖多久?”
周时晏冰冷无情的话像把利剑直插林晚星心脏,痛得她全身发僵。
腹部刀口裂开,血色浸透病号服。
林晚星痛得嘴唇都发白了,依旧不叫医生,就那么倔强地看着周时晏,不愿露出一丝软弱。
周时晏瞳孔一瞬缩了缩,旋即无动于衷地转身。
这里是医院,林晚星死不了。
林晚星瘫倒下去,捂住腹部,悲从中来。
“周时晏,我真是失心疯了,才会爱上你……”
走出病房那一刹,这句浸满悔意的呢喃传入周时晏耳里,让他的心毫无征兆地紧了紧。
周时晏薄唇紧抿,径直来到VIP病房,看到素洁苍白清秀的脸,乖巧吃着猪肝粥,仿佛从来没有受过伤害。
看到周时晏来了,她扬起笑脸,“阿俨!”
“肚子还痛吗?”周时晏拿过勺子,温柔地喂着江素洁。
“看到你就不痛了。”
喂完一碗粥,他又给她擦拭着嘴角,耐心十足。
江素洁水润的眸子看着周时晏,倏地说道:“阿俨,你不要跟荏苒离婚,孩子不能没有妈妈。”
“林晚星不肯离,她还在哺乳期,是有点麻烦。”
江素洁一愣,垂下眸子掩住狠色,那可真是麻烦。
“那就不离吧,不然孩子多可怜啊。”
她眼眶慢慢泛红,低头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哽咽着说:“可惜我生不了。”
周时晏心疼蹙眉,素洁那一刀伤到了子宫,以后很难怀孕。
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不如……
病房。
林晚星因为刀口崩裂,重新进行了缝合。
她倚在床头,眼神空洞。
徐妈摆好营养的月子餐,絮絮叨叨坐月子需要注意的事项,决口不提那天周时晏的冷酷。
一想到就无比心疼林晚星。
林晚星食不下咽,柏远见状,宽慰道:“我去拘留所看过你爸爸,他身体还好,要你别担心。”
林晚星红着眼看向柏远,“我爸没有行贿,更不可能强迫江素洁,你信吗?”
柏远一滞,他是关氏集团副总,和周时晏又是发小,怎么说都是一条船上的。
周时晏对叶家实施报复计划,柏远作为旁观者,林晚星落到今天这模样,其中也有他的冷血。
柏远有些茫然,他此刻对林晚星的同情,算什么?
柏远定了定神,说道:“我会去查的。”
林晚星黯淡的眼眸瞬间亮起一颗星芒,让柏远越发觉得自己应该去查江素洁。
想必阿俨也不想自己被蒙蔽。
看到希望,林晚星强撑着进食,下地走路,痛得大汗淋漓也咬牙坚持着,只为快点恢复。
休养了几天,就求着徐妈带自己去育儿室看孩子。
知道孩子的位置后,林晚星贪婪地盯着,恨不得下一秒就把孩子抱在怀里。
徐妈笑道:“是个小棉袄,还看不出长得像谁,但肯定是个美人胚子。”
如果可以选择,林晚星不想孩子像周时晏,她要将那个男人从生命里剥离……
半个月后,林晚星收到柏远发来的微信:“荏苒,我查到了一些东西,速来四季酒店1601房。”
心里冒出一丝疑惑,但急于拿到证据的迫切很快占了上风。
柏远总不会害她。
林晚星走出医院,打了个的,前往酒店。
来到1601门口,正要敲门,就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柏远?”
林晚星推开门走进去,蓦地有人从身后用毛巾捂住她的口鼻……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晚星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并且还在酒店房间。
捶了捶有点晕眩的头,坐起来顿时骇然!
被单下的身体不着片缕,身边还有个同样赤.裸的男人,柏远!
林晚星咬唇,他绕了一圈难道是为了……
下一刻,柏远也睁开眼,眼神迷茫,转头看到林晚星,瞳孔骤然一缩。
“荏苒?你怎么在这?”
他想起自己被人偷袭打晕,这显然是有人算计!
“快穿好衣服,离开再说!”
柏远掀开被单迅速捡起地上散落的衣裤。
林晚星也反应过来,点点头,正要穿衣,可是来不及了,门被推开,涌进来一堆人,拿着摄影器材直接开拍。
更甚者,还有个人用手机开始现场直播!
“接到热心群众举报,早前破产、涉嫌行贿的创荣集团董事长叶康国独女林晚星,在这间酒店跟别的男人偷情!刺激的是,她才生完孩子没几天,还在坐月子,居然这么耐不住寂寞!”“胡说!我没有!”林晚星紧紧捂住被单,尖叫道:“滚出去——!”
“不要拍!”柏远忙去阻止,抢夺,可是架不住人多。
摄像头都要怼到脸上,林晚星捂着脸,缩成一团,不停嘶吼尖叫,泪流满面,怎么会这样?
场面乱成一团。
过了一会儿,酒店工作人员和保安赶过来,制止了这场闹剧。
海岸嘉园。
周时晏一手搂着江素洁,一手翻着膝盖上的书。
如果忽略他时不时的走神,画面看着倒是一派岁月静好。
江素洁乖巧依偎在周时晏怀里,装模作样刷着手机,蓦地惊呼:“这不是荏苒和柏远吗?他们怎么、怎么能这样?”
“你说什么?”周时晏蹙眉,林晚星和柏远,两个人名字一起出现,都让他心里莫名不舒服。
“没、没什么,是我看错了。”江素洁把手机按黑,攥在手里,神色慌乱。
这欲盖弥彰的模样,惹得周时晏更加怀疑,半是哄劝半是强硬拿过手机。
江素洁眼底闪过窃笑,旋即小心翼翼开口:“阿俨,你不要生气,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周时晏摁开手机,直接看到那个直播视频,脸霎时覆上寒霜,手用力地恨不得捏碎手机。
“叶家真是好家教,叶康国教出的好女儿。”
此情此景……
还有刚才林晚星的叫声……
柏远心脏被紧紧攥住,猛地揪住周时晏的衣襟,吼道:“荏苒呢?”
周时晏仿佛已经木了,毫无知觉,任由柏远揪着摇晃。
江素洁急忙维护他,抖抖索索哭着说:“林晚星不知道发什么疯,想把我丢下楼,她自己也跟着掉下去,阿俨只来得及救我……”
柏远不可置信退后几步,像是见鬼一般看了看周时晏,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天台边缘。
林晚星掉下楼了,死了?
这个事实让柏远瞬间眼眶发热,心里最柔软的位置被狠狠捶打,痛得呼吸都困难了。
就差一步,真相大白,从头到尾都是江素洁和周时晏对不起叶家!
“是你们把林晚星逼疯了!是你们害死了她!”
楼下,一阵喧哗。
是林晚星的尸体引起的吗?
周时晏身体僵直,他垂眸看着自己还在发颤的手,林晚星的温度早就消散。
是那个女人咎由自取,死了也就死了。
可是为什么,他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活生生挖走了一块肉,天台的寒风呼呼灌进去,把他浑身都冻僵了。
柏远鼓足勇气,走到林晚星坠楼的位置,朝下面看去。
荏苒,你还是不信我,你为什么不多等等我,多等一分钟也好啊……
他红着眼,做好了面对惨烈一幕的准备。
看到楼下奔走的人群,柏远眼里的哀痛滞了滞,旋即激动回身,朝着楼下狂奔而去。
周时晏不敢去看,江素洁一直处于害怕中,紧紧抱住他不放。
他木然地哄着安抚着,感觉自己灵魂脱离了躯壳,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现在他所有的言行举止,都只是机械而为。
柏远这次很快搭乘了电梯,该死的,要是刚才他能乘到电梯,早点上来,林晚星就不会出事!
他刚才看到林晚星并没有掉到地上,她身下是黄色的气垫床!
已经有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将林晚星送去急救。
柏远问清楚手术室是哪一间,红着眼守在门口。
还好有人在楼下看到林晚星站到在天台上就马上报了警,救援人员动作很快,千钧一发之际,充气完成。
可是坠落的冲击还是太大,林晚星身上有骨折,头部也受到了撞击。
短短时间又经历一次生死,她真是命苦。
徐妈跟着赶过来,老泪纵横,“这都是什么事啊!荏苒真是被他们活生生逼死的……叶董,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女儿啊!”
手术室的灯熄灭,医生走出来,说道:“伤者捡回一条命,身上的伤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头部遭受撞击,会有什么后遗症,目前还不好说。”
江素洁惧怕不已,周时晏一离开就会尖叫。
他不得不叫医生给她打了镇定剂,这才得以脱身。
拖着沉重的身躯离开江素洁的病房,周时晏深吸一口气,林晚星还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后事得办好。
就将她安葬在叶康国的身边吧,人都没了,所有恩怨,尘归尘,土归土。
在听到护士八卦说那个跳楼的女人被救了下来,周时晏眨了眨眼,周围黑白暗沉的景色开始缓缓浮出色彩。
心口莫名的钝痛也终于缓解了些,仿佛黑暗的深渊射进了一道光,不那么令人窒闷。
周时晏大步朝着林晚星的病房而去,在门口就看到她身上包扎了很多绷带,头上也是,瘦弱的身体几乎没有起伏。
要不是仪器滴滴的声音,根本看不出还活着。
差点,差点林晚星就真的成了尸体。
一定要重酬及时赶来的救援队。
周时晏走进去,看到柏远握着林晚星的手,眉头不由一蹙,觉得有些刺眼。
柏远觉得林晚星手很凉,生怕再也暖不起来,想将自己的体温传给她。
医生说了,她这种情况,后遗症之一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荏苒,你还有女儿,你舍得丢下她吗?”
徐妈一听,红肿的眼再次涌出泪水,哭得更厉害了。
“柏副总,快别说了,安安夭折了!”
“什么?”柏远惊骇,“怎么会!”
“那个江小姐非要带着安安去叶董的灵堂拜祭,我拦不住啊!安安早产,怎么能出保温箱,这一来一回的,就不行了啊!”
柏远咬牙,眼里布满血丝,越发后悔自己这段时间只顾着找证据,没有陪在林晚星身边的。
叶康国去世,她一个人撑着,江素洁把孩子害死了,雪上加霜,难怪她突然发狂,想要杀了江素洁。
林晚星的妈妈走得早,和爸爸相依为命,除此之外,她最在乎的人就是周时晏。
可惜那是一个没有心的男人,连带着没了脑子,因为一个莫须有的指控害得她家破人亡,接连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爸爸和女儿。
林晚星怎么能这么命苦?
柏远的心也同时被内疚淹没,他也难辞其咎,之前袖手旁观周时晏的报复,但凡上点心,周时晏被江素洁蒙蔽不去调查,他早点查清楚,也能阻止这场悲剧。
林晚星的原谅,他也不配得啊!
余光瞥到周时晏过来,柏远冷声道:“你来做什么?她还活着,你是不是很失望?”
“我从未想过她死。”周时晏握了握拳,盯着柏远和林晚星交握的手,“柏远,她还是我的妻子,你这样,不合适。”
柏远嗤笑,真是天大的笑话,这个时候想起林晚星是他的妻!
周时晏这么不要脸,那就好好掰扯掰扯。
他站起来,直接问道:“安安还是你女儿,安安没了,是江素洁害死的,你怎么说?”
周时晏抿了抿唇,昨天他临时有事,没有送素洁回医院,晚上才知道安安出了事。
素洁很自责,差点又发病,闹着要去找安安。
他还能怎么办?
“素洁也是好心,让安安去灵堂送送姥爷,她也不想安安出事的。”
徐妈摇摇头,觉得周时晏是中了邪了,偏袒成这样。
他根本就不配做安安的爸爸。
柏远冷笑道:“你的素洁是精神病不是智障,早产的孩子离开保温箱那么折腾,她摆明就是要安安死!”
周时晏皱眉,“柏远,你何必跟一个病人过不去?这么猜度素洁,你是没看到昨晚她多伤心。”
柏远跟看笑话似的,江素洁是会下降头吧,把周时晏整得像个智障,任由她耍得团团转。
那自己找的那些证据,周时晏会信吗?信了还是会一如既往的爱江素洁吗?
“我很好奇,如果你发现江素洁骗了你,扯了个弥天大谎,造成的结果你已经终其一生都无法挽回,你会怎么办?”
“你打什么哑谜?有话直说。”
“我和荏苒在酒店,是被设计的,袭击我们的人是叶家的司机,你猜是谁收买了他?”
周时晏心跳突了突,酒店那出,他还一直耿耿于怀,是假的就好。
是谁收买了叶家司机,他自然会去查。
柏远直接给了周时晏答案:“这种丑闻传出去,即使是在哺乳期,舆论也很容易站你这边,谁最想你快点离婚?”
“不可能!”他想也不想,素洁一个病人,怎么会做那种事。
“不是江素洁,那就是你?确实,你也很想快点离婚。”
周时晏低吼道:“我没做过!”
柏远又丢下一枚重磅炸弹:“江素洁所谓被叶康国强了的那天,你猜是什么日子?”
江素洁也是好死不死,偏偏选了那么一个最不可能的日子。
“是林晚星母亲的祭日,那一天,一整天,叶康国都在叶家祖坟,他每年都会如此,没有落下一次,看守的人可以作证。”
周时晏骇然,不自觉退了退,
这意思是江素洁骗他?
周时晏刹那冒出一背的冷汗。
不,不会的。
叶康国就是犯了罪,他没有报复错人。
柏远“好心”提示道:“也许是江素洁精神失常,记错了日子,你要不要再去问问她?”
周时晏踉跄着再次退后,瞳孔剧颤,不敢去想叶家的惨淡都是源于江素洁的谎言。
他是那么相信素洁,都没有查证啊!
素洁为什么要这样?
周时晏转身就走,柏远讥笑道:“怕了?不至于吧,说句难听的,叶康国是冤枉的,但他已经死了,你做得很干净,林晚星这样,也无力找你报仇。至于安安,你本来也不想要,没了正好。”
“不是这样,我……”周时晏背对着柏远,胸膛剧烈起伏,眼眶发红,“我这就去查。”
其实他已经相信了一大半,他知道柏远的性格,了解他的为人,柏远是不可能杜撰的。
所以才恐慌。
他该怎么面对林晚星?
“查出来,你又打算怎么做呢?江素洁可以有苦衷啊,她不可能无缘无故针对叶家父女的,你那么爱她,舍得像伤害林晚星那样伤害江素洁一分吗?江素洁被强、得精神病,你都能包容,都一如既往的爱她,连亲生女儿的死都能轻描淡写的带过去,那么,真相是江素洁没被强,没有精神病,她健健康康干干净净,你不得更爱她么?”
这一连串的话冲击太大,周时晏差点崩溃。
他很清楚不是这样的,他对江素洁不是无底线的包容。
可就连徐妈也这么觉得,她低声恳求道:“关总,你就跟那位江小姐好好过吧,不要再来了,荏苒就算昏迷着,也不会想你在这里的。”
周时晏再也待不下去,狼狈落荒而逃。
要是真的查起来,周时晏效率也很高,叶家司机招供,是江素洁设计的,目的是为了搞臭林晚星,让她快点被离婚。
江素洁浑然不知暴风雨欲来,还在那里演惊魂未定,暗示想和周时晏快点结婚。
周时晏木然说道:“你说叶康国强了你的那天,是他亡妻的祭日,他一整天都陪着亡妻。”
江素洁心里一个咯噔,捶了捶头,“是我记错了吧,那天是几号?我太乱了,好害怕,记得不是那么清楚……”
江素洁还没反应过来,周时晏若是相信她,是绝对舍不得在她面前说到“叶康国”三个字。
周时晏冷冰冰看着她演戏,“叶家司机也招了。”
“阿俨,我这么做,都、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阿俨,我们错过了好多时间,我只是想快点跟你在一起啊!你爱的是我,对吧?我太着急了,你别怪我……”
江素洁越说越慌乱,扑上来紧紧抱住周时晏。
“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像个傻子?”
周时晏苦笑,将她的手拉开。
江素洁楚楚可怜地问道:“你不要我了吗?”
“我没资格惩罚你,等林晚星醒来,她要如何,都可以。”
“阿俨,你心疼林晚星了?!”
“你的谎言,我的愚蠢,害了三个人。素洁,我们都要付出代价。”
“你想对我做什么?”江素洁以为周时晏想要对自己不利,忙说道:“阿俨,我是叶康国的女儿你真的吗?我是林晚星同父异母的妹妹,所以我们才会流一样的血!你不能动我!”
周时晏一怔,命保镖把江素洁带走,看押起来。
他站在空荡荡的病房,谎言被击破,迷茫又痛。
周时晏默默来到林晚星的病房,柏远冷冷道:“又来做什么?有时间还是多陪陪你的素洁吧。”
冷嘲热讽都入不了耳,周时晏说:“我会等她醒来,随她惩治。”
柏远嗤道:“稀罕。”
两个男人不再做口舌之争,请了顶级专家,来给林晚星治疗。
林晚星身上的伤慢慢好起来,头部的淤血也散了,什么时候醒来,还是不好说。
徐妈和护工轮流照顾她的身体,每天擦洗、按摩,免得肌肉退化。
大概是叶康国在天上保佑女儿,林晚星在三个月后,醒了过来。
她陷入了自闭,不说话也没表情了,不认得任何人,包括她恨极了的周时晏,木然接受外界给予的一切,做什么都是机械的。
徐妈每天都要抹泪,造孽啊!
心理专家也没用,林晚星陷入了另一个世界,很难唤醒。
柏远苦涩地想,这样也好,虽然行尸走肉,但终究是忘了那些惨痛,林晚星的世界没有叶康国,没有安安,也没了周时晏和江素洁。
没有爱,没有恨,没有讨厌,也没有光……
他们以为林晚星会一直这样,可是某天在疗养院的花园里晒太阳的时候,林晚星木木的眼眸再看到别人怀里抱着的婴孩时,有了情绪。
仿佛打开了一个开关,她忽的冲上去,抢人家的孩子,嘴里一个劲的喊着“安安”。
好不容易拉开,柏远急中生智买了个布娃娃过来,还挺有用,林晚星马上抱着不肯撒手,又是摸又是亲吻。
她温柔对布娃娃说:“安安,等你出了保温箱,妈妈就带你回家,家里有姥爷,他很慈祥的,咱们让姥爷给你取个大名,好不好?”
周时晏心如刀绞,他那个可怜的女儿,要是活到今天,能出保温箱了。
安安的尸首已经火化,小小的一瓶骨灰,他成天贴身带着,时时刻刻感受着,越来越严重的剜心之痛。
他都没有看清楚过安安长什么样,没有亲手抱过她。
他不配。
本以为林晚星找到了寄托,可是好景不长,她突然又恢复了更多神智,看清手里是个布娃娃,丢开后就嚷着要去找真正的安安。
徐妈和护工一时没拦住,林晚星就急速窜了出去,一路跑到疗养院大门口,头也不回往前跑。
她差点被马路上的车撞了,千钧一发的时候,周时晏将她推开。
“砰”的巨响,周时晏被撞飞,又重重跌到地上,滚了几圈,嘴里咳出血。
林晚星被推倒在一边,蓦地尖叫起来:“你去死!去死!你该死,活该,报应!”
她充满恨意、能将两人焚毁的眼神,比车撞出来的伤更痛。
可就是因为林晚星能这么喊出来,周时晏知道她没事,这才放心痛晕过去。
失去意识之前,他脑海中有个声音叫嚣着,给她吧,如果他的命还有价值,是因为那是她想要的!
周时晏没有生命危险,醒来后无视浑身的痛,第一句就是:“林晚星怎么样了?”
医生为难道:“几个专家会诊,给出的建议是……将叶小姐转到精神病院。关总,您也看到了,她已经有了明显精神病的症状,早点治疗早点康复吧。”
周时晏扯出一抹苦涩的笑,真是讽刺,江素洁装精神病,林晚星家破人亡后,真的得了精神病。
周时晏不想让林晚星待在精神病院,等自己伤好了,就带着她回了家,又请了这方面最好的专家,常驻家里。
治疗并不顺利,林晚星不肯吃药,被硬塞很痛苦,谁也看不下去。
可是不吃药就不会好,周时晏忍着心疼喂她,弄得伤痕累累,不是被咬就是被抓被挠。
柏远每天都去看林晚星,他分不清她是真的还是装的。
但愿是真的,起码没那么痛苦。
可林晚星的攻击性全给了周时晏一个人。
周时晏没想那么多,他说过的,随便林晚星发泄,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有精神病。
不知道是不是药物起了作用,林晚星不再时刻都处于疯癫状态,周时晏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看着宛如正常人。
夜晚,是周时晏最喜欢的时候。
因为林晚星的药里面有安眠成分,她会睡得很沉,眉眼柔和,身体也顺从不会抗拒,让他能好好抱在怀里感受温暖。
没人知道,周时晏最近每天都会做恶梦,梦到自己甩开林晚星的那一幕。
不同的是,梦中他仿佛分割成了两个自己,一个把她甩开,一个在这之后毫不犹豫跟着林晚星跳下去。
同生共死。
这晚,林晚星没有睡得很沉,半夜醒了过来,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息,自己被人抱在怀里。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周时晏。
这样的他要是在以前,林晚星早就感动甜蜜得摸不着北了。
从前她想抱周时晏都要鼓起勇气,求而不得。
现在反过来只剩下恶心。
林晚星咬牙,将周时晏搂住自己的手给拿开,起身下床。
周时晏睡眠浅,她一动就察觉了,以为她是要去洗手间,他也就继续装睡。
心底闪过一丝暗喜,荏苒没有反感他的碰触。
过了一会儿,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酒精味……
周时晏怔了怔,打开眼睛,就看到林晚星将一瓶瓶红的白的酒,全都打开泼洒在房间。
这些是他放在玻璃柜里的藏酒。
不知道林晚星想做什么,可能是觉得好玩?
毕竟她现在神智不算清醒,突如其来的各种奇怪举动,也不奇怪了。
就算酒洒到身上,周时晏也还是继续装睡。
林晚星将一堆酒洒完,拿出个打火机,咔嚓点燃,丢到周时晏身上。
“你真恶心!去死吧!”
借着高浓度的酒精,火苗很快蔓延。
周时晏眼里闪过沉痛之色,她还是这么恨他啊……
快速用枕头将身上的火苗扑灭,跳下床拉住林晚星想要离开,可她不停挣扎,不肯出去还拖着他不让走。
显然是想同归于尽。
最后,周时晏不得不打晕林晚星,这才将她带出去,自己也被烧伤了。
火越来越大,佣人们被惊动,慌乱赶来灭火。
忙完已经是黎明,房间一片狼藉。
徐妈很快联系了施工队前来清理和重新装修。
周时晏吩咐将家里一切危险物品收好。
工人在清理的时候,从床铺下拖出个木箱,外面已经烧得焦黑变形,但因为厚实,里面的东西还没损毁。
这个房间算是周时晏和林晚星共同的卧室,只不过之前周时晏很少睡在这里,总是找借口在书房休息或者加班不回来,基本上是林晚星独有的。
这是林晚星的东西,自然是要请示周时晏。
林晚星还在昏睡,周时晏随意处理了下烧伤,就过来查看。
既然是她的东西,当然不能丢掉。
见工人要将残破的箱子砸开,他沉声说道:“小心里面的东西。”
天台,寒风猎猎。
一个脸白得不正常的女子,眼神充满怨恨,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此刻她用力拽着个痛哭流涕的女子,手背青筋突出,一起站在天台边缘。
跟衣裳一样单薄的身体,在风中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被刮下去。
狼狈嚎哭的女子软如一滩烂泥,不停喊着“阿俨,救我”。
看到这一幕,冷厉高大的男人瞳孔一震,将不自觉发颤的手攥紧,沉声开口:“林晚星,放开她。”
林晚星再次后退,只差半步,就要踩空。
她声音嘶哑,拼着一口气,说出来的话被风吹得破散——
“黄泉路我不想一个人走,周时晏,你来换她,如何?”
……
一个月前。
“紧急插播一条最新消息,就在刚才,创荣集团宣布破产清算,董事长叶康国涉嫌行贿,逮捕现场,叶康国疑似受不了刺激,心脏病病发已送往医院抢救。而提交行贿证据、举报叶康国的,正是他的女婿,也就是关氏集团总裁周时晏……”
偌大的别墅,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林晚星整个人都僵住了,半晌抬手狠狠拧了一下手臂。
会痛,不是做梦!
集团破产,父亲行贿、抢救?
她清澈如琉璃的双瞳死死紧盯着电视上那张熟悉英俊的脸。
在她十七岁时就刻在了心底的精致五官,为什么变得那么陌生了?
林晚星感觉得到周时晏不爱自己,可是他们结婚了呀,还即将迎来一个小生命!
苍白的脸血色全无,林晚星僵滞的身体开始大幅度颤动,用力擦掉涌出眼眶的泪,转身就走。
“不,不是真的,爸爸不会有事,我这就去找他……”
七个多月大的肚子倏地传来阵阵疼痛。
“孩子……”
林晚星踉跄着,仰着跌落在沙发上,双手死死地抠着昂贵的皮质,痛楚来得猛烈,都没能将她从这场周时晏编织的噩梦中唤醒。
周时晏,为什么?
记者会现场。
周时晏身着高档手工西装,浑身散发着矜贵之气,从容不迫的在保镖护送下离开。
有个别记者想要跟上来挖更深的新闻,却被他冷寒的目光逼退。
副总柏远走在他身旁低声说道:“阿俨,刚才家里来电话,林晚星昏倒,人已经送往医院。”
“回公司。”周时晏直接忽略柏远的话,听到林晚星早产,冰雕般的俊美脸庞依旧毫不动容。
叶家已经垮了,这场始于报复的无爱婚姻也该结束了。
“阿俨,你可真冷血,再怎么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的骨肉,而且你不觉得她挺无辜的吗?”
柏远心里莫名难受。
因为当初江素洁的一句话,周时晏搭上自己的婚姻娶了林晚星,只为更快速狠厉地报复叶康国。
“你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周时晏冰冷吐出这句话,并不需要柏远回答,盈满寒意的眸子缓缓闭上,在心里嗤笑。
骨肉?无辜?
当年要不是叶康国那个禽兽强了江素洁,害她失踪了好几年,现在他的骨肉都能满地跑了。
江素洁一个温柔爱笑的女人也不会患上精神病。
跟林晚星的那个孩子,只不过是报复计划里面的附属品。
叶康国最看重的就是林晚星这个独女。
有什么比林晚星崩溃更好的利息?